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外人看來,她此刻的神情的確是端莊得無懈可擊。
然而那端莊沒有維持多久,漸漸開始像冰淇淋一樣慢慢融化、淋漓,直至出現微微的垮塌。
她就帶著這樣融化潮溼的微笑,壓制著聲音中的沙啞和顫抖問道:“我只是有點好奇——沒別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黎溯,你把我的照片偷偷塞給張潮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啊?”
黎溯手一抖,差點被葉輕舟剪破了皮肉。
“別動,小心受傷。”葉輕舟將他的手指攥得更緊了些,笑容更滿,聲音更柔,“我不是責怪你,就是……就是有點納悶啊,那個張潮,他可是個職業殺手啊。你說,就算是養條狗,養久了也是有感情的,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我是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你還真狠得下這個心,你說我這是有多不招人待見啊!”
“真的有必要那麼急嗎?”葉輕舟聲音有些虛飄了起來,“或者,總還有其他辦法吧?再不濟,日久見人心,只要多等一等,你想要的答案遲早會有的。可你偏偏就是選擇了這個辦法……”
葉輕舟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很快又仰起臉來,嬉皮笑臉的:“而且,你知道你最過分的是什麼嗎?是你的拍照技術!我葉輕舟一米七五愣是被你拍成了一米五七,那腿還沒你胳膊長呢!哈哈哈……”她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溢位了淚,在笑聲中斷斷續續地說著:“你說,你說……這是多大的仇……黎溯,我知道你煩我,可是我好像也沒害過你……怎麼會這麼大的仇呢?”
她笑得太厲害,把自己嗆了一下,忍不住偏過頭去咳嗽了半天,再轉回來時兩眼都已經咳紅了。
黎溯始終沒有接她的話,甚至沒有正面對著她,葉輕舟只能看到他因為消瘦而十分突出的下頜線。她似乎是覺得自己討了個沒趣,乾脆也不再說話,而是低下頭去用小指甲銼仔仔細細地磨著那些細小的毛邊。
片刻的安靜後,黎溯突然輕聲說了一句:“我是個混蛋。”
葉輕舟遲疑了一瞬,沒有作聲,繼續她手上的活計。
黎溯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淡淡地望著窗外:“所以別生氣了,為我這樣的人氣壞了身體不值得。你放心,我會有自己的報應的。”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葉輕舟捏著他手指的力度突然加大,掐的他指尖都發白了。
“你果然是混蛋。”葉輕舟收起手裡的工具“啪”地丟進包裡,提起揹包帶就要走,黎溯想要抓住她的揹包,但他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出,只能虛弱地喚了一句:“葉輕舟。”
葉輕舟已經站了起來,聞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黎溯迎著她的注視,因為抬眼仰視而顯得面色陰鬱:“葉輕舟,你聽著,千萬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你要永遠記著我是怎麼對你的,要記著你陷入險境都是我害的,你好幾次差點死掉都是我害的!”
