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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絕症離職日記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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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正三刻。

程如一久違的被押送到了刑堂。他感覺肚子已經開始咕咕響,頓時十分後悔。方才在街上嚴況勸他吃碗麵時,他為什麼不吃呢……

嚴況當時也是這樣問:“為何不吃,我付錢。”

他瞥了一眼熱騰騰香噴噴的湯鍋,嚥了咽口水,卻仍固執的搖頭:“我怕待會兒吐出來,不好看。”

魚線勒住手腕的痛感,逐漸抵消了飢餓感。那絲絲繞繞的痛,專挑著心頭那處細細折磨。程如一咬牙低著頭,不敢亂動,也不敢亂看。

這地方他來過,自然是熟悉的。所以那不遠處多出的屏風,此刻要派上什麼用場,他心裡也清楚得很。

屏風後人影落座,程如一心道:看客既已到場,自己這主角也已架上,好戲也該開場了吧?哦不對……是還欠另一個主角。

沉而緩的腳步聲,瞬間牽動程如一視線。他看著眼前面孔逐漸拉近,和方才與自己一同逛街的嚴況,簡直判若兩人。到這一刻程如一才明白,原來嚴況這人是真有兩副面孔。

他其實是會笑的,但他不會虛與委蛇的笑,也不會對一個犯人笑。

他倒是莫名的還想再看一次,嚴況那笑起來時的模樣。

程如一知道那是做夢了。不過,他此刻倒是能看清嚴況那張冷臉。因他被綁在刑架上,反而和嚴況差不多高,只有腳尖能微微點著地面,全身的受力點僅在手腕腳尖,腳上脫力一分,魚線便隨之嵌入血肉一分。

這也算是刑罰的一部分。雖說程如一早就領教過,但先前傷痛尚未痊癒,不消片刻,已然是額上生汗呼吸不穩了。

眼前的嚴況彷彿當真與他毫無交情,只如初次審問那般對他冷冷道:“程如一,可知為何要審你。”

程如一也拿出身為犯人該有的膽怯神色來,垂眸連連搖頭,開口更是聲音細弱,在這風吹火響的刑堂裡卻字字清晰可聞。

“犯人不知。此前已將罪行全數招認,不敢隱瞞半分,所言泣血,句句屬實。”

“大膽犯人——!”一旁的吳五配合的忽然拔高聲音呵斥,程如一猝不及防,倒是真他被嚇了一跳。

嚴況依舊低聲道:“區區八品通判,先誣告當朝宰輔,後又攀咬御史中丞,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伴隨問話而來的,還有他砸在胃上的一拳。痛倒沒多痛,但程如一還是頭顱猛然向前一搶,吐出好些水來。

水順著嘴角滴落,程如一狼狽不堪的垂頭喘息,心裡暗罵嚴況,都說了不喝茶,他非逼著自己喝。

這一下也引得重心失衡,魚線死死嵌入手腕。程如一還沒緩過神來,一道破空聲響,鞭風割碎衣衫,掠過皮肉,舊傷又疊新傷。

程如一疼的肌肉痙攣,鑽心劇痛引來一瞬的恍惚失神,但程如一知道,嚴況還是手下留情了,畢竟嚴況捉拿秦二時的狠絕和力道他是親眼見過的。

接連幾鞭甩落,程如一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不由艱難喊道:“那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吳五幫腔道:“老實點!大人還來審你,便是你沒說實話!”

嚴況扔了鞭子,轉而拔出腰間匕首來。刀光閃過,程如一下意識閉眼,只覺身上一冷,衣裳被刀鋒割碎,露出他精瘦的上半身來,程如一垂眼看幾條布片飄落,不由愕然咬唇,卻又轉瞬閉上了眼。

身為讀書人被當眾去衣實乃奇恥大辱,但羞恥是屬於生者的情感,程如一知曉自己是不配了。老老實實做一具配合演戲的死屍,熬過這場戲,這輩子的苦難就能結束了。

就……都結束了。

“嚴大人。”程如一搶著在嚴況手中刀鋒落下前開口:“正如您所言,我……不過是個八品通判。如何能憑一己之力……散播謠言,於天下?”

