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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兇手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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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的事,葉輕舟就都記不得了。她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做夢,夢裡的主角無一例外都是黎溯。她夢見長長的藤條噼啪地抽打在黎溯身上,他白皙的面板不斷出現一條又一條的血痕,她瘋狂地喊“別打了”,卻喊了半天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夢見鋒利的尖刀刺進了黎溯的身體,鮮血源源不斷地從傷口湧出,她驚恐萬分,想要衝過去幫黎溯止血,可彷彿有一道透明的屏障攔住了她,讓她無論如何都到不了黎溯的身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血越來越多,黎溯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夢見黎溯獨自一人去找焦棟樑逼供,跟蹤張潮,去鬼城佈局掩護靳雲霏,最後被組織抓走,被關在唐宮裡承受重重酷刑。葉輕舟想要攔住黎溯,想要攔住那些抓走他的人,可是她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她拼命哭喊,拼命掙扎,不知道苦苦努力了多久,終於奔到了黎溯身邊,可滿腹的關切擔憂還沒說出口,黎溯突然回頭看到了她,冷冷地問:“你來做什麼?”

“我……”葉輕舟看著黎溯冷漠的面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和緩下來,眼中噙著憂傷:“小舟,聽話,回去吧,別再跟著我了。”

黎溯說完便不再看她,轉身朝著一片漆黑的漩渦走去。葉輕舟沒來由的一陣心驚,想要追上前去,卻才剛邁步就一腳踏空,隨即從這場漫長的噩夢裡驚醒了過來。

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屋子,葉輕舟想要辨認這個地方,可一抬頭就暈眩不止,胸口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強自下了床,扶著牆跌跌撞撞地摸索了一段,還好衛生間就在近旁,她連忙進去反鎖了門,在裡面吐了個死去活來。

其實最近這段時間她吃飯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此刻胃裡也沒多少東西供她吐,可是頭暈噁心的感覺實在太強烈,直逼得她把膽汁都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捱過了這一陣,葉輕舟勉勉強強收拾乾淨了衛生間,用冰涼的自來水洗了把臉,鈍痛空洞的腦子裡終於後知後覺地升起了疑問——這是哪兒?

這時衛生間的門忽然被輕輕敲響,一個低沉的男聲在門外問:“小舟,你還好嗎?”

葉輕舟開啟門,隔著睫毛上的水霧看了看門外的人。

“聞君哥哥?”葉輕舟看清他的面容後不由得吃驚,隨即又簡單環視了一下他們所在的這間屋子,“這裡是?”

餘聞君從葉輕舟身側走進衛生間,拿了條毛巾出來遞給她:“擦擦臉吧——這是我家。”

“你家?”葉輕舟愣愣地捧著毛巾,任由臉上的水緩緩地往下滑,“你傢什麼時候搬來奕城了?”

餘聞君溫然一笑,拿回毛巾輕柔地沾去葉輕舟臉上的水珠,小心避開了她額頭的傷口:“也算不上搬家,只不過在奕城買了這套房子,什麼時候有需要就過來住而已。”

葉輕舟呆呆地任他照顧,心裡一時間有些茫然,倒是餘聞君有些懷念地唏噓道:“小舟,我還記得從前我們做搭檔的時候,你常常跳舞跳得熱了就潑自己一臉水,然後就這樣水淋淋地到處亂跑,我就在後面拿著毛巾追著你幫你擦。一晃的功夫你都長這麼大了,也做了不少厲害的事,只不過你還是那麼粗心,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葉輕舟被他一句話點醒,有些不確定地問:“昨晚……是你帶我回來的?”

餘聞君點點頭,又體貼地補充:“你放心,我只是開車把你帶到了這裡,幫你脫了外套和鞋子,給你蓋了被子而已。你畢竟是個大姑娘了,我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汙你名譽的。”

他走進洗手間去掛毛巾,葉輕舟在門外望著他的背影。七年時光倏忽而過,記憶中的少年長成了一個男人,他的行為舉止和七年前已經不太像,可對葉輕舟的照顧倒還是和當年一樣細緻自然。

餘聞君一轉身,就見葉輕舟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走過去,熟稔地揉了揉葉輕舟的腦袋,寵溺地回視著她:“怎麼了小舟?”

