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料到回山會有這幕情形,因此派遣張去病去桃花島,也有讓他避開此事的意思。
葉孤鴻訝然失笑,心想憑我師父唸經的本事,本派香灰只怕不比蚊香灰好用到哪裡。
劉基心中一喜,連忙道:“若是如此,這孩子可有做賢弟弟子之緣?”
葉孤鴻便沾著茶水,畫出個建議地圖,指著後世貴陽位置道:“此地乃是順元城,坐鎮此地的乃是彝人建立的羅施鬼國,在其西南二百餘里處,有大大小小不少金礦,那地方便是以前的夜郎國,現在也是鬼國疆域,只要能將之拿下,至少短時間內,軍費便不再是燃眉之急。”
於是帶著朱重八等,藉著彝苗之亂、需要建立民團自保為名,開始招兵買馬,建了一支千人上下的隊伍,其中大都是峨眉縣及附近村舍的子弟,從此三日一操,農閒加倍,農忙減半。
富氏連忙道:“叔叔萬不可多禮,快快請起,請恕妾身懷抱孩兒,不能相扶。”
葉孤鴻站在滅劫身後,也自感慨。
葉孤鴻遂把屠龍、倚天來歷,冰火島上遭遇,同他細說一遍,劉基聽罷喜道:“這般說來,折得不冤!若得武穆兵書,勝似十口倚天劍!”
葉孤鴻卻是胸有成竹,摸了摸自家俊臉,得意笑道:“五仙教要我做女婿,還要本派出彩禮,我師父已然允了他們。但是彩禮既出,難道她不要陪些嫁妝?五仙嶺乃是苗人聖地,我這女婿也不多要,要個兩萬苗兵,應該不算過分吧?”
滅劫聞言,驀然立起,瞪著眼道:“兩萬苗兵濟什麼事!沒有五萬精銳苗兵,休想嫁入我峨眉派!”
第289章 寶鼎為聘,魔兵為憑(上)
軍費既有著落,滅劫便接了劉基話柄,說道:“貧尼現下聽得明白了,若要養軍,便要錢財,若要錢財,便要搶了彝人地盤,若要搶他地盤,便要苗人兵馬來效力,因此首當其衝之事,便是孤鴻娶親。”
說到這裡,滅劫有些不快起來,氣呼呼道:“哼,說來這五仙教也是可惡的,竟敢來我峨眉掠人,如今還要嫁給我最出色的弟子,什麼好事都被他佔了,若不是貧尼替孤鴻名聲著想,定要蕩平了她五仙嶺不可。”
朱重八笑嘻嘻獻計道:“師父勿憂,正所謂娶來的老婆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那五仙教眾女便是絕代天驕,一旦嫁了師兄,也只是師父的徒媳,那還不是師父手心的把件,任師父揉圓搓扁?”
滅劫聽到“揉圓搓扁”四字,面孔微微一紅,瞪眼道:“胡說,為師豈是這樣的人!”
朱重八卻道:“便是師父不計較她,也有辦法擺佈——待將來我師兄成就了大業,登基大寶之時,什麼皇后啊貴妃啊嬪啊,都由我峨眉自家師姐妹充當,那些五仙妖女,就算師兄念及舊情,封些婕妤、美人什麼的,也算對得起她們了。”
滅劫聽得周身一震,心道這個計策好啊,不由訝然道:“重八,為師一向倒沒看出,你這小子心裡奸得緊吶!”
朱重八心中顫了顫,暗道苦也,峨眉派乃是名門正派,我卻拿出這等陰險算計,師父必然要重重斥責我,以後我豈不成了男弟子中的金師姐?
正懊悔間,便見滅劫把頭一仰,哈哈大笑:“奸的好,奸的妙啊!我們峨眉派上下都是老實忠厚的人,故此每每被人算計,如今有了重八這個奸滑的,以後定然再無憂矣!孤鴻啊,你聽重八的,就這麼幹!”
與此同時,一干聚在門外假裝練武,實則紛紛豎直了耳朵偷聽的師師妹們,均是把頭連點,心道這個小八子,他是好人吶,以後我們可得對他好點兒。
金明珺更是兩眼放光,心道罷了,聽見朱師弟話了麼?連皇后也要由我峨眉師姐充當,我師父也沒說不行!哎呀呀,這個怎麼說?這就叫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
我就知道,我金皇后一生,不弱於人!
