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動著僵硬的身體從她身上離開,頓了半晌,她才聽顧景琛低低應了聲,“好。”
忽然消失的壓力,讓寧淺瞬間鬆了心神,聽他如此應承,她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平靜。
正要起身去洗漱,“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顧景琛又忽然開口道。
寧淺停在床邊,沒有動,也沒有再看他。
只聽,他沙啞著嗓音,緩緩說道:“不要因為我們倆的事,影響公司之間的合作。”
到底,他還是捨不得與她斷的一乾二淨。
寧淺抿了抿唇,悽然的笑了笑。
顧景琛,你這又是何苦呢?
“好。”她輕聲應和。
……
兩個人分別洗漱完畢,前臺的小姑娘為他們送來了早餐。兩碗白粥,一碟小鹹菜,兩個煮雞蛋,還有兩個豆沙包。
順便,還給他們帶來了已經通路的訊息。
寧淺拉開窗簾,窗外一片潔白。
暴雪,已經停了。
只有零星的雪花,還在天空中飄飄蕩蕩,不肯消弭。
他們兩個人還是就著那張小桌子吃起了早飯。這一頓,卻不似昨晚一般誰都沒有說話,反而心平氣和的邊吃邊隨意的閒談起來。
因為她的手機丟了,顧景琛打算先帶她去買個手機,兩人再回平津。但寧淺決定,還是去陵城碰碰運氣,萬一肖鳴還在陵城呢。
於是,她跟顧景琛說了打算,要去陵城找個熟人,就不與他同行回平津了。
他沒問她具體的事,反倒說要陪她一起去陵城。
畢竟,路雖通了,但還是不安全。
寧淺婉拒了他的好意,自認為從這頓飯結束後,除去工作,他們之間已沒必要有任何私人糾纏。
畢竟……
“結婚日期定了嗎?”夾了一筷子小鹹菜絲放進粥裡,寧淺極為隨意的問道。
問完,她拿著勺子就著裡面的粥和小鹹菜,放入口中。
就好像她問出的話,如天氣一般自然而尋常。
顧景琛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抖,裡面的粥灑了半勺,繼而他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冷淡的回了句,“沒定呢。”
說完,嘴裡瞬間失了味道,他再也沒了吃飯的心情。
忽然想起有一年,他帶她去參加自己大學同學的婚禮。
那時候他們已經有半年沒見過了,婚禮是在上海舉行。當時他剛畢業一年,在集團裡被二叔故意刁難,安排的都是些沒日沒夜的到世界各地出差的工作。
接到請柬的時候,他正在義大利出差,本來是已經答應了她這次行程結束,回去一定好好陪她。
誰知,又臨時接到了推辭不掉的婚宴。無奈之下,他只能負荊請罪,最後決定,他們一起去上海。
參加完婚禮,他陪她在上海好好玩玩。
於是,他們約好提前一天在上海機場見。結果那天,他的航班因為雷雨天氣,在空中盤旋了許久,歷經了從迫降到起飛,到再次迫降,一路輾轉。
而她也在機場從白天等到深夜,直到第二天凌晨三點,他的飛機才降落。
待徹底見到她時,已經快四點了。機場空曠的大廳裡,她一個人蜷縮在冰涼的椅子上,身旁擺著一個白色的行李箱。
一顆小腦袋如點豆一般。
他心疼壞了,立即跑向她的身邊。有所感應般,她揚起腦袋,在看到他的當下,突然“哇!”的一聲,直接撲進他懷裡就哭了起來。
他趕忙的道歉哄她,她卻越哭越兇,最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體都抖了起來。
他抱著她,一遍遍哄了許久,她才抽抽嗒嗒的停了下來,頂著一雙紅彤彤,彌著水霧如山澗小鹿一般的眸子,哽咽的說道:“顧景琛,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呀?”
聞言,他忍俊不禁,無奈的安撫她,自己絕對死不了,永遠陪著她。
去酒店的一路上,她始終揪著他的衣角不鬆手,就算到了酒店,她也是跟個小尾巴一樣,他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從此,不論他為她吹頭髮,還是照顧她,亦或是她發現任何對他有傷害和危險的事,她都會跟在他身邊,嬌賴賴的說:“顧景琛,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呀!”
