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更加溫熱的呼吸落了上去。
恍惚間,他想起自己22歲時,和沈月島一起過的唯一一個生日。
那天他很忙很忙,在外面做了一堆事,回來時已經是傍晚。
沈月島和隊里人打獵去了,他實在太累就先睡下,睡得迷迷糊糊時被一股動靜驚醒。
沈月島打中了一隻大肥野兔,是他十八年來第一次靠自己拉弓打中獵物,激動的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呼嚕嚕地叫了一路。
他揪著兔子狂奔回家,路上經過的狗都被他喜氣洋洋地踹了一腳,稚嫩的小臉被熱風吹得紅撲撲的,鼻翼上那層小雀斑在月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
他帶著一身青草的嫩芽氣鑽進阿勒的帳篷裡,看到他在睡覺,就放下兔子,兩三下跳到床邊,掀開被角,鑽了進去。
如同田間青綠色的小蛇伏在草原漢子精悍的跨上,柔軟的手貼著他結實的大腿。
阿勒剛洗完澡,只有老皂角的味道。
沈月島撓了撓臉,趁著人熟睡就給嗚嗚咽咽地弄了出來,咂咂嘴,悄悄咽掉,臉蛋紅得發燙。
他們那時連親吻都不熟練,拉拉手都覺得黏糊,沈月島卻做了這麼一件大膽又招人疼的事。
阿勒醒過來時又驚又喜又懵,動都不敢動,怕沈月島哭趕緊伸手去拉他。
可沈月島卻猛地彈起來,怎麼來的就怎麼跑了出去,就像一隻歡快又羞赧的鳥兒,嘰喳喳地來,灰溜溜地走,裹著山野間青草味的風,給他帶來一場美好斑斕的初夢。
那一夜阿勒睜眼到天亮,雙手墊著腦袋望著房頂,痴痴地憨笑了好久。
當陽光明媚的清晨到來時,帳篷的門簾被一把掀開,沈月島只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來夾在門簾裡,朝他“叭叭”抿了兩下嘴巴,說“哥哥好吃”。
那個剎那,阿勒歪頭看著他的臉蛋,想到了自己22歲生日要許什麼願望。
——落在我心上的小麻雀啊,能不能永遠不要再飛走。
22歲是這個,以後永遠都是這個。
他後來把這句話用藏語刻在了送給沈月島的月亮弓箭裡,之後弓箭又輾轉回到他手中。
掰開箭頭,已經泛黃的紙條掉了出來。
霍深眼睛上的布已經解開了。
沈月島拿過紙條,不讓霍深給翻譯,自己用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查是什麼意思,查完就趴在那不說話了,沒一會兒肩膀顫動起來。
“小皮臉,又要哭。”霍深拿他沒辦法了,想把他抱起來沈月島不給抱,想把他擦淚也不給擦,後來他掰過沈月島的臉吻他。
沈月島不好意思地嘟囔:“還沒刷牙呢。”
霍深才不會介意,擁著他吻了一會兒。
沈月島不哭了,捏著那支箭問他:“隊長,後來你在海上攥著這支弓箭守船時都想些什麼呢?”
“你覺得呢?”
沈月島學著他紙條上的腔調:“小麻雀太壞了,就在我頭上盤旋一小會兒就飛走了。”
霍深搖頭,笑道:“我只是想,如果我能活著守住每一次船,是不是就能把我的小麻雀接回來了。”
沈月島哽咽著撲進他懷裡:“回來了,永遠都在你身邊……”
“那要不要和我回到最開始的地方?”
他柔聲問沈月島。
“我們去貝爾蒙特,再種一朵風信子花。”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一章加更,但要晚一點了,12點左右,早睡的寶貝明天來看吧。
第62章 重返十八歲【完結】
貝爾蒙特的冬天和曼約頓的冬天是兩個季節。
這裡常年溫暖,綠草如茵。
站在貝爾蒙特車站的進站口前,身後綠皮火車呼嘯駛去,沈月島和霍深手牽手面對著闊別七年的草原,迎面吹來的風中裹挾著青草和牛羊的味道。
他們沒有邁步,只是呆怔地在原地駐足。
兩個人如同兩根沉默的蠟燭,耗幹了幾乎全部的燭油,才換得回到這裡的機會。
“走吧。”霍深的聲音很輕,掩在轟隆隆的車鳴聲中幾乎聽不見,但沈月島敏銳地捕捉到他聲音中的情緒,別過頭去看他,發現兩人的眼睛都已溼潤。
於是會心一笑,給彼此抹抹眼睛。
他們此行沒帶任何人,只帶了那匹叫做小月牙的馬崽,小馬崽前不久剛學會站立,此時腳步還有些踉蹌,四隻蹄各走各的,踢踢踏踏跟在他們身後,眨著明亮的眼睛打量這片草原。
入目是沒有邊際的綠色,看不見的風如同一雙雙手輕緩地拂過草地,沒過小腿的草一叢一叢地被風吹倒向不同的方向,就像曲折蜿蜒的小溪。
草是風的河流,風有了自己的形狀。
霍深提前和這邊的旅行團打過招呼,他們剛一上草原,就有人牽了兩匹棗紅馬過來。
正巧,來的人是大昆。
當年騎射隊裡和阿勒最鐵的兄弟。
他早已成家,人變得成熟穩重,本就健碩的體形如今更是和小山一樣壯實,穿著一身臃腫繁複的藍色袍子,身後跟著一個拿著撥浪鼓的女孩兒。
他的漢語仍舊不太流利,出口就說錯了一個音,遞出手裡的韁繩交到霍深手中,對上他抬起的眼睛,一下子愣住了。
霍深也沒能說出話來,沉默片刻,開口:“怎麼了?”
大昆恍惚地看著他,抬手點在自己眼睛上,說:“你的眼睛,很像我一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