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一樣的人,”王倩抬頭,看向黎漾,“我問過,都是他父親的助理。”
“所以,我猜,”王倩側歪頭笑,“你們有點同病相憐。”
黎漾木楞一瞬,隨後低頭,也露出很淺的笑。
離開房間之前,王倩叫住她叮囑,筆揚起點了點:“關係好可以,但不能談戀愛。”
她佯裝嚴肅,強調:“我到底是個高三班主任,先給我搞好你們的學習,下週週考誰掉鏈子我找誰。”
“還有,保護好自己。”她對黎漾說。
黎漾淺笑著,應聲點頭。
回到教室,正好打第三節 課下課鈴,關係好的幾個人圍上來問黎漾情況,黎漾挑了點能講的告訴她們。
舒瑤也是那種佔了床位但不經常住校的,今天也是,爸媽來接。
幾人在教學樓下分開,黎漾揹著包往寢室的方向走。
路上掏出手機,給池璟昭打電話。
第一節 下課時,她打過一個給他,但當時正好趕上老劉進班,聽筒沒嘟兩聲,黎漾迫不得已結束通話。
不過手機一直沒有未接來電和任何簡訊,池璟昭如果看到了,應該會回給她。
電話打過去兩次都沒人接,黎漾此時已經走到了寢室樓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回一趟青巖巷。
黎明威給她規定的是週三,但拖一天也沒什麼。
她實在放心不下。
先跟李叔打了電話,麻煩他過來接一趟,又跟宿管阿姨協商,簽了請假表。
上樓拿了東西,從寢室門洞出來時,再次撥池璟昭的手機。
幾聲電流音之後,這次終於接通。
接起的人沒說話,但有很重的粗喘聲。
“池璟昭?”黎漾快步往前,“你在哪裡?”
她儘量放輕聲音問,幾遍之後,對方終於有了聲響,很濃重又有點模糊的聲音。
“黎漾?”他問。
語音虛弱縹緲到讓人幾乎抓不住,黎漾強壓著擔心,接連又問了幾句,但對方意識虛弱,沒再有迴音。
再接著是“砰”的一聲重響,類似玻璃杯的東西摔到了地上。
黎漾跑到校門口時,來接她的李叔還沒到,但她意外撞上另一個人——李維安。
從下午看到那些照片,就湧上的強烈地想要抓住李維安問個清楚的念頭再次冒出來。
池璟昭的那張照片不對,她總覺得不像簡單的發生口角,打架。
那雙虛焦的眼睛再度閃過黎漾的腦海。
有什麼東西要抽絲剝繭的衝出來。
吳耀他們究竟對他幹了什麼,簡單的打架為什麼會傷到眼睛?
黎漾垂在身側的手在抖,她再也忍不住,幾步走過去,攔住李維安的路。
李維安看到她的第一反應是往後躲。
拜這兩天的論壇所賜,大家都知道黎漾和池璟昭關係親近。
黎漾盯著李維安的眼睛,總覺得他眼神閃躲。
這也是為什麼她不會去找吳耀,但會來問李維安的原因。
李維安看起來......像是做了虧心事的那種害怕。
兩人站在學校廣場中央,左側籃球場,四周都有監控,不遠處就是校門的保安亭,完全不用擔心會發生意外脫不了身。
黎漾深深吸氣,注視著李維安,她出聲時才發現自己嗓子是啞的。
“你跟池璟昭認識,對不對?”黎漾很肯定地問。
李維安身上是洗髮白的外套,身後的書包是最簡單的黑色,印著實驗中學的字樣,想來是之前學校發的。
關於李維安,黎漾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
父親去世,母親患有殘疾,家在二百公里外的某個村子,從小受資助,所以才能一直在清潭上學。
不知道是在糾結什麼,李維安攥著書包手指發白。
半晌,他擠出:“對。”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你也知道?”黎漾深皺著眉心。
李維安越不願意說,就證明事情越有蹊蹺。
這句問話後,黎漾等待的時間比剛剛更久。
手機嗡嗡震動,是李叔打來的電話,黎漾深深看了李維安一眼,在搞清楚情況和先回去看池璟昭之間選擇了後者。
繞過李維安剛跑出去兩步,突然聽身後的人叫住她。
聲音像從水中撈過一樣艱澀:“是因為我。”
“他們好多人打他一個。”李維安說。
黎漾手心被針扎似的刺痛,猛然轉身,兩步走上去,聲線顫抖,卻厲聲:“你說什麼?!”