葉輕舟問:“聞君哥哥,你為什麼會來奕城?”

她怕餘聞君說是為了看她,但餘聞君的回答是“幫我爸處理點生意上的事”。

這倒是葉輕舟沒有想到的。餘聞君的父親不姓餘,他是跟他母親姓的,這個葉輕舟從小就知道,只是宋美辰一直教育她不能胡亂打聽別人的家事,所以她也只是私下揣測餘聞君是單親,反正和父親關係不會好,現在看來搞不好是她想多了。

葉輕舟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然後眨眨眼,朝他伸出手來。

餘聞君沉靜的雙眸閃過一絲驚喜,抬肘用掌心接住她的手指。葉輕舟狀若無意地在他手心微微一摸,隨即問道:“聞君哥哥,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麼呢?”

餘聞君目光越過葉輕舟頭頂,似是在梳理回憶:“上學唸書,應付考試,跟 著舞團四處演出,偶爾也教教小孩子跳舞,總之就是一段乏善可陳的庸俗生活,不過,”他低下頭,重新與葉輕舟目光相接,“我沒有再找新的舞伴,一直是一個人跳。”

他話語中的深情不言而喻,葉輕舟自然也聽得明白,可她嘴唇抖動兩下,最後只是囁嚅了一聲:“聞君哥哥,我……”

餘聞君以為她困窘,也不欲為難她,依舊像個寵愛小妹的哥哥一樣,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明白。來日方長,我們都不必著急,你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就在這裡,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陪著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等著你。”

葉輕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赤裸的近乎告白的話,即便是黎溯也……黎溯抱過她,親過她,和她睡過一張床,但是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像樣的情話。

呵,他是心裡壓根沒那想法,所以說不出口吧。

葉輕舟心裡堵得慌,剛想組織點漂亮的場面話回覆餘聞君,突然餘光瞥見客廳一角窩著一坨不明物體,仔細一看,竟然是蹲成一團的三個女人。

“這是?”葉輕舟指著她們,疑惑地問。

餘聞君無奈地笑笑:“昨晚你讓我帶回來的。”

葉輕舟又仔細看了看那三個人,那各式各樣的頭髮,一臉心虛的表情——呦呵,這不昨晚欺負她的那三個勇士嘛!

“我都喝成那樣了還這麼有正事吶!”葉輕舟讚歎道。

餘聞君笑得無限包容:“是啊,你可聰明瞭。”

那三個女的聽得滿臉蔥心綠。

“聞君哥哥,”葉輕舟忽然神清氣爽,完全看不出一絲頹靡,兩眼亮得像剛充滿電的燈泡,“你知道我的性子,靠人辦事,不算本事。昨晚我喝酒誤事著了這幾個人的道,今天為了讓她們心服口服,我得一個人料理她們,免得人家覺得咱不公平。你先出去一會,門也不用鎖,這裡交給我就好。”

餘聞君沒有半點猶豫,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樣說,所以只是從餐桌上的保溫袋裡拿出一份粥和幾樣糕點,柔聲叮囑道:“宿醉傷胃,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吃飽了力氣也大點。反正她們也等了一宿了,不著急。”

三個女的齊聲在心裡罵了句艹。

餘聞君走了,按著葉輕舟的吩咐,門只是虛虛掩著,隨便拽一下就能開。葉輕舟倒也真的不著急,坐在桌邊開啟粥碗的蓋子,舀了一勺慢慢吹涼了送進嘴裡,一粒一粒地品。

啊,貴的東西就是好吃。

她埋頭喝粥,認真得好像在跟大米舌吻,看都沒看那仨女的一眼。人都有僥倖心理,玉米鬚想著,這女的昨晚不也一副挺嚇人的樣子嗎,最後還不是任她們揉搓?現在估計又是在虛張聲勢了,正好那男的不在,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於是她像個被槍管嘣出去的子彈一樣奔著大門飛了過去。

