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碎最近這幾年,總是莫名覺得心裡空了一塊。
彷彿缺失了什麼,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好像那裡原本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卻不知被丟失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若是細細去品味,整顆心臟都會跟著絞痛,痛到難以呼吸。
覺得不對勁,她連跑了好幾家醫院,得到的卻都是同一個結果。
她的心臟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幾年過去了,這種症狀卻絲毫沒有好轉。
甚至常常在夜裡感到心悸,而後渾身都不舒服,又說不上哪兒不舒服。
就像被困在無邊的寂靜之中,耗盡了全身力氣,可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天氣愈發變冷的時候,這種症狀就會愈發明顯,頻次也會增加。
於是她常常一人在窗前獨坐整夜,望著窗外的街景,卻不知自己在想什麼,該想什麼。
後來,她覺得自己該去看心理醫生。
醫生是個年邁的教授,頭髮花白,面目和善,問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仔細回想,五年前的某一天,她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然後便開始心絞痛,痛到窒息,痛到淚流滿面。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痛。
甚至想不起那天的細節。
她當時是怎麼睡著的,為什麼一覺醒來,卻是傍晚。
平時也會午休,但從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場夢似乎就是她心痛的原因。
可是夢裡的內容,她卻一點兒也回想不起來。
人總是會遺忘自己做過的夢,她擦乾眼淚之後,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教授說了一大堆專業術語,她聽不太懂。
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她的內心深處有很重要的羈絆。
重要到心臟常常做出本能反應,牽扯神經如撕裂般疼痛。
可是,她遺忘了這個羈絆。
宴碎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失憶的現象。
她能夠把自己人生的每一個時刻都細數出來,並沒有哪一段時光是空缺的。
宴碎估摸著自己是被蒙了。
但臨走前,教授還是向她留下了自己的名片,並告訴她可以隨時聯絡。
宴碎有些心煩意亂,胡亂應著,將名片塞進包裡。
從醫院的諮詢室出來,穿過一條街,她在馬路對面的一家咖啡廳坐下來。
咖啡廳名為“繆斯”。
如它的名字,裡面的裝潢古典文藝,帶著西方藝術的神秘色彩。
店裡的主打咖啡,與它的名字相同——你是我的繆斯。
很多搞文藝的都愛對自己最愛的人或是最重要人說這句話。
宴碎算文藝界的半吊子,所以毫不心虛地點了這款主推。
反正來喝的人,大多也不是什麼大文藝家。
坐在落地窗前,等待咖啡的過程中,她有些悵然地看著窗外。
冬天已經悄然來臨,早上出門時,寒風吹來,冷得她回屋又拿了一條圍巾。
店裡開著暖氣,脖子上又有些燥熱。
她抬起手將圍巾解下的瞬間,瞥到窗外恰巧有人經過。
穿著高定西服,身姿挺拔。
步伐沉穩,很快就消失在轉角。
僅僅一個瞬間,宴碎只捕捉到一個側臉。
但也僅僅只是一個側臉的模糊輪廓,也讓她心中產生一股強烈的異樣感。
她下意識便追出去,走過方才那個轉角,卻不見那人的身影。
寒風吹過,灌進她的脖子裡。
她轉頭,透過玻璃窗,望見被自己遺忘在桌上的圍巾。
店員端著托盤走來,將咖啡放在她的圍巾旁。
雪花就是在這個時候落下的。
成片飄落,今年的第一場雪。
她伸出手去接,覺得這雪花就像是落進心裡。
捂著胸口,許久才緩過那股又莫名湧出的心悸。
繆斯直白的翻譯過來,就是靈感。
喝下咖啡的第一口,宴碎思如泉湧。
那道驚鴻一瞥的身影有著讓人終身難忘的魔力,即便只是一個側臉,但他的氣場,給人無盡的威壓,讓人輕而易舉為之折服。
就像是……
就像是影視劇裡有著天人之姿,能夠翻雲覆雨的大反派,卻漠視一切,沒有感情。
之後的整個冬天,宴碎都常常來這裡喝咖啡。
帶上了她的電腦。
半吊子文藝女青年宴碎以那個男人為原型,創作了一本書。
名為——《宴清都》。
創作過程很順利,這本書就像長在她的腦子裡一樣信手拈來。
不過一個冬天,她就完成了創作並定稿。
交給出版社之後,她又去忙別的事情了。
冬去春來,宴碎在第二年年初,收到了快遞。
是出版社把印刷的初版樣書寄給她確認。
但她此時正忙著在老家陪父母,快遞盒一直被放在家門口的櫃子裡。
一直到元宵節過完,她才回來。
近一個月沒人,家裡需要清潔,等她打掃整理完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
又想起門口還有一堆快遞沒拆,她統一拆完,看到那本樣書後,才想起來還沒有回覆出版社的資訊。
但她今天確實累了,奔波一天又做家務,很想趕緊躺下睡覺。
可離開書房之前,宴碎卻像是被一股力量牽制住了神經。
於是又鬼使神差的,轉身走回去,拿著那本書進了臥室。
可是她太困了,只看了一個開頭。
看到那炮灰公主被反派太子一劍斃命之後,她就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