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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蓮花篇】第五:一夕身消夢死處,二兩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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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笑輕眉從死的陣痛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仍舊身在陽世。身體輕飄飄的,左右兩旁各站著一個人……想必是鬼差了。

按理說,普通人對身死、鬼差這些事,總不會這麼熟悉的。可她雖然普通,卻來自一個不那麼普通的家族。

彼時青崖會尚未設立,但鬼媒一道卻是自古便有:無論是真有人可通九獄,還是一種庸俗的迷信心理。而笑家,則是個中翹楚,世代以鬼媒為生。雖說笑輕眉資質薄弱,但對於這些知識的瞭解也自然遠超常人。

於是她問:“這是要……給我配陰婚?”

鬼差笑著瞧了她一眼:“小姑娘,想不到你還挺上道。”

笑輕眉呆住了。她做夢也想不到,家人會給自己配陰婚……雖然她也知道,陰婚並不是多麼光明磊落的行業,多的是侮人屍骨,多的是不問自取,多的是錢貨兩訖。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有一天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這是命運的價格,還是輪迴的懲罰?

是姐姐笑輕盈麼?不會的,姐姐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即使姐姐當時繼承家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守護不願繼承家業的她。

是為母親經紀打點,眼中只有錢財的父親?

還是以陰婚為生,默許了父親的一切做法的母親?

她不知道。又或者,是誰也不再重要。

笑輕眉的腳剛要邁過忘川河,就及時地被鬼差扯住,只因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站住。”

鬼差訕笑著回過頭去,說:“喲,這不是裴大人嗎?好久不見了……”

裴大人?笑輕眉有些好奇,於是也轉過身去。身後男人一襲黑衣,臉色素白如月。腰間暗紅的血玉並不起眼……儘管輕眉還是注意到了。

“此人所涉陰婚立刻暫停。”那姓裴的黑衣男人說,“她與一樁重大案件有關,此案由立花醒少君親自過問。你——是叫笑輕眉吧?”

她茫然地點頭,又聽見男人說:“隨我走吧。你姐姐……正在受審。”

“我姐姐?”笑輕眉立刻用力甩開鬼差,跑到他面前,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與惶惑,伸手要去扯他的袖子,“我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男人不動聲色地拂開她的手,說:“隨我去吧。”於是笑輕眉只好跟著他。

回去的路似乎和來時的路很不一樣,一路上無論笑輕眉問什麼,男人都不予回答。直到眼見那座巨大而血紅的宮殿,她才想起來問他:“立花醒……是誰?”

男人終於開口了,他和她一樣端詳著這座宮殿,只不過他眼神複雜。

“等會兒你會見到的。”他說,“不用害怕她。”

“……你叫什麼名字?”輕眉又問,看來他只是不能提前透露和姐姐相關的訊息。

男人果然回答了:“我叫裴素章。”他站在前面,為她推開那扇顯得有些宏偉的大門,“你姐姐……就在裡面。”

笑輕眉當然是立刻衝進去了。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跪在地上的背影,如瀑的黑髮垂在血紅的地磚上。“姐姐——”她大喊一聲,飛撲過去,用力抱住了她的脊背。

只聽“碰碰”兩聲,像是有什麼清脆地敲在桌上。笑輕眉抬起頭,便看見了殿上那端坐在桌後的年輕少女。她手上拿著一沓厚厚的資料,看來方才她便是這麼敲的。而最令輕眉詫異的,則是她生了一雙血紅到近乎妖異的眼眸,此刻即使半是無奈半是溫和地看著她,在旁人眼中也顯得冰冷怪異。

“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笑輕盈。”少女說,“你答應我的認罪,也該如約進行了。”

“是……”笑輕盈低下頭去,眼淚滾落下來。笑輕眉見狀,立刻怒視那少女,厲聲道:“你憑什麼要姐姐認罪?她犯了什麼罪……”

“阿眉……”姐姐扯住她的衣袖,但輕眉不聽,只是與那少女對視。不知為何,那雙冰冷的紅色眼睛中,自始至終沒生出過半分怒意。

“笑輕眉。”少女平靜地說,“我乃九獄少主立花醒,現下司掌你姐姐笑輕盈使用秘法、擾亂陽世九獄秩序一案。她以活人之身,與諸多鬼魂行大婚之禮,現下諸鬼鬧上輪迴殿,我方將她的靈魂邀至此處。她早已答應我認罪,不過要求是……撤銷你父母為你所配陰婚。你可聽明白了?”