“無冤無仇,我又如何要去,又如何能去汙衊當朝宰輔?”

“我……我就是地底的爛泥啊。哪怕踮著腳,仰著脖子,都該望不見他們的鞋尖才對……”

他說著話,忽然間又睜開眼,目光繞過嚴況,望向屏風後。

“如我這般、這般賤如草芥的性命……只配給貴人們墊腳罷了……我說的對嗎,大人?”

站在一旁的吳五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家指揮的臉色如此難看。他們那身經百戰,對犯人絕不容情的嚴指揮,此刻握刀的手……卻彷彿在抖。

實在是,那每一字都像冰錐,鑿在了嚴況心上。

他是憑藉著自己的才華學識,寒窗不止十年,步步艱辛踏進這朝堂官場之中的。可到最後,卻仍舊是權貴的棋子,皮影戲般叫人提著走,捆在這木樁子上,任人宰割。

嚴況太能明白那種感覺。

身不由己,付出再多,仍舊命比草賤的感覺。

一旁的吳五見狀善解人意道:“指揮……要不我來?”

“不用。”

“我親自來。”

語畢刀落,程如一痛撥出聲。

腰間皮肉,彷彿宣紙碎裂,輕巧無聲。而嚴況的刀太快,血彷彿都愣了片刻,才爭先恐後的湧出。

程如一咬緊牙關,只忍痛道:“我……當真是受袁御史指使,樁樁件件……皆是……”

又是一陣剝皮挫骨的刺痛。刀尖順著肋骨線條,勾勒一道血紅。皮肉裂開不過一瞬,痛意卻蔓延無盡,愈演愈烈。

程如一恍然想起,幾個時辰前在街上時,嚴況曾問過他——

“你怕留疤麼。”

他聽了只覺得好笑:“怕什麼。等化成灰了,還不都一個樣兒?”

……

程如一有些後悔的想,是不是自己當時說“怕”,嚴況現在就不會……拿著刀子在自己身上作畫了?

第三刀、第四刀……直到程如一記不清多少刀。血汩汩滲出,四下傷口的血流匯在一處,幾乎徹底染紅了整個上身。

“還不肯如實招認嗎。”嚴況的聲音冰冷得像關外的雪,聽得程如一遍體生寒。

“罪人已然招認……再無可認。”

程如一配合的念出自己的臺詞,又費力的搖了搖頭。他先前已設想了自己哭爹喊娘,哀聲求饒的丟人場面,如今卻似乎成了啞巴,半個字也說不出。

想來,那該是看客喜歡的好戲,可惜,他沒興致演。

又是一刀,劃過他心口處最單薄的肌膚,程如一垂下頭,眼前血色淋漓,繼而一片漆黑。

冰鹽水淋漓落下,程如一倒吸一口氣,猛然疼得清醒過來。他身上血跡斑斑被鹽水沖淡,此刻化作淺粉,映襯本就白皙的面板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妖冶。

程如一大口喘息著,淚珠自眼眶中毫不吝嗇的滾落。他不是什麼英雄,他疼,他想放肆的大哭一場,大罵一場,可終究卻只能做一隻被人掐著脖子的羊羔,任人宰割,叫都叫不出聲。

程如一把目光投向了嚴況。兩人目光相對的瞬間,嚴況似乎能讀懂他眼中的情緒。

“罵吧。”嚴況壓低了聲音,只他們二人能聽清。

程如一不顧疼痛,含淚笑出了聲:“你這個天殺的閻王鬼……”程如一哆嗦著開了腔:“對……對。你是鬼,才聽不懂人話呢。還要我說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

“仗勢欺人是吧?看我這麼,狼狽……好笑是吧?但你以為,你又是什麼東西!”

“位高權重……又怎樣?和我一樣,都是狗罷了……哈哈哈哈……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以為你是天……或能隻手遮天?不,不……大家都是狗罷了!”

