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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絕症離職日記 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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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況臉色一黑,手上動作倒沒停,將人裡衣也一併褪下,程如一身上一涼,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那刀傷的確沒多深,反而是腰上被虎抓得厲害些。程如一背上可算“精彩”,方才那道刀傷與先前在詔獄留下的傷交疊在一處,周圍還佈滿了淡淡的孔狀印痕,那修長頸子上幾道刀傷,是被羅少楓挾持時留下的,剛生出粉嫩新肉來,瞧著格外顯眼。

嚴況心頭一緊。這種程度的傷,自己倒不是沒受過,但如今看它們出現在程如一的身上,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怎麼了?”程如一稍側頭道:“很……很難看?”

“安靜點。”

嚴況取來清水幫他清理傷口,又尋了傷藥來撣在傷口上。然而程如一秉承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還要貧嘴的宗旨,不斷開口道:“你又不真是那金塑的閻王,好歹也顧一顧自己啊……”

嚴況冷聲道:“不用,我死不了。”

“誒,要我說啊,還不如當初叫上林姑娘一起走,如今你們姐妹三人相聚,多好啊……”

“官人,是梁姑娘大還是林姑娘大啊?哦,你叫梁姑娘三師妹,林姑娘好像是四師妹……對吧?”

“噯,說起來,這一路上,先是若娘和林姑娘,如今又遇上這位梁姑娘。官人你可真是好運氣……”

“程如一。”嚴況終於忍不住打斷道:“你有完沒完。”

“沒完……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程如一連忙側頭貼上嚴況,小聲道:“你啊你啊,別一見著故人就腦子化漿糊似得,真成傻大個了……你倒是給我透個底,這梁姑娘能不能信,要不要跟她說實話啊?”

嚴況眼中劃過一絲猶豫,卻還是點了點頭道:“我信她。”

……

下午時分本也不曬,陽光在山間落得也更為悠然。

小木屋前架了柴堆,梁戰英正把串好的土豆和山雞架上去烤,嚴況也在旁邊幫忙添柴扇風。

程如一則衣衫不整的抱著一團藍色紗衣,臉上寫滿了抗拒。

“我……我覺得之前的衣裳也能穿,也能穿的。”程如一吞吞吐吐道:“況且,身為讀書人,怎能,怎能……這不合適吧……”

正在烤肉的梁戰英聞言抬眼,溫和道:“可我看程先生身量與我相差不多,想來應該是合適的,先生不若先試試吧。”

不是那個不合適啊!

程如一哭笑不得。自己,一個讀書人,一個大男人!怎能穿姑娘家的衣裙!?這不行,這絕對不行!於理不合……於禮也不合啊!程如一心說都怪嚴況,手重撕壞了本就破破爛爛的衣裳,害的自己沒衣裳穿。

他朝嚴況投去怨念和求助的眼神,然而嚴況卻不理會他,只顧著與梁戰英道:“所以,你也是為銀杏村怪病而來?”

“是。但此事複雜,並非是一村小事”

梁戰英給山雞和土豆刷著油和蜂蜜:“銀杏村之事已非一日兩日,村民拒不上報,你可知是誰給知府沈念報的信?”

嚴況回想道:“他說是遊客上報,莫非是你?”

梁戰英點頭道:“方才你說是受沈念之託前來,此人我也認得,根本是個不靠譜的糊塗知府……”

程如一聞言也湊上前來:“那梁姑娘可聽說過聆天語?”

此言一出,嚴況和梁戰英齊齊轉過頭來看著他,神色有些微妙。

程如一不明所以,繼續分析道:“追殺我們的那群女子是否就是聆天語的人?她們和銀杏村的怪病有何關聯,蓬萊新鄉,就是聆天語的老巢嗎?”

梁戰英一臉的難以言喻,道:“……不是,都不是。”

“為何?”程如一道:“梁姑娘因何如此篤定?”

嚴況剛想開口,只聞梁戰英尷尬笑笑,神色微妙輕聲道——

“因為在下,便是聆天語的創辦掌管之人,至今未曾退位。”

說罷,梁戰英擱下蜂蜜刷子,起身拱手正色道:“相遇倉促,忘了正視向程先生見禮,還望海涵。在下樑戰英,江湖人稱……”

“碎玉夫人,雪如沁。”

作者有話說:

嚴況:我很後悔,我把最好的好兄弟害得身上留疤,求好用的祛疤藥膏,線上等。

第53章 蓬萊新鄉

“梁姑娘……客氣了。”

程如一愣愣回道,隨即恍然大悟……不由得轉而瞪著嚴況道:“你,早就知道了……?”

嚴況誠實點頭,程如一挑眉道:“所以你先前才不忍對那些人痛下殺手,合著你……”

以為那是自家師妹的弟子?

這後半句,程如一默默憋在心裡沒說出聲,但梁戰英卻會了意,水眸對映震驚神色,不免開口問道:“這些年……你,一直知道?”

嚴況老老實實答道:“五年前來齊州公幹時,誤打誤撞和你的人交過手。”

“那次我便知曉了。原來聆天語的首領,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碎玉夫人雪如沁,就是我的三師妹。”

“梁家槍法,再加上那飛石落星的功夫,世上除了你,再無第二人。”

言語勾起過往思緒,梁戰英愣了愣,垂眸低聲道:“那你……為何不來相認。”

梁戰英蹙眉分神,給烤雞刷油的手險些送進火堆裡去,好在嚴況手疾眼快一把擋住了她。

“為何不來相認。”嚴況似是重複,卻也是反問。

程如一明白他話中意思。嚴況那“朝廷走狗”的名聲,放眼江湖廟堂,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是他不尋她相認,她亦不與他相認。

程如一適時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打破了眼下微妙氣氛。

“快去把衣服穿上。”嚴況囑咐道,程如一聞聲連連搖頭。

“再不去換,我就來幫你。”嚴況冷聲催促道。

好個閻王淫威……程如一冷哼一聲,但他衣衫單薄,身側秋風陣陣,的確渾身發冷,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心一橫!