“我會記著這些?”葉輕舟只覺得荒謬至極,“黎溯,你還是太不瞭解我了。我五歲的時候就幫我爸做過任務,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槍管當平衡木刀尖上跳芭蕾,百八十次的險情都蹚過來了,還在乎多你那一次兩次的嗎?你明知道我不怕危險,不怕疼,也不怕死……”
葉輕舟說不下去了。她不怕危險不怕疼不怕死,那她怕什麼呢?他不會明白的。
許是覺得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不應該還軟綿綿地靠在床頭,黎溯手撐著床沿,想要坐直起來。可他藏在被子後面的另一隻手五指全部骨折,套著夾板動也動不了,只靠一隻右手根本沒辦法撐起他虛弱的身體,越是用力越是發抖。葉輕舟到底不忍看到他這麼辛苦,即便心裡五味雜陳,可還是忍不住上前扶了他一把。然而,在雙手隔著薄薄的病號服觸碰到他身體的一剎那,她像是突然被打碎了外殼,失去了支撐,只剩下柔軟的內芯無遮無攔地暴露出來,不受控制地一頭撲進黎溯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她知道,這一抱便是前功盡棄,剛剛那些費盡心力做出來的瀟灑豁達就都成了笑話——她總是在他面前變成笑話。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手剛好按在了他後背的傷口上,黎溯疼得眉頭擰成了疙瘩,卻一聲也沒有吭。
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抬起小臂,想要回抱住懷裡的女孩,可抬到半空又生生頓住,兩手懸在她的腰側,停留許久,終於還是垂了下去。
葉輕舟用自己的側臉感受著他下頜、脖頸和鎖骨熟悉的稜角,每一處線條的形狀都與她心裡最愛的樣子嚴絲合縫。她暗暗苦笑,黎溯到底是何方妖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能給她下蠱,把她這個向來自詡清醒的人迷得神魂顛倒,尊嚴操守掉了一地,撿都撿不過來。
已經這樣了,葉輕舟乾脆破罐破摔,不死心一般地問:“黎溯,假如我到現在都沒有發現真相,你會怎麼做?”
黎溯被她雙臂緊箍著,不動,不出聲。
葉輕舟氣息顫抖,聲音都有些變了調:“你會繼續哄傻子一樣留在我身邊,還是說你的目的達成後,我就沒有用了,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牆上的時鐘對病房裡不斷輪換的戲碼毫無興趣,只不知厭倦地畫著自己的圈。尖銳的指標劃過黎溯的視野,似在他心上割開了一道口子,比他從前受過的任何傷都要疼。
“黎溯,你說話啊。”葉輕舟的聲音再次從他懷中傳來。
黎溯眼神一分一分黯下去。
葉輕舟貼著他的胸口,感受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顫抖著撥出。隨即,她聽到他輕聲回答:“對不起。”
她緊抱著黎溯的手順著他的背緩緩滑了下來。
連番的勞碌和打擊已經徹底耗光了黎溯殘存的力氣,讓他不自覺地歪在葉輕舟的臂彎裡。葉輕舟半摟著他,將他的身體重新靠在床邊,順勢俯下身去,長髮垂落在肩頭。
他的嘴唇近在咫尺。
葉輕舟保持著這個姿勢,默默許久,最後還是微微起身,撩起他額前的碎髮,在他眉心落下了輕輕一吻。
黎溯眼角悄悄地紅了。
葉輕舟卻好像沒事了一樣,語調又變得輕快起來:“黎溯,這件事,從此就算揭過去了,我已經得到了所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再也沒什麼不甘心的了。以後我還會繼續當我的老師,還會繼續幫你照顧程奶奶,也會參與調查這些案子幫你報仇,我只是……”她連忙扯了一個笑容來掩飾蓄了滿眶的眼淚,“我只是不能再繼續愛你了。”
淚水倏然滑落。
葉輕舟抬起手背在臉上匆匆抹了兩下, 又幹笑了兩聲:“我好蠢啊黎溯,之前明明有那麼多機會的,可是直到現在我才捨得告訴你,我愛你這件事情。”
她扭頭看向別處,淚水之下的笑容有些扭曲:“反正已經蠢到這個份上了,也不怕你笑話,不如一次說個明白。在知道你做下的那些事情之後,我本來發誓再也不要管你,再也不要理你了,可是當我進去 icu,看到你遍體鱗傷的樣子時,我才發覺其實我完全生氣不起來,我全部的想法就只有心疼你。黎溯,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有多麼愛你。”
“但今後不會了,”葉輕舟看回黎溯的方向,“我會管好我自己。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這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則。黎溯,別怪我心狠,在你這裡我已經太丟人了,你不能連這最後的顏面都不留給我。我可以為了你不要性命,但我不能為了任何人不要尊嚴。”
到什麼時候,葉輕舟都不喜歡把氛圍搞得太壓抑,許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她又玩笑著一般補充:“我以前曾經幻想過有朝一日可以作你女朋友,不過現在我清醒了,從今以後,我的身份就只是我爸的線人,二中的老師。我還是祝福你能儘早如願,過上你本該擁有的生活。以後你結婚的時候可以請我過去吃酒席,但是作為報復,我就不給你隨份子了啊。”
第四十七章 枉斷腸
下午葉予恩來的時候,黎溯就支走了冉媛,冉媛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就趕回了醫院,卻在走廊上撞見了匆匆往外走的葉輕舟。
“葉老師,你也來……”冉媛正堆起笑來打招呼,忽然驚呼,“葉老師,你怎麼哭了?”
