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擇文準備帶許恩殊出門吃飯，但電話一直響，他接通和對面的人講了幾句，告訴許恩殊自己要門一趟，今天天氣不太好，不如就不出門吃，他給她點外賣。

問她想吃什麼，講明自己大概幾點能回來，又叮囑她一個人在家乖一點，有人敲門不要理會。

廖擇文總把她當小孩一般照顧，她一直很習慣，今天卻突然生出一股憎惡，廖擇文出門她也沒有去送，背對著門坐在沙發上，講自己要看漫畫了。

等門真的關上，房間重新恢復寂靜，許恩殊將手機扔到一邊，躺下來，比憎惡更快冒出身體的是眼淚。

雨在一個小時後落下來，許恩殊坐在臥室的飄窗上看外面的雨，暗自揣測自己是不是天神的女兒，心情不好的時候天氣也會變差。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不好覺，沒有告訴廖擇文或是別人的是，她厭煩起雨天，陰暗的光線和不停的雨讓她害怕。

廖擇文沒有像他說好的那樣，在下午五點前回來。他跟許恩殊發信息，說要在舅舅家吃完晚飯才會回來。

雨也一直沒有停，許恩殊縮在臥室，挨掉一下午的時間，直到傍晚雲夢芝來敲門，叫她過去吃飯。

許恩殊換了一套更得體的居家服，前往廖家，心裡盤算明天要和朋友出去玩一玩，不能老和廖擇文黏在一起。

雨沒有停歇的跡象，天灰暗得比往常早，許恩殊因這雨心神不寧，不禁詢問起仍未回來的廖擇文的去向。

雲夢芝說廖擇文在他舅舅哪裡。

“他舅舅很寵他，估計留他吃晚飯了。”

廖擇文舅舅家裡的事情，許恩殊也知道一些，他妻子患有雙相情感障礙，至今沒有生育，雲夢為十分愛她，也沒有領養孩子，怕給她增加壓力。膝下無子，使得雲夢為對姐姐唯一的孩子溺愛到沒有底線的地步。

*

廖擇文開車撞了周文莉及其男友的後續情況，是雲夢為出面處理的，到底周文莉的男友有些家底，事情進展有些波折。雲夢為實在太護短且腦回路不與常人相同，知道廖擇文這樣做是為許恩殊出氣，非但沒有責怪，還就此事教育廖擇文現在要好好上學，未來要好好工作，以後自己爬得高了，才更能隨心所欲。

從書房出來，廖擇文見到自己的舅媽。她很漂亮，有一種獨特氣質，每一個第一次看到她的人，心都會小小震一下，沒有生育過的原因，比同齡人看起來要小許多，見到雲夢為，快樂的挽住雲夢為的手臂，很小聲叫老公。

雲夢為的腳步開始放慢，廖擇文仍然往樓下走，阿姨正好在往茶几上放水果，見到廖擇文，略略點了點頭，說，“這是太太給您切的。”

雲夢為還在和妻子膩歪，廖擇文坐在沙發上，開啟手機，調出一個監控軟體，他點了幾下，畫面上出現窩在飄窗上看小說的許恩殊。他用手指摸了摸螢幕上許恩殊的小臉，把影片往前倒，想看許恩殊之前在做什麼，沒看多久，雲夢為和妻子慢慢走下樓梯，他便退出軟體，將手機放到一邊。

廖擇文觀察出舅媽處在狂躁期，因此可以拉著舅舅喋喋不休講許多話。妻子較好的狀態讓雲夢為很高興，他留廖擇文吃晚飯，廖擇文答應下來。

廖擇文在舅舅面前，比在父親面前放鬆，甚至會開些無足輕重的玩笑，也只在這短暫時刻，他看起來才像十七八歲的少年。

雲夢為：“你駕照還沒考下來呢？”

“科目叄還沒有過。”

“抓緊點兒，舅舅車都給你買好了，就等著你開學了拿去用，我知道你已經會開車了，但沒個駕照還是不行。”

提到這個，雲夢為聯想到這幾天正是填志願的時間，便問，“你學校看好沒有，要不要我給你找幾個名師一對一交流一下？”

“我成績比較好，用不著。”

雲夢為笑起來，眼睛裡充滿自豪和讚賞，“瞧把你能的。”

“那你準備報哪兒的學校？”

“就報市裡的。”