說起那次婚禮,因為怕被他母親知道,還是讓她一個人留在了酒店裡沒能陪他一起去參加。
婚禮過後,沒等他帶她出去玩,他就又接到了二叔的電話。
當時,她一邊哭著一邊跟他在機場道別。
他狠下心要不管不顧的陪她,卻被她阻止,她說:“顧景琛,我等著你變得強大起來,然後來娶我。到時候,誰也攔不住我們在一起。”
他們叫他景琛,顧總,哥……許許多多不同的稱謂。
只有她,喜歡叫他:顧景琛。
這三個字,在她的話中有許多個音調,生氣的時候重些,開心的時候上揚一些,撒嬌的時候低吟婉轉……
都不似如今,冷淡的沒有起伏。
現在想來,他讓她委屈了很多年,連他身邊最親密的朋友和弟弟,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有的只是一個“初戀”的代稱。
而如今,那個嘴上總是掛著“顧景琛,沒有你我可怎麼辦”的女孩子,已經能夠如此平靜的坐在他的面前,詢問他“結婚日期定了嗎?”
心底忽地泛起一陣酸澀,喉嚨裡連帶著食管和胸腔都酸脹的吞嚥不下任何東西。
眼眶處,一陣陣犯疼,連帶著太陽穴處,都如針錐著疼。
顧景琛乾脆撂下勺子,從褲兜內掏出煙,“煙癮犯了,你先吃著。”
便逃也似的出了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寧淺也沒了胃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或許,這已經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吧。
不恨了,也不愛了。
第33章 渣男!
很久後,顧景琛才抽完煙回到房間,進門的時候,他手裡還多了三個大袋子。
“我都收拾好了,咱們走吧。”寧淺沉靜的看向他。
顧景琛薄唇勾起一抹淡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她,“你就穿這身走?”
寧淺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他寬大的衣褲,下意識聳了聳肩膀,無奈道:“不然呢?”
她毫不自知露出的俏皮,讓他的心突的一跳,眸中一剎那的貪戀。
隨之,他迅速收斂起悸動的心,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穿這套吧,雖然不是什麼牌子,但質量都是沒問題的。”
寧淺驚訝,“你剛才去買的嗎?”
伸手接過了袋子,她拿出裡面的東西,一套純白色內里加絨的運動套裝,還有一雙大象灰色毛茸茸的雪地靴。
另一個大袋子裡,是一件白色的大羽絨服和同色系的毛線帽。
“我出去等你了。換上吧,都是按著你尺碼買的。”說著,他走向門口,從臺子上將行李箱拿下來。
開啟門,臨走出去之際,他聽到身後傳來她說的“謝謝”兩個字。
門關上。
寧淺看著手中的衣服,運動服上傳來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是洗過的?
心口處一瞬間的鬆動,卻又在潰堤之前被她強忍著收住那道勢頭兇猛的水浪。
……
寧淺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顧景琛正在門外抽菸。
她將房卡交給前臺的小姑娘辦理退房。
小姑娘在收完房卡後,實在沒忍住,羨慕的對寧淺說了句,“你老公對你真好。”
寧淺一愣,爾後淡淡笑了笑,深覺沒有必要多做解釋。
誰知,小姑娘見此,深覺面前的客人不僅長的跟天仙兒似的,性格也極好。在等客房部的阿姨按照流程驗收房間的空檔。
她一下打開了話匣子,“你都不知道,我們賓館的洗衣機壞了,你身上穿的這套運動服,都是你老公手洗的。洗衣房裡哪像房間一樣,水龍頭還分冷熱,我們這邊的氣候往常都是用不上熱水的。”
“他用冷水洗的?”寧淺忍不住確認。
“可不是嘛!”小姑娘一下來了勁頭,“那水凍的都扎手,他給你又泡又洗的,最後烘乾了好久。我還跟他說,湊合著穿一下嘛。”
小姑娘有些不樂意,“結果他根本就不聽。說能接觸你面板的衣服,必須得洗過才能讓你穿。”
“哎,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麼好的老公呢?”小姑娘忍不住自怨自哀。
聽了這些話,說自己不感動是假的。她剛剛有想過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被洗過了,只是沒想到,是他親手洗的。
以前他們兩個揹著家裡私奔同居的時候,他不是沒給自己洗過衣服,那時候就連她穿的內褲,都是他來洗的。
從前他們在一起時,外人都說,他冷心冷情,性格乖戾。她不樂意聽,認為他明明不是那樣的,他們憑什麼那麼說他。
直到當年那場決絕的分手,她才驚覺,不是他們說錯了,是他太過善於偽裝。
以至於,她寧願死,也不願意再跟他有半分牽扯。
然而,過去的五年裡,她有想過,或許,他對自己是用了真心的,只不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怎麼了?”耳畔忽然傳來顧景琛的聲音,將陷入往日思緒的寧淺喚過神來。
瞧著她面色沉鬱,顧景琛微微蹙眉,眼露關切。
“沒事兒。”寧淺搖了搖頭。
最近不知怎麼了,腦子裡想起越來越多的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