葉輕舟說不出話,擺擺手低著頭路過冉媛從樓梯間蹬蹬蹬地衝了下去。冉媛心道不好,趕忙奔黎溯的病房去,一開門就見黎溯歪在床邊哭得喘不過氣,衣服都已經哭溼了一大片,聽見響動滿眼希冀地抬頭來看,看到進來的人是冉媛,他眼神一黯,又癱軟了下去。
冉媛三兩步衝過去扶住黎溯:“小寶!這是怎麼了,怎麼你也哭,葉老師也哭,你們吵架了?”
黎溯靠在冉媛肩頭,苦笑一聲,眼淚失控地往下砸:“二姨,是我對不起她……都怪我,她對我那麼好,我卻一直不敢相信她……”
一句話沒說完,黎溯猝不及防嘔出一大口血,一頭栽倒在冉嫣膝上暈了過去。
葉輕舟的手機放在外套兜裡,似乎有過震動,但她懶得理會。她背靠著一支燈柱,不嫌髒地坐在道板磚上,望著對面的草叢發呆。
她的腳邊倒著幾個空了的啤酒罐,手裡攥著的也已經喝完了大半。
有些事情的發生是天意所授,並非人力可以扭轉。就像啤酒的泡沫,再潔白豐滿,最終還是要破滅,就像眼前這些草,即使投胎在南方城市,到了初冬,也免不了大片脫落枯萎的命運。
就像她和他,也逃不開這樣的結局。
她背靠著的金屬燈柱源源不斷地滲出寒意。
這是她和黎溯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燈光如舊,映照著和那晚一模一樣的溫柔。一點白霧在光影中空落落地漂浮著,透出些許孤獨已久的哀怨。
這是一方在光陰淘洗中荒廢了的舞臺,曾經在這裡上演的劇目美極一時,最後卻全部都以悲劇收場。
可不是嗎,這鬼地方多不吉利!她和顧雯雯都以為在這裡得到了她們心愛的人,結果呢?蘇子安死了,顧雯雯小三的身份被公之於眾,她一下子就從備受呵護的金枝雀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倒黴蛋。至於葉輕舟自己……那是一點也沒比顧雯雯好。
剛剛的那場談話,她表現得簡直太差勁了。伶牙俐齒的一個人,卻一會哭一會笑,說出來的話處處矛盾,顛三倒四沒個邏輯。沒辦法,她愛他,所以一開始她就輸了。
冷風吹動枯葉,聲音荒蕪淒涼。真冷啊——葉輕舟想,就跟去唐宮救黎溯那晚一樣冷。那天晚上她可真逗,因為心疼黎溯在唐宮受刑,恨自己沒本事救出他,就甘願在空曠的樓頂吹風凍著自己。黎溯要是知道她幹出這種缺心眼的事來,估計要笑掉大牙了。
果然做人還是要留些後路的,她從前總是肆無忌憚地罵別人,現在好了,風水輪流轉,聰明絕頂的葉輕舟終於變成了荒誕可笑的小丑皇。
她將冰冷的啤酒一股腦倒進肚子裡,然後將空罐一把捏扁。手指有些脹脹的不舒服,那是她離開醫院的時候,一拳打在了醫院外牆上,因為用力太猛,指節腫脹破皮,到現在還在微微滲血。葉輕舟想,要是在十幾天前,一切變故都還沒發生的時候,黎溯看到她的傷,估計又會一邊嫌棄地責罵她,一邊滿臉不耐煩地給她上藥。他會低著頭專心應付她的傷口,而她就又能看到他漂亮的髮旋了。
但這一次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這才對嘛,葉輕舟想,一點小傷而已,她從小到大這樣無關緊要的傷不知道受了多少,從來也沒上過藥。她這麼強悍的人,哪裡需要被人照顧得那麼精細?上藥?呵,簡直就是多餘。
她哼笑一聲,又開了一罐啤酒,也喝不出什麼滋味,只是咕嘟咕嘟地往嘴裡灌。
她沒計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知道早已超出了她平素的酒量。她無所謂地繼續喝著,一邊喝一邊想,這一次要是在這裡稀裡糊塗地睡過去,又會有誰把她帶回家,用厚厚的被子裹好,坐在床邊徹夜守著她呢?