雲夢為稍一琢磨就知道怎麼回事，廖擇文之前想去首都念書，他也是知道的，不過嘴裡還是要問，“為了許恩殊啊？”

廖擇文笑了笑，直言道，“是我離不開她。”

雲夢為一聽就豎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外甥。”

*

晚上八點多，許恩殊家的門被敲響，廖擇文身上帶著些許雨水的潮溼氣站在門前，他手上提著零食和水果，在走廊昏暗的光線裡，對著許恩殊露出很溫和的笑。

許恩殊是很容易心軟的人，廖擇文這樣笑，她就沒有原則的將他放進房間。

“今天做了些什麼。”

“沒做什麼。”

廖擇文摸了摸許恩殊的頭，熟稔的走進廚房，清洗好水果，再裝進分裝盒，這樣等明天許恩殊想要吃水果的時候，就可以立刻開啟冰箱吃到。

放水果的時候順便清點了下冰箱裡其餘零食，諸如酸奶一類的庫存，他看到保鮮室最下方放著的草莓蛋糕，思考了兩秒，假裝毫不知情的轉過身詢問許恩殊，“今天寶寶自己點了草莓蛋糕？”

許恩殊這才想起冰箱裡還放著昨晚文度渺給她買的蛋糕，蛋糕送達的時候太晚了，嚴重超過許恩殊會進食的時段，便放進了冰箱，今天也一直忘掉要吃。

若是直言是文度渺送的，廖擇文興許會生氣，她不太確定廖擇文會不會介意她有異性朋友，儘管文度渺是同性戀，但提到他，也許會又提到秦安。

許恩殊在短暫遲疑後，點點頭，“當時想吃就買了，後來送到了又不想吃了。”

廖擇文看著許恩殊，有幾秒都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讓許恩殊有些許心悸，甚至懷疑是否被廖擇文發現了自己在撒謊。

不過很快，廖擇文就笑了笑，“那現在要吃嗎，我給你拿過來，放太久了就不好吃了。”

許恩殊有些心神不定，胡亂點了點頭。

文度渺心思很細膩，選的蛋糕不大，但很漂亮，表層是動物奶油，裡面的蛋糕胚很薄，蛋糕胚與蛋糕胚間夾了許多水果。許恩殊一吃倒真停不下來，慢慢將一整個蛋糕都吃掉了。

許恩殊今晚很沉默，並不和坐在一旁的廖擇文聊天。吃完蛋糕又開始擺弄桌上未拼完的拼圖，她看起來專注於手中的娛樂，並不在意廖擇文，這種不在乎和真的不在乎又有區別，更像一種虛張聲勢。

廖擇文思考起許恩殊是在為什麼事情生氣，但想來想去，無法確定。

“恩殊，明天想出去玩嗎？市裡開了一個新的海洋館，是南極主題的，會有企鵝和海豹。”

“不要，”許恩殊盯著手中的拼圖，拒絕得很快，“我明天和何芷還有翠翠約好了，要去博物館。”

“檔期這麼滿，那後天有沒有空呢？”

“得看情況。”

廖擇文說好吧，又問，“明天你們幾點結束，我來接你。”

“要很晚，我到時候自己回來。”

“你知道的，我會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馬上都要去外地讀大學了，有什麼不放心呢。

但許恩殊沒有說，只是強調，“我這麼大一個人，還不會自己回家嗎。”

廖擇文還要說話，許恩殊站起來，“我要睡覺了，哥哥你回去吧。”

許恩殊說著就要往臥室的方向走，廖擇文拉住她，“恩殊，你在不高興什麼？”

許恩殊一瞬便不在動，但她轉過頭，不和廖擇文對視，“我沒有不高興。”

“但是你給哥哥的感覺就是在不高興，恩殊，如果你不告訴哥哥你在不高興什麼，那麼哥哥怎麼向你道歉並改正錯誤呢？”

“跟你沒關係，我只是有點累了，想去休息。”

許恩殊並不喜歡太亮的光線，因而客廳只開了落地燈。昏暗的光線裡，兩人無言的僵持著。

最終是廖擇文先放開手，他在長久沉默後，對許恩殊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

許恩殊始終背對著門，房間太安靜，廖擇文的腳步聲和關門聲都顯得很大聲。

許恩殊開始渾身發軟，她站不住，只好蹲下。

她感到眼淚不受控制的在往下掉，她抓住自己的頭髮胡亂的扯。

其實特別討厭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