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忙?」
「等和親隊伍到了,把瑜貞公主偷出來。」
青檀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為何要偷公主?」
李虛白解釋道:「瑜貞不肯嫁給北戎王,早就找好了一個替身混在陪嫁侍女中。這宮女名叫盧燕兒,據說和瑜貞長的有六七分像,離京後便一直帶著面紗,推說水土不服,臉上長了膿瘡。出了雁回城便進入北戎之境,所以來到雁回城的這個公主肯定是盧燕兒。」
青檀吃驚道:「瑜貞這麼做就不怕被人發現?」
「北戎王並沒有見過瑜貞,接親使臣也是遠遠在宮宴上見過她,她帶到北戎的侍從都是心腹,沒人會戳穿她,也沒人敢戳穿。」
「蕭元盛偷走假公主,豈不是會讓事情暴露?」
李虛白笑了笑,「蕭元盛就是想讓北戎知道這件事。」
「為何?」
「公主在雁回城失蹤後,有人會向北戎使團密報,公主不願意和親,找了個宮女假冒她。假公主私自逃跑,真公主躲在朔州。事情暴露,北戎受了羞辱愚弄,定會興師問罪,索要賠償。或提高歲貢,或割讓城池。只有北戎不斷向朝廷施壓,提出無理要求,才能讓趙振下決心取消歲貢收復河間。蔡源已死,太子為了鞏固地位,也會和主戰大臣們合力說服皇帝對北戎開戰。」
青檀明白了蕭元盛的用意,但是這件事聽上去簡單,實施起來卻很難,她跟在瑜貞的和親隊伍之後,觀察過那些護送公主計程車兵,大約有上百人,另外還有北戎使團的二十多名士兵,看上去個個魁偉兇悍。
「只有你和韋叔兩個人麼?」
李虛白點頭,「這件事,他必須交給絕對信任的人,不能有任何閃失,也不能被人發現知曉。所以寫信給我,讓我和韋叔來幫他。」
「你知道公主護衛有多少人麼?你們兩個人恐怕很難從驛站中把人偷走。」
李虛白從容道:「驛站最多隻能住五十人。趙斐肯定要帶走一部分士兵住到衙署。公主不會讓侍衛近身侍候,身邊都是宮女。等眾人入睡後,便有可乘之機。我在驛站裡已經做了一些安排,屆時會有人接應。」
青檀當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本以為李虛白不會答應,沒想到他點頭說好,「不過你得答應過我,辦完這件事,你就回幽城。」
青檀挑挑眉,故意逗他,「趁我不在,偷偷出家啊?」
李虛白失笑,「不是。因為在靈鶴谷耽擱太久,朔州榷場的事還沒來得及處理,恐怕還得晚幾個月才能回去。」
「你想多了,不必你說,我也會很快就回去。阿姐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我來這裡,是因為想要找到段思南,問個確切訊息,既然你已經問到了,那我也就不用再繼續找他。」
青檀不遠千里奔波數日就為了找到段思南,替他打聽解藥,這份情義,讓李虛白無法不動容,不感動。他在情事上,一向不善言辭,羞澀被動,見到青檀心裡感動至極,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握住她的手,柔聲說了個多謝。
青檀嫣然一笑,「你和我客氣什麼?」
「不是客氣。」李虛白認真而感慨,「你救過我的命,還幫過我很多次,所以對你說一聲謝,不是客氣。」
青檀故意道:「那就以身相許好,好好報答我啊。」
李虛白果不其然馬上紅了臉,窘然道:「小聲點,韋叔會聽見。」
「那你就……不要發出聲音啊。」說著,青檀扯過他的衣領,眼若春水地望住他。
李虛白瞬即懂了她的意思,臉色通紅地看著她靠近自己,在他唇上蓋下香香軟軟的一個吻。這還不算,她用舌尖輕輕望他口中鑽了一下,可惜蜻蜓點水般又撤了回去,惹得他心火燎原,欲罷不能,正要把她抱到腿上狠狠親回去。外面響起腳步聲。
韋長生敲門送來一壺熱茶,見到李虛白臉色緋紅,忙問:「你沒事吧?」
李虛白窘然說沒事,不好意思說自己只是激動難耐才臉色有異。韋長生不明就裡,居然握住他的手腕,試了試他的脈息。
李虛白淺笑道:「韋叔,我自己就是大夫。」
韋長生欲言又止,帶上房門出去了。
青檀關切道:「你病了嗎?」
「沒有。」
「那韋叔怎麼如此緊張你。」
「他一向都很關心我,對我比對無極還好。」
青檀點頭,必定是因為李虛白父親的緣故。
浩浩蕩蕩的和親隊伍在傍晚時分湧入雁回城。
正如李虛白猜測的一樣,驛館安置不下所有人。趙斐要帶一半護衛前往衙署,瑜貞公主的隨身宮女,醫官還有護衛住在驛館,一些工匠和宮女侍從就近安排在驛站附近的客棧。