這樣想著,耳邊竟然還真的傳來一陣腳步聲。三個妝容豔麗、打扮前衛的女郎挽著胳膊拐進了這條小路,大概是在哪裡玩得盡興了準備回家。葉輕舟已經喝得兩眼發花,連眼前到底幾個人都數不過來,只知道都是女的,一看打扮自己就不可能認識。
果然不是來接我回家的啊。
三個女人從葉輕舟面前路過的時候不約而同地多看了兩眼,好像都在詫異這是哪兒冒出來的女叫花子。不過葉輕舟清醒的時候尚且臉皮厚到愛誰誰,現在喝了酒更是去他孃的王權富貴戒律清規,今兒就是玉帝老兒來了,老子也要在這喝,看什麼看?眼珠子給你摳出來!
大概是以為葉輕舟已經喝傻了,或者乾脆覺得大半夜在這喝酒的人本來就是傻的,三人中燙著一頭玉米鬚的女人走過去的時候毫無顧忌地說了一句:“一看就是被男人甩了。”另外兩人也“嗯嗯”地附和著,跟著玉米鬚一起竊竊地笑了起來。
下一秒,葉輕舟手中喝了一半的啤酒就飛到了玉米鬚的腦袋上。
三個女人尖叫著回頭,剛要叫罵,卻見坐在地上那女人滿眼猩紅怒目圓睜,活像中毒變異了的野獸,連脖子上的筋似乎都青紅交錯,彷彿下一秒她的面板就會迸射出無數觸角,把這三個女的戳成蜂窩煤。
“你說誰被男人甩了?”葉輕舟冷冷地問。
玉米鬚被她怪物一樣狠毒的眼神嚇壞了,剛才的囂張早就灰飛煙滅,話也有些不利索了:“我沒……我沒說你……我胡說八道的……”
站在玉米鬚身後的燈籠辮偷偷伸手捅了捅她,意思是你還解釋個屁啊趕緊跑啊,玉米鬚會意,轉頭拉著燈籠辮和另一個奶奶灰抬腿就要開溜,冷不防背後一聲厲喝:“往哪跑!”
玉米鬚腿間一熱,眼看著就要尿褲子,可還沒等她尿出來,身後突然“撲通”一聲——剛才那個要變身的女魔頭居然……給她們跪下了?
三個女的驚得一愣,然而再看看她身邊那堆了一地的空酒罐,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葉輕舟喝酒喝得沒了時間概念,全然不知自己已經在這冷風口坐了兩個多小時,手腳早就凍得沒知覺了。就算天氣不冷,她醉成這人魂分離的鬼樣,也不可能像平常一樣手腳麻利地起來收拾那三個女的。這不,才剛一起身,她眼前就像被扣了兩個萬花筒一樣天旋地轉,兩隻腳特務造反似的在關鍵時刻齊齊癱軟,把葉輕舟結結實實地摔了下去。
艹你媽,葉輕舟想。
她心裡翻湧著豪情萬丈,身體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掉了個天大的鏈子。這下好了,剛剛她那氣勢恢宏的開場序幕,這會兒怎麼看都像是在裝逼了。
她他媽的剛在黎溯那裡丟了大人,這會兒又在三個不認識的傻逼面前獻寶,老天爺 真這麼不待見她,怎麼不乾脆弄死她呢?士可殺不可辱,知不知道啊!
