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身下因為慾望的掌控依舊挺立著,程安腦子很亂,不敢伸手過去撫慰排解。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從未想過會愛別人或者誰會來愛自己,長到這麼大連戀愛都沒談過,性愛更是從未嘗試過的事。這要硬算起來,葉十一算是他觸碰過的唯一一個異性。
雖然很少會去進行這種活動,但這不代表他就清心寡慾到一點性慾都沒有。可現在算怎麼回事兒,做了和自己學生的春夢難道還要拿夢境來洩慾?
別說等開學怎麼面對餘清樂葉十一了,連他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腰上一陣冰涼,程安伸手過去,拿開滾過來的保溫杯。嘴邊不禁扯起一抹苦笑,這東西在夢裡是怎麼讓他以為是葉十一的手的。
起身將杯子放到床頭,扭臉又看到玻璃上的自己,佈滿情慾的臉讓他覺得十分礙眼,他上前去用力將窗簾拉上,拿起毛巾走進浴室。
特地調了冷水出來,涼意流淌過面板,緩緩帶走他的慾火。臉上潮紅褪去,鏡子裡終於又恢復成自己在家時才有的冷淡模樣,他才徹底平靜了些。
揉揉痛極了的太陽穴,將水慢慢調熱,身上重新感受到溫暖,像重生一般放鬆下來。他煩躁地甩走額前碎髮上的水,嘆了口氣。
葉十一,真是讓他頭疼。
她白天的舉動把他刺激到思維錯亂,現在連夢境都淪陷了,這讓他十分不適。不僅為她沒有成長好而難受,還對他身為教師修煉的太淺太不成熟而難堪。
他果然還是不適合當老師,果然還是不應該回來。他舉起吹風機胡亂吹起他的頭髮,試圖從雜亂中找回來理智。
程安自認為自己能理解葉十一的行為,青春期的孩子如果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性教育,對性迷茫的第一步就是試探。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會變成她的試探物件。
可讓他最不能理解、最不能接受的還是他自己,他本不應該、本不能、本應該強烈抗拒,但他還是沒禁住興起的慾望。
他當然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他也是男人,在異性這樣大尺度地撩撥下任誰都會忍不住有反應。但對方是未成年,甚至是大概只有14、5歲的學生,自己比他們大了得有8、9歲之多。
作為教師竟沒有堅守住底線,不僅沒有做好引導,還做了那樣荒唐的夢。
若是最後沒有葉十一說過的話在腦海中迴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簡直想都不敢想。
這是失職,更是失德!
他近乎絕望地走出浴室癱倒在床上。他也可以勸慰自己說這只是個夢而已,再說夢裡的她成熟到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怎麼說他也不算是欺辱未成年。
但正因為僅僅是個夢,他才更無法面對,這份罪惡感只能埋在他心裡,別說補償,連道歉都沒法說出口。
他要怎麼說?難道要跑到葉十一面前說:對不起我做了一個關於你的春夢,我真的十分抱歉。
他如果是葉十一,聽到這話他只想立馬報警,並且投訴舉報把他攆出學校。
程安甩了甩頭,不再去想了,拿起保溫杯吞下兩粒安眠藥。
先睡一覺吧,說不定等晚上回學校忙起來大概就忘掉了。
他只能這樣去安慰自己。
葉十一也久違地做了個夢,明明心情不錯本應該好好睡一覺才對,但夢境卻意外地混亂。
她夢到了小時候的程安,那時他才只有14歲。
剛上高中沒多久的少年,校服還嶄新著,與同期男高中生狂傲的性格不同,他嘴角總是掛著溫柔的微笑。
極為優異的升學考試成績,和被教授稱讚過的學習天賦,讓他在1中這個集齊了全市最優秀學生的學校中都十分耀眼。
她記得的,他們都管他叫“學神”,她曾在撿來的報紙上看到過關於他的報道。
今天又拿了什麼獎,明天又取得了什麼優異的成績,1中的校報上大多都是程安的版面。偶爾也會在市報刊上刊登他的事蹟,或許是辯論賽與成熟辯手進行了精彩的辯論,哪怕是輸了關注度也遠比辯手高得多,或許是又有什麼拾金不昧見義勇為的優秀事蹟。
他陽光開朗、優秀善談、善良勇敢,遠遠超出同齡人的優異讓他贏來的不是嫉妒,而是隻有羨慕。似乎什麼誇讚的詞語在他身上都不為過,加上生的清秀儒雅,只是在學校走走而已,就能讓同學敬仰嚮往。
只是在小區裡走路回家而已,就能獲得人家的稱讚,就連跟在家長身邊的小傢伙都憧憬地望著他。沒有男生去欺辱他,沒有長輩去貶低他,女生見了他也只有歡喜。
他性格很好,總是靦腆笑笑,從不邀功從不自大,卻昂著頭在陽光下驕傲地成長著。
憑什麼呢?
8歲的葉十一在陰暗的樓道里想了很多遍,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
他憑什麼呢?
憑什麼他能這麼耀眼,憑什麼他能生在陽光下,憑什麼他可以有那麼多人去愛他、去敬他、去保護他?
這樣容易引起嫉妒的人,又生了這樣柔軟的性子,為什麼沒有男生去欺凌他,為什麼沒有女生去擾亂他,為什麼沒有被比較的小孩子去找他麻煩?
他難道沒有過傲慢的時候嗎,難道沒有過偏見的想法嗎,難道沒有過低俗的念頭嗎?為什麼會過得這樣順心如意一帆風順,為什麼能陽光到一點陰暗面都沒有。
又為什麼,會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程安笑眯眯地看她,聲音如往常般那樣溫柔,“這麼晚了不回家做什麼?是不開心了嗎?”