進屋換衣裳去了。

門前只剩嚴況和梁戰英,兩人烤著雞肉和土豆。相對無言,一片寂靜,唯有架上的烤雞,時不時發出滋滋聲響,無奈的冒著朵朵油花。

最終是梁戰英主動開口打破沉默:“我能保證,此事和聆天語毫無瓜葛,蓬萊新鄉……恐怕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那蓬萊新鄉到底是什麼啊,也是女子刺客組織?”

嚴況還未開口,程如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二人回頭瞬間,梁戰英頓時驚歎出聲。

程如一這人雖然嘴賤,卻天生一張好皮囊,也實在不負當初御史大夫為他貫以的“妖孽”名號。

這折騰了大半日,他雖然狼狽,麵皮卻還是白白淨淨,此刻叫那水藍月白的薄紗一襯,面色瞳眸更為清透,兩鬢碎髮散落肩頭,脖頸處若隱若現的繃帶,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韻。

程如一挪動步子,方知那衣裳布料稀奇,裙襬廣袖搖搖曳曳,宛如水蓮朵朵,又似月色清波,寸寸生光。

嚴況看直了眼。

就連梁戰英,也是目不轉睛的望著程如一,他被這對師兄妹看得渾身不自在,彷彿身上長了蝨子,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梁戰英連連感嘆:“這衣裳也是旁人送的,我是習武之人穿來不便,一直壓在箱底……沒想到,很是適合程先生,就、就當做見面禮,轉贈於先生吧……”

“多謝梁姑娘好意……倒也不必。”程如一覺得此刻要是有個溝,自己真應該一頭扎進去。

程如一雖是在回梁戰英的話,卻一直瞪著嚴況,心中還不住暗罵道:可惡,都是你這可惡的嚴狗子!害得我顏面無存!

嚴況略有心虛的避開程如一的目光,轉而接過方才話茬,對梁戰英道:“師妹若信我,大可將一切告知。”

梁戰英也是稍有猶豫,隨即便坦然道:“如此相遇莫不是緣,如何不能相告知?”

說罷,梁戰英正色道:“蓬萊新鄉,與其說它是江湖組織,不如說它更像一個教派……”

“一個邪教。”

“邪教?是有多邪?”程如一忍不住好奇的湊上前來。

說起“邪”,他覺得羅少楓乾的事情就已經夠“邪門”的了,但那也只是閉起門來騙騙自己,最後忽悠了林江月一把還沒成功。

梁戰英若有所思道:“二位可聽說過,薄雲天?”

程如一搖頭,他這二十幾年來,主要從事的重要活動只有兩個:讀書和活著。

嚴況給他解釋道:“薄雲天是齊州城外的一座山莊。莊主善武,也出師收徒,但算不得什麼名門大派。”

梁戰英繼續道:“薄雲天雖名聲不大,但莊主仁義當先,惠澤百姓,也是個響噹噹的漢子……可三四年前,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薄雲天,消失了。”

梁戰英的聲音也輕得像是雪花飄落,觸底無聲,消失無蹤。聽得此言,嚴況和程如一相視一眼,默契不言,只等梁戰英繼續說下去。

梁戰英秀眉凝蹙:“不知是一夜之間,還是從何時漸漸而起,薄雲天的莊主,連同整個山莊的弟子,全都消失了,沒有徵兆,難尋蹤跡……”

“但詭異之處遠不止此。曾受其照拂的村落,竟全部否認薄雲天的曾經!”

梁戰英言語之中難掩不忿:“反覆和他們提起薄雲天的我,反而成了他們眼中的異類、瘋子……他們極力否認,彷彿薄雲天真的從未存在過。而原本屬於薄雲天的地界,卻變成了……”

“蓬、萊、新、鄉。”

梁戰英一字一句,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恨意在其中,她定力卻很好,面上依舊平靜持重。

話至此處,嚴況插話道:“師妹,兩個問題。”

梁戰英本還有話要說,聞言暫且一頓,微微頷首。

嚴況便開口問道:“發怪病的銀杏村,是否就是薄雲天附近的村莊。”

梁戰英應聲點頭,嚴況和程如一聞言,不約而同探向各自衣襟,手持那一分為二的義字玉牌,合為一塊。

程如一道:“梁姑娘,這塊玉牌你可見過?”

看著那玉牌上的“義”字,梁戰英秀眉緊蹙,神色猶豫,卻還是如是道:“不曾見過。”

隨即,嚴況又摸出那塊從屍骨裡找到的令牌遞給她。

梁戰英不解其意,還是接過那佈滿血鏽的令牌,託在掌心細細辨認,而倏然間,她猛地直起了身子!

清澈眸底映現震驚疑惑,她皺著眉,纖長指尖緩緩勾勒著令牌上的義字與祥雲紋路,開口聲音清冷卻在發顫。

“這是薄雲天弟子人手皆有的令牌,你們在哪裡找到的?”

嚴況沉聲道:“在大片屍骨之中。幾乎每具屍骨身上,都有這樣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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