一瞬間只覺前程大好,忍不住便要手舞足蹈起來。
忍不住看向魏錦宜,恰好魏錦宜也看向了她,兩人眼光一觸,火花四濺。
她二人自幼一道長大,許多話不必說出,眼珠一轉,彼此便心知肚明。
“怎麼,你想和我爭皇后?”
“哼,你做得,我便做不得!”
“可笑,母儀天下,憑你也配!”
“我配不配,須不是你說了算!”
一番無言的交鋒,兩人都哼一聲,別過臉去,剛剛締結數日的聯盟土崩瓦解。
渾沒在意在她們背後,小師妹周茳蘺野心勃勃的眼神,從二人身上掃過。
室內,滅劫走上前,拍了拍朱重八肩膀,勉勵道:“好孩子,從此後你要加倍刻苦學武,為師看得出你胸有丘壑,待伱師兄真個做了皇帝,你便做武林盟主,替他打理江湖事務,再實現為師心願,把我峨眉做到天下第一大派!”
朱重八這時候也不過二十一二歲,若是原本時空,他此時在淮西流浪了三年,剛剛回到皇覺寺,還要再過三年,才接到湯和書信,去投郭子興的紅巾軍呢。
此人雖然天生氣量恢宏,志向不凡,但任他再不凡,如今做了堂堂峨眉派弟子,又得了滅劫親口許他一個武林盟主的大前程,二十出頭的朱重八,也不由志得意滿,只覺青雲之路就在眼前。
忍不住噴氣如牛,抱拳大表忠心——
“師父放心,徒兒若執掌江湖,定然讓師兄無後顧之憂,安心做個古往今來最好的明君!他若有什麼不便處理的事情或人物,都由徒兒替師兄掃除。”
滅劫聽了大喜,指著他道:“好!好個重八,今日起,為師親自傳你幾套厲害功夫,你若練得下來,為師把九陽功傳給你。”
朱重八幾人只是記名弟子,在峨眉派待了幾年,早知九陽功乃是鎮派神功,除了掌門人和葉孤鴻,再無第三人得傳。
他還不知張去病也學了此功,心中大喜過望,連忙下拜謝恩。
葉孤鴻也不由側目視之,心想不愧是你啊,似這般言語,哪裡還是武林盟主,分明是錦衣衛大都督哇!
不過他深知滅劫肺腑,一眼就看穿了滅劫何以如此厚待朱重八。
概因峨眉一干師姐,人雖都是好人,對門派也極為忠誠,但是論武功呢,高不成低不就,放在江湖中也算強手,但遇上真正強手,卻又不堪一擊,論智謀呢,還不如論武功,因此滅劫早有意要替葉孤鴻找幾個可靠得力的幫手,如今朱重八錐出囊中鋒芒畢露,滅劫立刻重視起來。
說罷此事,滅劫忽然又皺眉發愁。
朱重八正得意時,連忙問道:“師父何事擔憂?”
滅劫為難道:“去五仙教迎親,彩禮卻少不得。只是為師忽然想到,那五仙教受百萬苗人供奉,什麼金銀財寶不曾見過?我給的禮輕了,不惟讓人小看了孤鴻,峨眉派的面子卻也難保。”
花雲大咧咧道:“師父,我們峨眉神功絕技眾多,給他們一門絕學做彩禮如何?”
滅劫想了片刻,搖頭道:“卻是不妥。五仙教蛇蜈蠍蜘蟾五脈,各有不凡傳承,若是一般功夫,未必入得他眼,若是真正厲害的功夫,為師卻捨不得!這些功夫,要不便是祖師爺的傳承,要不便是為師和你們孤鴻師兄千辛萬苦得來,都是我峨眉派壯大之根本,哪裡捨得給人?”
朱重八連忙道:“正是,花雲你這計較,乃是崽賣爺田不心疼,不過話說回來,金子銀子人家不稀罕,本派也沒有,山珍野物,人家怕是比本派還多,也難怪師父操心。”
滅劫點頭道:“重八知我心意。”
葉孤鴻暗自好笑:這廝說了一堆廢話,啥意義沒有,這就合你心意了?罷了,虧了我入門早的多,不然大師兄的位置必然難保。
心中謙虛了一句,站起身微笑道:“師父,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雁門關峽谷下,所找到的那隻小鼎麼?”
