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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蓮花篇】第四:二分塵土歸流水 p ow 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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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床鋪的一半凹陷下去。她在半夢半醒間,不知是牢記著自己階下囚的身份,還是回到了十七八歲的年紀。於是一伸手抱住他,喊:“阿裴。”

果然是阿裴,沒有錯。有些冰冷乾燥的面板,緊緻的腰間正掛著她送他的血玉,摸上去暖洋洋的。她像從前那般把頭埋進他的懷裡,聞了滿鼻的清爽薄荷香氣。

他也伸手過來抱住她,把她箍得很緊。儘管有些喘不過氣,但她仍能感到一種近於窒息的幸福。她故意地蹭了蹭他的身體,以往這時,他們就該昏天暗地地做起來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瞭解她,也沒有一個人比她更瞭解他。

可是今日阿裴有些不同尋常。他抱著她沒動,過了好久才極輕地吸了一下鼻子。

“阿裴,怎麼了?”她問。

阿裴還是不說話,昏暗的夜色裡她看不清他的臉。過了片刻,他有些冰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醒兒,”他說,“我愛你。”

哦!她一定是在做夢。阿裴是什麼人,這麼多年絕不和她提一個令她煩惱的字句。說什麼愛呀,說欲才更適合你我的關係……畢竟我們一向分得很開:床上與床下,國王與僕人。

她微笑著問:“等不及明天來見我被剝奪少君之位的樣子了嗎?”

裴素章沉默,但是懷抱並沒有鬆開。立花醒又說:“後悔?那也來不及了……昨日我讓人去叫虛沉煙回來九獄,你猜怎麼著?那侍衛和當初質問我的羅葉竟然說了一模一樣的話。還說我現在已經不是九獄少主了,沒有這個權力……裴素章,這幾日你也嚐到了權力的味道吧。有什麼感受?”

裴素章把頭靠近她的頸側,又被她推開:“離我遠些。不怕我這剛愎自用的被廢少君,和你拼個魚死網破嗎……”

“我已經通知虛沉煙明日回來了。”裴素章說,“有他在,青崖會不會那麼容易被撤裁,你可以相信他。”

“……以往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或許是夜晚寒冷,或許是心中寂寞,或許只是一個簡單至極、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習慣。立花醒的手指輕輕地拽住裴素章的頭髮,說道,“裴素章,你是在告訴我,不要相信你了?”

“……你會信嗎?”看書請到首發站:p o 18i.c om

“當然不會。”立花醒自嘲地笑了,“信你的下場,就是此刻被軟禁在這裡。”

“也罷。”她笑了一下,“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令立花折水過來,也算幫了我一個忙。接下來,我還要你再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你先答應。”立花醒說,“這是我惟一的願望。”

裴素章也笑了,卻不由悲從中來:“我答應了,你就會信嗎?”

她沒有理會他的悲觀,說道:“你知道這世上,能令立花家真正消失的東西是什麼嗎?”

“是血。”她扯住了他腰間的血玉,“立花家是僅剩的、最久遠的九獄氏族,其世代血液乃是忘川河流動之基。眾人皆知立花家以血溝通陽世九獄,以血構築其統治,卻沒人知道,只有用立花家的血,才能真正‘殺死’立花家的人。”

“殺死?”他問。

“九獄民不會死亡,但是會在漫長的時間後消失,融入忘川河。”立花醒說,“而擁有曼珠血,則會無限地延長這一過程。除非,用沾有曼珠血的武器去殺死擁有曼珠血的人。只有這樣,才能令其魂魄消失於天地之間……”

“這才是九獄真正的、最重的罪。”她笑得灑脫又漂亮,“這是屬於王族的處決。”

“你是在教我如何……殺你?”裴素章扣緊了她的手,“別做夢了,我不會答應你。”

“我只是告訴你這件事。我覺得,你總有一天會需要它的。畢竟,在訂立契約之後,你也算身懷曼珠血的人了。”立花醒的手滑下他的鬢角,停在他的臉側,“我要你答應的事情,會合理到讓你都難以拒絕。”

“究竟是什麼?”