程如一的話無差別攻擊所有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除了嚴況。但他也知道,實是不該讓程如一再罵下去了,於是照著他腹上又是一拳。

出手雖然不重,卻也足夠人閉嘴了。程如一垂著頭乾嘔,這回卻什麼也吐不出來了,心裡仍還在暗罵嚴況,罵他是個心狠手辣不念舊情的混賬王八羔子……

“取椅子來。”嚴況說罷,用匕首挑開程如一手腕的魚線,將人一把接在懷裡。

程如一沒力氣,這一跌又痛得眼前發黑,卻不忘趁機在嚴況耳邊低聲道:“快點送我上路……要受不住了。”

嚴況卻沒理會他,只將人直接放在吳五取來的凳子上,其他獄卒立時上前,再度被嚴況阻止。

他親自拉過程如一的手腕按在扶手上,用鐵鎖一圈一圈的將人手腕捆住。

程如一疼的直抖,卻初心不忘的貧嘴道:“噯……嚴大人這麼好啊,知道我累……還請我坐……”

“你不知這椅子的關竅。”嚴況伸手拍了拍椅背:“後面有個機關,只要按下去,就會冒出無數鋼針,刺入皮骨。”

“什……”程如一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啪嗒”一聲脆響。

程如一終於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

後背此起彼伏的痛感刺進骨髓,他張著嘴哀叫,像被千刀萬剮的羊,失去了理智,只想放肆掙扎,卻被嚴況死死扣住雙肩,動彈不得。

嚴況心中不忍,側過頭去,小臂上卻驟然傳來一陣痛意。

程如一咬住了他的手臂。

那一口伶牙俐齒,此時毫不留情的咬進皮肉,用了全力。嚴況痛得皺眉,卻還是任由程如一咬了,但對方卻很快鬆了勁兒。

嚴況轉過頭來,才發現程如一是以這樣的姿勢,再次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哈嘍!都看到這兒了,說明我們超級有緣!按個爪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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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天際乍現琉璃光

程如一再度被鹽水嗆醒,渾身又鑿骨敲髓的痛了起來,激得他下意識一陣掙扎,像是被剮了鱗在砧板上亂蹦的魚。

子初三刻。

掙扎過後,他奄奄一息癱倒回去,身下滿是被沖淡的血水,流淌得幾乎要淹沒整個刑堂。他想動,但那剛被上過夾棍的腿,被竹板打腫的手,都絲毫用不上力,渾身只有胳肘能使上些力氣。

嘗試一番,不出意料的以倒地告終。

嚴況俯身,伸手挑起程如一下頷。眼前這人已然虛弱狼狽到極點,面上一片髒汙,髮絲浸著血汗粘在面上,原本霜雪凝珠似的雙眼,此刻瞳孔渙散,與死魚目沒什麼兩樣。

嚴況審過無數的犯人,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臉,如今卻情緒複雜。

程如一彷彿想起什麼,咧了咧嘴角低聲對嚴況道:“好痛……這次肯定會死了吧,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嚴況一愣,隨即也想起了什麼來,湊到他耳邊低聲道——

“人這一身血有百兩,才流了三分尚不足,如何會死。”

這話聽著耳熟,程如一愣怔片刻,嚴況則取出一顆藥丸,遞到了他嘴邊。

嚴況低聲在他耳邊道:“信我。”

程如一張開被咬得彷彿爛熟果肉般的唇,毫不猶豫的銜住了藥丸,一口吞下。

他早就沒有退路了。信也好,不信也罷,生與死,他現在都沒有那麼在乎,儘可交於眼前人來操縱。

這條自己早就不想要了的賤命,被嚴況強行撿回兩次的命。

他真的需要,那就拿去,合情又合理。

很快,程如一感到腹部一陣陣絞痛,他伸手,想抓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嚴況提高了音量,沉聲道:“此毒名為斷腸散,服下便會腹痛咳血不止。若不服用解藥,就會痛苦不堪,直到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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