“姐姐,你……我不信,你為什麼要……”輕眉也眼睛發酸,用力地按著冰冷的地面,“都怪我,讓你一個人承擔……”

“阿眉。”笑輕盈摸了摸她的臉,“不是你的錯。我有罪,我早已知道。”說著,她又忍不住落下淚來,把笑輕眉緊緊地抱進懷裡,“我更大的錯是沒能阻止爸媽,將你……對不起,阿眉。立花醒小姐已經答應我撤銷這樁陰婚,你可以順順利利、毫無掛礙地去轉生了……”

立花醒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她們,片刻,又看了一眼身邊的裴素章。

“你會後悔向立花折水效忠的,裴素章。”立花醒悠悠地說,“我想要做的事,一定會做成。”

“你是指利用這樁能驚動清查局的罪行,借‘監察’之名,興辦你預備已久的‘青崖會’?這不過是運氣……”裴素章掃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但從你的角度而言,我不否認這是個好主意。”

“我有時也在想。”立花醒喝了口桌上的牛奶,說,“別人都同幾個鬼結了陰婚,是不是我也多找你這樣的幾個鬼僕比較好?”

“……”裴素章忍無可忍,藉著低頭給她倒牛奶的時機,附在她耳邊說,“如果你覺得晚上還不夠繁忙的話。”

立花醒正努力忍住笑意,裴素章又問:“但……既然你認為擾亂陽世與九獄的界限不是罪,你又要怎麼給她定罪,令折水君和清查局信服呢?”

她臉上的笑意頓時慢慢散去,低聲說:“靈魂分割之刑麼……”

是了,擾亂陽世和九獄的界限,是自九獄誕生之初就定下的、最為沉重的罪名,其刑罰也是最為嚴格的靈魂分割之刑。若是生魂則消亡於輪迴,若是鬼魂則提前溶於忘川……

“立……立花醒。”

立花醒聽見有人有些磕絆地喚她的名。一低頭,看見少女那張倔強的臉。她的姐姐正跪在她的身側,沒有抬頭。笑輕眉,她想,真是個好名字。

“何事?”

“姐姐……會受到什麼責罰?”笑輕眉問。

“若按九獄規矩,就是靈魂分割之刑。”立花醒說,“從此消亡於輪迴之間……”

“她,她只是……只是為了遵從我父母的意願,但是又不願……”輕眉哀求,“既然您可以撤銷我的陰婚,自然也可以撤銷她的,為什麼要處以這麼嚴厲的刑罰……”

立花醒睫毛微顫,她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擾亂界限”,這是一個多麼寬泛又多麼抽象的罪名。然而正是這種最為虛無又最為沉重的罪名,現下要被安在眼前這少女的身上……

她仔細看過卷宗,也詢問過那幾名來上告的鬼。那幾人與她素不相識,也與她沒什麼感情,唯一相同的,則是都氣勢洶洶地要求奪回屬於自己的“正當財產”。立花醒聽了覺得荒謬又煩悶,於是令虛沉煙接下去詢問,自己則去見了此案的“始作俑者”笑輕盈。

她年紀和立花醒相仿,怯生生的,讓人很難想象她會選擇這樣做。“叄命五婚”……她這樣稱呼這一秘法,說是在殘破的古籍上抄來又進行改造的。

她說:我不想像我父母那樣欺騙、傷害其他人了。

“於是傷害自己?”立花醒問她。

笑輕盈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說起了她那剛被父母配了陰婚的妹妹。立花醒立刻把她攙起來,聽完她的陳述,又著裴素章立刻去接她的妹妹笑輕眉。

“我實在很想接你父母過來受審。”裴素章不在的時候,立花醒就坐在那兒撐著下巴看她,“可是我沒有理由。九獄的手,暫時還伸不到陽間。若不是今日這些鬼一同上告……”

立花醒像是想到什麼,匆匆截住了話頭。她想到一個辦法,想到一個極好的辦法。只要她忍心處置眼前的少女,就能引起清查局的關注,就能順理成章地設立青崖會——她籌備已久的、溝通陽世九獄的機構。傳授真正的問獄之法,懲罰如同少女父母一般的人……

立花醒看著笑輕盈,心如刀絞。可是這樣,這少女又要受到她的傷害……

儘管立花醒告訴自己,得虧她遇上的是自己。若遇上立花折水或其他任何人,這少女仍然會被處以極刑,甚至也見不到她的妹妹。可是即便這樣想,也無法逃脫久久縈繞在心頭的恥辱感。

她在這樣的九獄長大,卻偏偏生了一副不容於九獄的心腸。即便如此,她還要故作冷淡,還要故作鎮定。因為這是身為未來的九獄之主所應當具備的素質,世世如此,代代皆然。

立花醒想,怪不得立花折水那麼喜歡裴素章。法度嚴明,雷厲風行……

只是這九獄的律法,會這樣恆久不變地持續下去嗎?

被她?

用來傷害眼前的少女?

“我願意代替她。”笑輕眉堅決地說。

立花醒看了她半晌,揮揮手,讓裴素章下去。在唯有她們叄人的殿中,輕輕地說道:

“讓我們做個約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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