“無論別人如何變化,無論九獄如何變化。”立花醒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忠於你的職守,做你該做的事。即使我不再相信你,我也仍然相信‘裴素章’這個人可以做到。”

這聽上去像一句廢話,然而立花醒從不說無用的廢話。裴素章心裡沉甸甸的,不知道這話究竟意味著什麼。什麼是該做的事?什麼又是不該做的事?立花折水為了保護女兒而廢她王位,是該做的事麼?立花醒為了人鬼溝通所做出的與神對抗的一切,是不該做的事麼?又譬如此刻——他趁著夜色過來見她,在她行將被廢的前一日。沒有什麼目的,沒有什麼所求……這是該做的事麼?

“為什麼要放我走?真的是因為……我威脅到了你?”繞了一大圈,他又從最初的問題開始說起,聲音裡夾著苦澀。

立花醒立刻推開他:“你走吧。”她說,“既然你說不是我的狗,何必這麼糾結於我為什麼要放你自由。像個正常的人一樣,接受不就好了?”

像個正常的人。

在九獄裡,所有人都這樣混著稱呼。有時會讓他錯覺,自己只不過是身在另一個陽間。彷彿這裡並不存在人與鬼之間的區別……除了他見到在輪迴殿與酆都門前排著長隊、嬉笑怒罵的鬼時。

大多數鬼痛哭流涕,八分不捨。少數鬼歡笑如常,帶著解脫的快慰。如果說前者意味著正常……裴素章想,或許不正常的是立花醒也說不定。

並不是沒有任何不捨。

不過物件並非人間,而是她所在的九獄。

“明天,你會來嗎?”她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過來,竟然顯出幾分留戀的味道,但裴素章知道那不過是自己空洞的臆想。

“會。”裴素章想說“別擔心”,但是最終沒說,因為那聽起來像是勝者對輸家的一種諷刺。想說“不用怕”,但是最終沒說,因為立花醒她才不會害怕。最後,他想明白了,立花醒只是希望他見到她最終失勢的時刻……這樣想下去,他甚至覺得她比起他自己,還要更恨“立花醒”。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再一次,徹徹底底地想錯了。

——在沾著他鮮血的刀,穿透她胸口的那一刻。

笑輕眉這天,幾乎一晚沒睡。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此刻才會和羅葉並肩坐在黃粱酒館的沙發上。到了後半夜,賭博的人也叄叄兩兩地離場,酒館老闆於是關掉了部分燈光。沉寂的黑暗裡,唯有他們頭頂的兩盞燈光閃爍地亮著,把濃黑的影子投射到兩人的膝蓋上。

“對不……”

“別說傻話了。”輕眉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這是醒兒自己的選擇。”

可是你正因為這個選擇而如坐針氈,羅葉想。他筆直地坐在那裡,身體有些僵硬,一是因為緊張,二是因為焦慮。明日,就是宣佈立花醒被廢除王位的日子。而故事的起因,則是因為他一心要將她和裴素章分開,又告訴了她那姻緣簿的事……雖然他與這個故事中任何人的最終選擇無關,但此刻卻像被一同捲進風暴的紙屑,莫名地不安起來。

羅葉於是故技重施,將話題慢慢轉移開:“你是九獄民?”

這是個再顯而易見不過的發問,身為九獄少君最親近的身邊人,怎麼可能不是……

“不是哦。”她說。羅葉起初聽了不覺得有什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駭然地看著她:“你不是九獄民?那你難道是……”

鬼。

這是唯一的解釋。

除了九獄民、為了成為九獄民的鬼僕以外……剩下的,就是像羅葉他們一般,遊離於九獄、未能轉生的鬼,或是被迫,或是自願。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輕眉說,“不過今晚情況特殊,我們可以慢慢地說這個故事。同時,也讓你再重新認識認識醒兒。你口中,囂張跋扈的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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