趙斐因心裡有氣,這一路都沒怎麼搭理瑜貞,到了雁回城,離北戎只有一步之遙,他才突然良心發現,打算去寬慰一下即將離開大周國境的瑜貞。
魏福守在房門口攔住了他,「王爺,公主累了,已經歇下了。」
魏福原是公主府的總管太監,也是太監魏合的乾兒子,趙斐臉色微沉道:「晚飯都沒用,就讓公主歇了?」
魏福忙道:「公主說太累,無心進食。」
看來是心情不好。也難怪,喜歡俊美郎君的瑜貞,怎麼樂意嫁給一個北戎的老頭子呢。趙斐對魏福交代了幾句,帶著數十名護衛離開驛站去了衙署。
魏福送走趙斐,慢慢鬆了口氣,走進公主房間。
盧燕兒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魏福早就認識她,原來只覺得她和瑜貞只有六七分相似,沒想到她盛裝打扮之後,貼上花鈿,竟和瑜貞如此之像,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魏福一邊打量著她,一邊低聲道:「晚上姜都尉過來,讓你曉事。」
「什麼事?」盧燕兒幾個時辰都沒有說話,聲音有些暗啞。
「自然是男女之事。」魏福道:「公主是已婚婦人,你若是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豈不是要露餡。」
盧燕兒木木地點頭,啞聲道:「請公公給我備一壺酒吧。」
瑜貞早就存了金蟬脫殼的心思,所以這次負責送親的官員,包括送親使趙斐,全是她精心安排的。天子對她內心有些愧疚,除了陪嫁豐盛之外,這件事也就任由她做主。都尉姜濤原是她的裙下之臣,離開朔州時被瑜貞吩咐過,到了雁回城給盧燕兒破身,以免露餡。
姜濤平白睡一美人也沒什麼可推脫的,天一擦黑便迫不及待進了公主的房間,瑜貞身邊的隨侍宮女已被魏福支開。
盧燕兒坐在桌子前,手裡舉著一杯酒,看見姜濤並未起身,只是有些侷促地低下頭,解釋道:「我有些害怕,喝點酒壯膽,將軍也喝一杯吧。」
盧燕兒和瑜貞本就長的像,濃妝打扮更有瑜貞的韻味,姜濤一陣心神盪漾,挑著她的下巴,調笑道:「也是,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喝一杯合巹酒也是應該的。」
盧燕兒端起酒杯遞給他。姜濤接過去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將盧燕兒打橫抱起放到床上,然後脫去身上的甲冑和衣裳,胡亂扔到桌上。
盧燕兒順從認命地閉著眼睛,姜濤俯身去解她的裙子,美色當前有些心急,胡亂一拉腰帶,竟拉成個死結。
姜濤扯了幾下沒扯開,盧燕兒睜開眼睛,輕聲道:「桌上有剪刀,將軍用剪子剪開吧。」
姜濤起身去桌上把剪燈芯的剪刀拿過來,準備去剪腰帶,卻發覺手發軟,使不上勁。
盧燕兒從他手裡接過剪刀,瞟了他一眼,低聲道:「將軍,看你這麼著急,怎麼像是沒經過人事的樣子。」
姜濤好笑的看著她,意味深長道:「一會兒就讓你知道,本將軍是不是勇冠三軍。」
話音未落,他痛呼一聲,那把剪刀狠狠插進了他的小腹。
盧燕兒面如冷玉,一字一頓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第83章 83
姜濤萬萬沒想到一個弱不禁風的宮女竟有膽量行刺自己,所以方才對盧燕兒毫無防備,才會被她一舉得手。他後知後覺那杯酒有問題,驚怒道:「你在酒裡下了藥?」
盧燕兒毫無懼色道:「沒錯。」
姜濤腹下開始疼痛,也不知道因為中毒還是受傷,他一手掐住盧燕兒的脖子,咬牙切齒道:「你好大的膽子!」若不是手上無力,他當下直接就卡斷了她的脖頸。
盧燕兒厲聲道:「我現在是公主瑜貞,你敢放肆!」
姜濤怔然一驚,不錯,她現在是公主身份,殺她容易,可是如何對北戎人交代?北戎人就在驛館,而瑜貞躲在朔州。她這個假公主不能死,更不能出事,一念及此,他不得不鬆開手。
「你從未殺過一個北戎人,也配稱將軍?你不過是瑜貞床上的一條狗!」盧燕兒厭惡不屑地一腳踢開他,起身下床。
姜濤恨的咬牙切齒,卻拿她束手無策,摀住小腹死死盯著她,「你想怎樣?」
「我要讓你們看看,什麼才是血性!」盧燕兒鄙夷地瞟他一眼,「我讓魏福替你叫醫官過來。」
桌上亂七八糟,堆放著姜濤的甲冑和衣服,還有一把腰刀和匕首,盧燕兒拿起內袍扔給姜濤,順手將匕首放在袖子裡,推門而出。
魏福並未離去,正攏手站在廊下,聽見身後房門一響,他回頭看見盧燕兒從門內出來,不禁一愣,心想這麼快?
