江北還在踟躕著該開口去說些什麼,安慰一下蕭吟,就見蕭吟已經起身下了馬車。
他朝著兩人的方向走去,可是,他並沒有出聲喚她,反而擦肩而過之時,還在繼續往前頭走。
楊水起正在應付著李麟,視線落在腳尖。
可鼻尖忽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味道。
清冽泠泠。
楊水起猛地抬頭去看。
男子身著一襲白色長衫,背影頎長,腰間束著銀白玉帶,腰際懸掛著的玉佩也隨著他的步伐輕微晃動。
楊水起抬頭,果真就見到了那個熟悉至極的身影。
蕭吟?
是蕭吟嗎?
他醒過來了?
一連串的問題打得她措手不及,楊水起再也顧不得其他什麼,急急跑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回過了身來。
模樣同記憶之中那人重疊。
楊水起不可置通道:“蕭吟……”
蕭吟笑了笑,看著她道:“楊水起。”
蕭吟醒了,他真的醒了,就這樣完好無損地站在她的身前。
這巨大的驚喜衝得她眼眶發紅,她抓著蕭吟的手都有些緊了。
她差點以為他要死了。
可他現在就這樣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就如從前,一襲白衣似雪乾淨。
她察覺到她自己快要失態,馬上鬆開了手,質問蕭吟道:“你方才為什麼要一直往前走?”
既然都已經尋到了這處,為什麼還要裝作不認識她一樣?
蕭吟道:“因為我想,你會認出我來。”
他想知道,楊水起會不會記得京城裡頭還有個昏迷的蕭吟。
她還會記得他嗎。
他想,她當會記得他的,她應該會記得他的。
他故意從她身邊走過,就等著她來喚他。
楊水起問他,“若我認不出來呢?你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是嗎。”
她若認不出他,他難道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掉?
若認不出來他,她若記不得他……
那他就回頭,走到她的面前,同她說一句,“楊水起,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
一旁的李麟還沒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這男子是從何處出來?同她又是什麼干係?
怎看著這般熟絡。
李麟小跑到了他們跟前,他扯著楊水起問道:“小水妹妹,他是誰啊?”
蕭吟眉心一跳。
小水妹妹。
真就這麼熟?
他都沒這麼喚過她。
第七十一章
李麟走近了, 才看清了蕭吟的臉,一下子就看愣了神。
皓皓君子,皎皎明月。
他的第一反應, 就是這八個字。
古人所言,誠不欺他。
原來真有古書上所說的公子。
然而這皎皎公子看他的目光卻是不太友善,李麟也不知道他是哪裡惹惱了他。
楊水起眼看兩人之間的氣氛古怪尷尬,便對李麟介紹道:“這位是……”
她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去介紹蕭吟,她自己不曾透露她的身份, 蕭吟的身份或許也不大方便透露。
在她猶豫之時, 就聽蕭吟道:“喚我朝生即可,姓蕭,名朝生。”
果真是假名。
可楊水起又想, 蕭吟生得實在是太過鮮明, 便是編個假名, 也難保不叫人認出。
但她也沒有拆穿,只是道:“對, 朝生,他是蕭朝生。”
李麟聞此,便笑著對他道:“原是朝生兄, 竟不想如此湊巧, 你同小水妹妹可是舊相識?不想在這處碰到。我們剛從這處看完戲,就要歸家去,你要一起嗎。”
李麟對蕭吟頗為熱絡, 可是蕭吟對他卻態度淡淡,他淡笑問道:“歸家去?歸誰的家啊。”
雖看著是在笑, 但李麟卻難從他的眼中窺得一絲笑意。
他終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訕笑道:“不是誰的家, 只是方才說好要回醫館去唱戲給小水妹妹聽罷了,朝生兄要一起來嗎。”
邀請蕭吟去聽他唱戲?不得不說,李麟為人實在大條。
蕭吟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他問道:“醫館?”
什麼醫館。
“是啊,小水妹妹這些時日一直都住在趙大爺家的醫館裡頭,她當初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楊水起顯然是不想要去提起從前之事,她馬上打斷了李麟的話,道:“好了,莫要去再說這些了,天看著不大亮堂了,若再不回去,便太晚了些。”
她說要回醫館。
可是看著在一旁的蕭吟,一時之間又不知該怎麼辦了。
他們先回醫館的話,蕭吟怎麼辦?
她轉身去問,“蕭……”
險些沒有反應過來,差點便喊出了蕭吟的名字,好在最後堪堪止住。
“你有地方歇腳嗎?”
難道說要將蕭吟一起帶回醫館嗎?不合適吧。
蕭吟沒有回答楊水起的話,只是對李麟道:“我有些話想同她說,公子可否先回避下?”
故友重逢,有話去說也是正常,李麟忙道:“自是可以,我退一邊去,朝生兄有話只管去說。”
他對品相好的人向來是喜歡的不行,不管是公子還是小姐,生得好的,他都喜歡。他一喜歡,說話之間都不自覺帶了幾分“諂媚”之氣。
李麟走開了之後,這處只剩下了蕭吟與楊水起。
蕭吟道:“你不回去嗎?我此次來是帶你回家的。”
難道說,還不回京城嗎。
能回去嗎?現下真的能回去嗎。
楊水起還是有些害怕擔心。
可像是怕她拒絕,蕭吟又搬出了楊奕,他道:“你爹爹回來了,現下就在蕭家,不回去看看嗎。”
她爹也在。
楊水起眸光亮了亮。
她只知道她爹還活著,可她沒想到,現下竟然已經
在蕭家了。
可她還是踟躕猶豫道:“不會有事嗎?”
“真的不會有事嗎。”
肖春的死給楊水起留下莫大的陰影,山林中的那個夜晚,是楊水起午夜的噩夢。
她怕會因她而再掀起了什麼風波,她怕因為她而再去死什麼人。
她不可以再失去任何人,她害怕再會失去誰。
蕭吟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話,他說,“不會的,不會再出事了,我們都在。”
蕭吟想起了方才李麟說的話,楊水起一個人逃亡的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
那個時候只有她一人,他們一個人都不在她的身邊。
可她明顯是不想去提起那事。
蕭吟只能故作不經意問道:“方才那人說你傷得很重,是怎麼回事?”
楊水起沒想到他將這話記到了心裡頭去,只是打哈哈,隨意道:“沒什麼大事情的,你應當也聽得出來,李麟他說話就是這樣誇張,不過小傷,在他嘴巴里過一遍,就成了天大的傷。”
楊水起不願意繼續說這事,只是問蕭吟道:“那我們何時回京?總不能今夜就走吧。”
他看蕭吟眼下青黑明顯,顯然是趕了路來的,總要休息一下再走。
楊水起剛想讓他去鎮上找家客棧,卻聽蕭吟先開了口。
“我要跟你一起回家,我不去客棧。”
沒想到蕭吟會這般說,楊水起問道:“為何不去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