葉輕舟一勺粥正送到嘴邊,見玉米鬚不知死活想要跑路,她一口叼住勺子,兩手分別在桌面和椅背上一撐,一腳蹬上椅子飛身而起,另一腳藉助去勢當空一掃,把跑到門邊的玉米鬚硬生生地給踹了回來。

玉米鬚倒地,葉輕舟也重新坐回椅子,好整以暇地把勺子裡的粥吸溜進去,一粒一粒地嚼。

玉米鬚橫躺在另外兩人面前,張著大嘴,叫不出聲來。

葉輕舟拿了塊糕點在手裡,又看看另外兩人,皮笑肉不笑地問:“呦,你們倆,還坐著哪?”

那兩人倒還機警,聞言立馬乖乖地跪著了。

“昨晚你們打了我幾巴掌?”葉輕舟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問。

完了,說到正題了,這是要算賬了。為了逃過一劫,燈籠辮一馬當先指著玉米鬚開始賣姐妹:“我沒有打你,都是她打的!”

奶奶灰見狀立馬附和:“對對對,當時我倆就是按著你,動手的是她!”

玉米鬚想死的心都有了。

葉輕舟“呵”了一聲,在清晨安靜的客廳裡聽起來分外瘮人。

“都當我傻。”葉輕舟吃完了手上的點心,舔了舔手指上的殘渣,“大清早的,非逼我動手。”

不等那三個人有所反應,葉輕舟已經長腿一跨到了她們身前,芭蕉扇一樣的大耳刮子噼噼啪啪打得三個人暈頭轉向。

“昨晚有沒有打我,說!”葉輕舟那在曠野都能把人震聾的吼聲在這方客廳裡格外壯懷激烈。

“有有有!”

“你呢?說!”

“我也打了!”

“你!”

“打了打了!”

“自己扇,十倍!”

“怎麼這麼點小力氣,昨晚打我的時候有那麼柔弱嗎!二十倍!”

於是餘聞君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三個跪在地上通紅通紅的大豬頭。

他但笑不語。

葉輕舟吃飽喝足,正準備拾掇拾掇自己,放在門口櫃子上的手機震了起來,來電人是冉媛。葉輕舟對著螢幕上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剛要接起,那邊卻突然結束通話了。

葉輕舟從昨晚離開醫院就再也沒有看過手機,這時候才發現冉媛已經給她打了二十幾個電話。她忽然一陣心悸,唯恐是黎溯出了什麼事,再打過去時,那邊卻關機了。

“冉媛是誰?”餘聞君好奇地問。

葉輕舟也不隱瞞:“是黎溯的二姨。”

餘聞君瞭然地點點頭:“你擔心他,不如我開車送你去一趟醫院吧。”

葉輕舟本來憂心萬分,聽了餘聞君的建議後不知怎麼反而冷靜了下來。她謝絕了餘聞君的好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擔心什麼呢?他有自己的親人,我就是個老師而已,管太寬了多招人煩。聞君哥哥,你再歇歇吧,我要上班去了。”

餘聞君知道她好強,也不多廢話,拿上車鑰匙和她一起出門:“我送你去學校。”

“黎溯,你這是幹什麼?”冉媛本來背對黎溯坐在他的病床邊,沒發現黎溯醒了過來,正給葉輕舟打著電話,忽然手機被黎溯搶走,結束通話電話不說,還直接給關了機。

黎溯戴著氧氣管,臉色難看到極處。他將手機還給冉媛,有氣無力地回答:“二姨,我沒什麼事,你別再找葉老師了。”

“什麼叫‘沒什麼事’?”冉媛急得站了起來,又躬下腰,兩手胡亂比劃著對黎溯低喊,“你吐血了知道嗎?!就差那麼一點,一點點,你小命就保不住了!到底怎麼回事,你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在哭,葉老師還一宿都不接電話,你倆這什麼情況啊!”