滅劫想了片刻,點頭道:“自然記得,黃色的嘛。”
葉孤鴻道:“當年我和史飛龍史大哥誤入星宿海寶庫,得了五仙經、天蠶線,還有五色香塊若干,香塊旁邊還有一個底座,上面空空如也,觀其規模,正同那黃鼎無二。”
說著一笑,繼續道:“按那寶庫壁上筆記所載,此鼎名為神木鼎,同五仙經一般,都是當年星宿老怪闖五仙教禁地所得,以香塊點燃置於其中,可以吸引絕世毒蟲。師父,此鼎於本派毫無意義,但對於五仙教卻是難得至寶,不妨以之為聘,卻是極拿得出手的。”
滅劫大喜道:“好計策,這正是割貓兒尾、拌貓兒食,用她家的故物娶她家的女子,不僅體面,更讓為師心中痛快!”
當下議定,便用神木鼎及葉孤鴻所得那些香塊為聘禮,滅劫又親自書了兩封信,一封送去武當,一封則送去丐幫分舵,前者請來觀禮,史飛龍則是讓他來做媒人。
書信發出一月出頭,史飛龍風塵僕僕趕到峨眉,一見葉孤鴻,便大笑抱住:“兄弟,這個媒人你讓哥哥做,足見你對哥哥的情義!我們什麼時候去提親?”
第290章 寶鼎為聘,魔兵為憑(中)
史飛龍問及提親的時間,滅劫順口道:“自是越快越好。”
因此次來峨眉乃是私事,史飛龍只帶了掌棒龍頭及三個七袋弟子相隨,共是五人。
掌棒龍頭聞言道:“若是立刻便去,沿路卻要小心——我們來時,聽得湖湘一帶兄弟說,韃子有個威順王死在了苗疆,因此那老韃子的兩個世子,名喚什麼別帖木兒、答帖木兒的,領了一萬韃子兵,要殺進苗疆替老韃子報仇。”
常遇春大笑道:“怕他不來!我師兄有意大舉,正要殺幾個有名有姓的韃子祭旗!師兄,我們都隨你去迎親,把隊伍也帶上,若遇不著時,算那兩個王子命好,若是遇上,嘿嘿,算他命裡該著!”
史飛龍聽罷十分驚訝,不由問道:“你們已開始招兵買馬了麼?如今有多少人?”
葉孤鴻道:“一千出頭。”
史飛龍聞言愈驚,同掌棒龍頭面面相覷,常遇春看出他們心思,哂笑道:“史幫主,夫戰者,膽氣為上。你莫小瞧我們兵少,若是真個相遇韃子,常某定斬了他主帥人頭,讓你過目。”
史飛龍皺眉道:“莫非你們這一千軍,都是重甲鐵騎?”
葉孤鴻笑道:“大哥取笑了,別說峨眉養不起這等兵馬,便是真有重甲鐵騎,大山裡如何鋪陳的開?我們的兵,只是尋常民兵罷了,不過這幾日我細看了他們操練,精銳雖談不上,令行禁止四個字,倒是當之無愧。”
掌棒龍頭嘆息道:“令行禁止聽著雖是不錯,但畢竟是十倍的韃子,玉俠豈能小覷了他?”