玉米鬚第一個笑了起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尖銳惱人的笑聲此起彼伏,像盤絲洞的女妖精刑滿釋放又出來禍害人間。葉輕舟被這笑聲激得心頭火起,雙手撐著地面正要站起來,玉米鬚卻突然擺了個手勢,燈籠辮和奶奶灰立即狗腿地跑上前去,一左一右死死壓住了葉輕舟。
玉米鬚攏緊了裙子蹲在葉輕舟面前,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她凍得青紫的臉,笑道:“我以為你多大本事呢,酒囊飯袋一個,在這嚇唬誰啊?”
話畢,她便使足了力氣扇了葉輕舟一個耳光。
這三個女的剛剛被葉輕舟嚇得那麼狼狽太失顏面,不好好教訓教訓這女的,怎麼挽回自己的面子?燈籠辮從身後一把揪住葉輕舟的頭髮,奶奶灰趁機從另一邊又抽了她一巴掌,幾個人再合力把葉輕舟推倒,把她的臉按在了道板磚上。玉米鬚剛才出洋相最多,因為害怕這事以後被人拿來當笑話,所以她現在格外賣力,一掌接著一掌地往葉輕舟身上打,揪著她的頭髮抬起她的頭往地上撞,直撞得葉輕舟額頭流了血才放開她,讓兩個姐妹把人架了起來,咔嚓咔嚓地給她拍了照。
葉輕舟實在是醉得連胳膊腿的存在都感覺不到了,那幾個女人奸媚的臉一直在她眼前轉圈,想要揮散,卻被人死死架住動彈不得。怎麼會這樣?她葉輕舟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她可是呼風喚雨的弘城女人,弘城女人的尊嚴比天還大,她怎麼會跑到這地方來丟人現眼!
媽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不就是愛錯一個人嗎?不就是一不小心被他耍得團團轉嗎?什麼了不得的罪孽,至於讓這幾個狗雜碎也欺負到老孃的頭上來!
葉輕舟第一次嚐到落魄的滋味。
真的至於嗎?
難道世上其他人動了心都是一見終生,唯有我葉輕舟瞎了狗眼?難道所有人犯下過錯都可以被原諒,只有我自己錯得荒誕離譜,要承受這樣的懲罰?如果我不該愛他,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他!讓我為了他幾經生死、肝腸寸斷還不夠,連我最最不能失去的尊嚴也要這樣踐踏!葉輕舟!葉輕舟!你愛他!你非要愛他!人家就把你當一個工具而已,不過是看你有用才給你兩個好臉色,你竟然會愛上他!蠢貨!蠢貨!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你自己害的!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回到昕陽警局那個午後,你一定不要答應老葉,一定不要再去到那個人的身邊!
三個女人把葉輕舟打成一副落水狗的模樣,終於心滿意足地收了手準備離開。葉輕舟失去支撐倒在地上,朦朧中好像聽到一陣騷亂,然後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扶了起來,心急地喚道:“小舟!小舟!”
對面的人像個漂在水裡的影子一樣在葉輕舟眼前扭曲晃動。葉輕舟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他,即使醉成這樣她還是能感覺到這個人對她的關切,於是她終於問出了憋在心底一晚的話:“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對面的人脫下自己的長風衣裹住了葉輕舟,把她抱了起來,聲音溫沉堅定:“對,我來接你回家。”
“把那三個傻逼也帶上。”這是葉輕舟昏睡前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第四十八章 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