黎溯不知道該怎麼跟冉媛解釋,只能拉著她的胳膊,輕聲央求:“二姨,都是我的錯,和葉老師沒有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別問了。”

冉媛還想再嚷,可是黎溯的手搭在她胳膊上,說是在拉她,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力氣。冉媛看著他瘦得竹枝一般的手臂,心裡驀地一痛,話也不自覺軟了下來:“我……好,好,我不問,我不問了。你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二姨餵你喝點粥好不好?”

黎溯乏力地笑笑,衝她點了點頭。

冉媛把他的病床搖起來,從保溫桶裡盛了一碗粥出來,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邊。其實黎溯一點胃口也沒有,但是眼前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去做,為了能早點恢復出院,他還是強撐著把一整碗粥都喝完了。冉媛見他吃得下高興壞了,像誇幼兒園小孩一樣連連說了好幾個“乖”,喜滋滋地轉身忙活去了。

黎溯靠在枕頭上,扭頭看著冉媛收拾碗筷的背影,凝神片刻後忽然出聲問:“二姨,我的病情,你都知道了吧。”

冉媛動作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復正常,依舊背對著黎溯,聲音比平常還高出兩個調來:“啊,知道啊!受傷嘛,醫生說了,雖然傷得很重,但是你年輕,好好養一段時間,很快就能——”

“二姨,”黎溯聽得出她語氣中刻意的輕快,乾脆把話挑明,“我是說,我的血液病已經到了晚期這件事,醫生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他們有沒有說,這次受傷之後,我還能活多久?”

第四十九章 我為什麼還活著?

冉媛不可置信地轉回身來。

晨光熹微,透著些許涼意。

冉媛一步一挪到黎溯床邊,牙齒都在打顫:“小寶……你,你在胡說什麼啊?我們好好的呢,什麼就晚期了,你才多大啊,怎麼會活不了多久,你的日子還長著呢!”

黎溯歉疚地看著冉媛松垂的眼袋和淡淡的黑眼圈,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病床邊坐下。

“二姨,對 不起。你不用瞞著我,我早就已經知道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病得快要死了,我也不至於把事情搞到今天這個地步。”

冉媛吃驚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說你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的事?”

黎溯略略回想了一下,誠實地回答:“大概十天前。”

“你!”冉媛忽然氣得渾身哆嗦,揚手就要朝黎溯側臉打去,可是手臂高高舉起卻遲遲沒有落下,反倒是兩行清淚奔湧而出,順著她皺紋初生的臉頰,滴落在醫院雪白的被單上。

她緩緩垂下手,顫抖著覆上黎溯的臉,疼愛不夠似的反覆撫摸著,在黎溯平靜的注視中失聲痛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瞞著不告訴我!你才 19 歲,19 歲啊,老天爺他瞎了眼了!”

冉媛癱倒在床沿哭嚎不止,黎溯按下她不停捶打病床的手,又去輕輕撫著她的背。

“對不起,二姨,本來還想好好唸書,有了出息,以後可以給你養老送終。”黎溯拍拍她的手背,故意露出一點頑皮的笑意,“你要不要抓緊時間找個物件把自己嫁了,趁著我現在還有精神,還能替你把把關。”

冉媛收斂嚎啕,流著眼淚一扁嘴,作勢隔著被子輕輕打了他兩下。

黎溯乖乖給她發洩,等到她冷靜一些,就給她抹掉眼淚,扶著她的胳膊正色道:“二姨,案子的事,你現在知道多少了?”

冉媛囔著鼻子,紅著眼睛看著黎溯:“我懷疑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當年你媽走之前跟我說過,讓我不許自作主張,以前怎麼聽她的,以後就怎麼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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