葉孤鴻把手向常遇春幾人一指,笑呵呵道:“兵以將為膽,我峨眉如今雖然缺兵,卻是不缺猛將,我這幾個師弟,都是萬人敵!當年漢末,劉皇叔憑藉關張二人,便能以數百眾大破數萬黃巾,我的師弟們,亦不遜色關張。”
常遇春、花雲聞言呵呵大笑,其餘徐達、湯和等雖然內斂些,也都不由揚眉吐氣,胸脯子挺得老高。
掌棒龍頭卻仍有不信之色,但是葉孤鴻畢竟是他們幫主的把兄弟,遂搖搖頭不再多說。
史飛龍心中暗道:我兄弟這幾年走得太順,明教神鷹教汝陽王府那些勢力,都在他手上吃了大虧,他畢竟年輕,大約也不知戰事艱難,還道和江湖廝殺差不多,哎,此時我說什麼他也難以聽見,說得多了,反而壞了兄弟間交情,反正以我等武藝,縱然大敗,也難有性命之險,且陪他走這一遭,真若吃了敗仗,挫掉他的義氣,我才好慢慢勸說。
遂點頭道:“罷了,你心中既有主張,老哥哥還有什麼好說?哈哈,且去接老婆要緊。”
常遇春等人歡呼道:“正是如此!師兄的老婆們要緊,元兵不過是小爺們腳底下的泥。”
讓史飛龍幾人歇息了一日,第三日上,峨眉派的隊伍緩緩開出,除了七怪,方文、方武也一併前往。
他兩個先前也都參與了練兵,按劉基說法,雖然難為方面大將,做個鬥將還算稱職,葉孤鴻還要看師父的面,自然將他二人帶上。
算了算人手,葉孤鴻索性將隊伍分作十隊,朱重八、花雲、吳良、吳禎、湯和、徐達、常遇春、方文、方武,各領一隊,餘下百餘人,則親自帶領。
又有淨玄、淨虛、淨空、淨慧四大女尼,奉滅劫之令隨行,至於其他俗家女弟,怕她們跳脫惹出事來,因此一個不帶。
這時已是九月中下旬的天氣,陽光雖好,卻無燥氣,風吹到臉上涼爽的緊,所謂秋高氣爽,正好行軍。
一行人有路走路,有河渡河,走得十餘日,渡過長江,進了貴州地界。
他們所行的路線,乃是當初葉孤鴻和東華子去五仙教所行的舊路,正是彝、苗二族反覆廝殺的犬牙地帶。
葉孤鴻故地重遊,一路只見新添了無窮荒冢,又有許多大小村寨,有的尚還完好,只是不見人煙,有的則燒成殘垣斷壁,直是滿目瘡痍。
葉孤鴻嘆息一番,同眾人商議道:“我們若是人少倒也無妨,只是這麼多人,都持槍披甲,太過顯眼,如今不論彝、苗,這麼多年惡戰下來,怕是都成了驚弓之鳥,我們卻要格外小心——自今日起,我親自領一隊兵哨探在前,你們都好好跟在我身後。”
朱重八頓時叫道:“師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按派中論你是師兄,按軍中論伱是主將,如何有你去哨探之理?這樁差事,讓給師弟吧。”
葉孤鴻擺手道:“師弟,你的好意我心中盡知,只是我有兩個說頭,第一,這裡道路,我來往過幾回,勉強也算識途老馬,第二,彝族奢香夫人,苗族楊家父子,我都打過交道,真有個緩急,也有說話的機會,因此讓我在前最是合適。”
朱重八隻好應道:“也罷,只是師兄,若是混戰,卻不比江湖廝殺,你把甲著上。”
當年峨眉大敗明教,前來幫忙的丐幫離開時,被王保保調動元軍伏擊,峨眉、武當兩派給高手趕去相幫,一場大戰,得了三百餘副殘破戰甲,一直收在庫裡。
後來劉基得知,連忙聘請匠人修補整齊,除了朱重八等人外,許多訓練時表現出眾的兵卒也都賞了一副,其餘人則是就地取材,造了竹甲披掛。
特意留給葉孤鴻的,卻是當初元軍千戶束裡不花的鎧甲。
束裡不花的鎧甲極為完整,乃是一套細鱗鐵甲,此人是被史飛龍一記重掌拍死的,史飛龍掌力從那些鐵鱗縫隙投入,將他胸脯打得塌陷一片,然而盔甲本身並無損傷。
葉孤鴻從善如流,果然讓朱重八、湯和幫他著了戰甲,騎在高大的乖乖背上,倒是威風異常。
他此前將蛇骨劍給了二徒弟,此刻腰間所佩,乃是滅劫攜回那口泰山派的闊劍——概因峨眉制式長劍劍身細窄修長,對於葉孤鴻而言不夠壓手,索性就用了此劍。
馬鞍邊特意掛了得勝鉤,上面一條長槍,正是當年楊正衡所贈的蚩尤佛肚槍。
如此又行數日,期間先後遇上了兩隊彝兵,各自都在數百人上下,見了葉孤鴻等人裝束,反應都是一般,不分好歹就要廝殺。
葉孤鴻也不囉嗦,只按住兵馬,獨自策馬撞入對方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