李維安閉眼:“......我只告訴你,能不跟別人講嗎?”
手機還在響,黎漾接起,匆忙跟李叔說了兩句,電話結束通話,再次轉向李維安。
黎漾直覺李維安怕的不只是池璟昭,還有吳耀。
李維安看她,沉重地喘氣,也想把壓抑了這麼多年的事講出來。
他是受害者,但同樣也是加害者。
那些反覆折磨他的瞬間,在看到今天那張照片時,他再次想起來。
經歷過的痛苦,和對池璟昭的愧疚,這幾年壓得他快瘋了。
李維安看向籃球場的方向,片刻後低頭,哽住喉頭,艱難開口:“我是被資助才能上得起清潭的小學,跟吳耀同班,被......霸凌了四年。”
那些被菸頭燙,和被按在男廁所地上學狗叫的日子,他一秒鐘都不想回想。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要找誰講,才能結束這種日子。
對方威脅他,敢說出去,就把事情鬧大,讓他的資助人不再資助他。
他很怕。
他要上學。
李維安一直低著頭,聲音乾澀:“池璟昭撞到過一次,幫過我。”
“他太硬了,吳耀有一段時間沒有欺負我,池璟昭讓我報警,或者找學校老師說明情況......我太害怕了,沒敢。”
“我怕大家都知道,給資助人惹麻煩,就沒人供我上學了。”
黎漾看著他,指甲紮在掌心裡。
很平靜地問:“後來呢?”
李維安書包帶從一側肩膀上滑下來,從黎漾的角度能看到他咬牙,在忍什麼。
黎漾知道後面才是重點,她上前半步:“我問你後來呢?!”
李維安沉重閉眼,緊咬牙,終於吐出來:“他們讓我騙池璟昭去週末的練習室。”
黎漾眼睛冒出淚,幾乎能想象後面的事情:“你做了?!!”
“對不起黎漾,我太害怕了!對不起......”李維安聲音痛苦。
黎漾退後,避開他的手,聲線顫抖:“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她不想去問池璟昭激起他的回憶,只能從李維安這裡問。
“告訴我!”黎漾情緒激動。
李維安搖頭:“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們有四五個人,我過去的時候練習室的門剛被開啟,他們打不過池璟昭,”李維安停頓了一下,“但我看到了地上的鐵片和鐳射筆。”
“鐵片是燙過的。”
“是學校死角,沒有監控,老師一直都不喜歡池璟昭,因為對方几個人身上也有傷,要按雙方處理,處分兩個人,但吳耀的爸爸找來了學校,所以最後只處理了池璟昭......”
李維安每一個字都彷彿燙在黎漾心上。
“那你呢,你幹了什麼?”黎漾想問他有沒有幫池璟昭作證。
李維安的沉默,告訴她沒有。
做好事幫了同學,卻被推入萬丈深淵。
黎漾眼睛裡的淚唰一下流出來,她手顫到幾乎握不住手機,推開李維安就朝校門口跑。
李維安抓住她:“黎漾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會那樣對他......”
如果是現在,他至少回幫忙報警。
黎漾扒開他拉自己的手。
“我不想聽你講!”
她站穩,直視李維安:“我知道你很慘,但你做錯了事,我沒有資格替他原諒你。”
李維安還想解釋:“我知道,但......”
“李維安!該遭報應的是吳耀,不是他!”
“憑什麼是他呢,”黎漾心疼到沒辦法呼吸,“憑什麼他要受那些,卻沒有一個人幫他呢!”
“對不起。”李維安低頭。
沒再多廢話,黎漾拎著書包,往校門的方向跑。
坐上車,拉門,黎漾才發現因為剛剛的拉扯,書包帶的搭扣鬆掉,斷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