葉十一瞪大眼睛看著他,明明已經很晚,小區裡的燈都暗了,他身上卻像是自帶了一團光芒,靠近她時連她身邊都點亮了。
“是犯錯惹家裡生氣了嗎?剛剛看到你姐姐在找你,家裡人很擔心呢,我送你去找她吧,你一個小孩子在這裡也不安全。”說到最後看她的樣子程安少有地慌亂起來,“你別哭呀,是害怕嗎?對不起,我沒有惡意的。”
他沒有惡意,她當然知道。他溫柔、他善良、他澄澈,但他沒有惡意就是對她最大的惡意。
沒有家裡人會擔心,她本來就是無家可歸。犯錯?那也是他們強加給她的藉口,憑什麼要說是她的錯?誰會去在乎一個本就不該出生、本就不該找回家的人安不安全,他們恨不得她在外面死掉才好。
他活著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愛,為什麼到了她身上,只有她在外面死掉了,那群人才能放下心來皆大歡喜。
這憑什麼呢?
多麼完美的人,明明在你的陽光下生長就好了啊,你為什麼非要帶著這團光跑來她這陰溝裡照耀,刺得她眼睛快要瞎掉。
她冷冷地望著他,程安卻是無動於衷,甚至蹲下來與她視角平齊,臉上依舊掛著溫暖的笑容。
好柔和,像塊柔軟的毛毯,包裹在身上冬天肯定再也不會冷了。但是毛絨也會扎進眼睛裡,扎的人眼睛生疼。
真礙眼,怎麼會有這麼礙眼的人!
你明明可以忽視掉這邊的,本來她藏在陰暗的角落裡就不會引人注意。你明明可以躲開這邊的,本來小區裡有個奇怪的小孩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為什麼非要湊過來,為什麼非要來刺傷她的眼?
葉十一猛地將他推到在地,從兜裡掏出來一把蝴蝶刀,在空中一甩,惡狠狠地看向他。刀刃劃破空氣在空中挽了一個花,隨著金屬刀柄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程安並不害怕,只是皺了眉,淡淡地看了一眼對準自己眼睛的刀尖,伸手試圖拿走那危險的利器,嘴裡仍在柔聲哄著,“這個對小朋友來講太危險了哦,這樣玩鬧會傷到自己的,可以交給哥哥嗎?”
神經病,自己危險到這種地步還要擔心別人,她只是人長的小而已,為什麼一個兩個的全在看輕她。
瘋子。
她腦海裡迴盪著父親把自己攆出家門後說的話。
那她就當瘋子好了,讓誰狠狠記住她,讓誰將她銘刻於心,讓誰活在她的陰影裡。程安,那麼陽光那麼明媚的你,是她最好的樣本!
葉十一順勢坐到他的肚子上壓住他的身子,小手握住刀柄,瞄準他眼睛的位置狠狠刺下去。
去死吧程安,要麼死個乾淨,要麼帶著痛苦回憶她。你活該,誰叫你像光一樣,那麼幹淨那麼耀眼,她最恨的就是這種人,這種人在世界上死絕了才好。
可是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了,你的表情還是這麼坦然?不為此擔憂不是因為覺得她人小下不了狠手,瞳孔在眼球中間顫抖著,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反而好像在期待什麼似的。
葉十一突然有些害怕了。
“舒羽!”花兒姐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住手!”
葉十一慌張地看向她,動作卻收不住,程安順勢一扭頭,她手一歪刺到他的耳朵上。
“你在幹什麼呀!哎呀!”花兒姐急匆匆地扶起程安,他的耳廓一角被她刺穿,鮮血從裂傷處湧出。程安卻仍是那副樣子,疼痛讓他扭曲了表情,卻仍然溫柔地看著她。
一旁的葉十一像變了個人似的,怯生生站在一邊,手中的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花兒姐……”她軟軟地應道,聲音中充滿了害怕。
“哎呀,這不是程安嗎,這下麻煩了呀……”花兒姐自然也認得這天之驕子,“走我帶你去醫院。”一邊扶起他一邊嘴裡還念著,“這可怎麼和你父母解釋,哎呀,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呀。”
“沒事的,她不是故意的,您別怪她。”耳朵上傳來撕裂的疼痛,程安疼到只能眯著眼,卻還是寬慰她。“我是路過門外施工地的時候劃到的,這麼晚回家就是去包紮了。回來路上紗布不小心解開了,嗐,我總是冒冒失失的,看來得再去麻煩護士姐姐一次了。”程安臉上仍然掛著笑,疼痛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十分扭曲。
“啊?”花兒姐傻了眼,“哎呀……這……”她看看他再看看葉十一,無助地撓撓頭,“那我帶你去,醫藥費還是該我們來承擔的。”
“那就麻煩您了。”程安背好書包向她欠身微微鞠了一躬,又回頭朝葉十一和善地笑笑。
電動車燈亮起再逐漸遠去消失,葉十一的目光越發冰冷。她緊握著刀子,靠近刀柄的利鋒劃破她的手掌,血液流淌覆蓋住刀面上程安的血痕,一滴滴落在地上嶄新的劃道里,與其中的新鮮血液相融,分不清誰是誰。
神經病,這個人才是瘋子,葉十一渾身都在顫抖。這群人還罵她有精神病,她真該帶人來,讓他們看看眼前這個人腦子才是最有問題的那一個。
她不想要他去死了,葉十一從戰慄中莫名獲得了一些快感,他得活著才好。她要走上他的軌跡,看著他會如何發展,做個陰魂不散的厲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