盧燕兒冷冷道:「去把醫官叫來,姜都尉身體不適。」
魏福見她衣裳整齊,面沉如水,心裡咯登一下,該不會是姜濤突然不舉吧?他急忙走到房前,打算進去看看,盧燕兒瞪他一眼,呵道:「放肆。」
魏福一怔,如果不是知道她是盧燕兒,他真要以為眼前站著的就是公主。這氣勢像足了瑜貞,驕橫張揚,咄咄逼人。不過,即便知道她是假公主,在外面魏福也不敢頂撞,怕被人懷疑,於是疾步去前頭請隨行的醫官。
魏福一走,盧燕兒抬腳就去了驛館西側。北戎三王子恩衝帶著接親使以及侍從護衛,皆被安置於此休憩。門口守著兩位北戎護衛,盧燕兒徑直朝內高喊了一句,「我乃大周公主,有事要見王子。」
院內亮著燈,北戎人尚未歇息,恩衝精通漢話,聽見呼聲立刻從屋內出來,隨從官員也紛紛出了房間。
盧燕兒看向恩衝,徑直問道:「聽聞你精通漢話?」
「不錯,公主有何見教?」恩沖和接親使見「公主」孤身一人突然出現,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
「很好,既然你聽得懂,那就仔細聽好我說的話。」盧燕兒朗聲道:「我叫盧燕兒,並非公主瑜貞,瑜貞當下正躲在朔州,讓我替她去北戎和親。」
恩衝臉色一變,看向身邊的兩位接親使,「你們見過她?」
接親使遲疑道:「宮宴上見過,好像是。」
盧燕兒冷笑:「代替她和親,當然要找長得像的人。」
魏福帶著醫官回去,發現姜濤昏迷不醒,盧燕兒不在房內,預感不妙,趕緊跑來東院,恰好聽見盧燕兒的話,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喊道:「公主受了刺激,胡言亂語,請三王子見諒。」
盧燕兒冷冷道:「我沒有胡言亂語。魏公公還有都尉姜濤都知情。三王子不信,可以把這兩人捆起來往死裡打,必定會問出真相。」
北戎人面相兇悍,人高馬大,魏福立刻下意識地往後閃躲,無法自控地露出心虛之相。
恩衝見狀闊步上前,一巴掌扇到魏福臉上,怒道:「你們竟然愚弄北戎王。」
魏福被打的眼冒金星,捂著臉心驚膽戰地辯解道:「請王子明辨,只因明日就要離開大周,從此不能再見親人,公主傷心之下突然犯了瘋癲之症,方才把姜都尉都刺傷了。」
盧燕兒冷笑:「魏公公,瑜貞嫁過人,我是完璧之身。姜都尉想讓我成為婦人以免露餡,我不從他,所以才將他刺傷。」
魏福聽到這裡臉色發白,公主隨行隊伍中帶有兩名醫官,其中一名是女使醫官。如果恩衝要求驗身,盧燕兒是假公主便瞞不住了。
「王子若不信,可以查驗我的清白。」盧燕兒走到恩衝身邊,突然扯開衣領,「我願侍奉王子。」
眾人對她的話本已信了七八分,但是她突然露出肌膚自薦枕蓆,又不禁懷疑公主莫非真有瘋癲症?在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之前,她暫且還是北戎王的女人,恩衝身邊侍從都不便多看,紛紛低頭,或是移開視線。
青檀隱在黑暗中看到這一幕,一頭霧水,實在想不透盧燕兒為何這麼做,這女郎看似剛烈,為了保住清白刺傷姜濤,卻又突然要向北戎王子自薦枕蓆。
李虛白和韋長生原本的計劃是趁著眾人都睡了,釋放迷香,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盧燕兒。萬萬沒想到,他們來到驛站的時候,盧燕兒已經站在恩衝的面前,自曝了身份!蕭元盛的本意就是為了事情敗露,讓北戎人知道和親的是假公主,現在盧燕兒已經挑明,他們也不必偷偷帶走她。
李虛白對蒙著面巾的韋長生和青檀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就在三人準備悄無聲息的從房頂離開時,突然,盧燕兒抽出了匕首。
恩衝毫無防備,加之盧燕兒袒胸露膚,讓恩衝身後侍從無法直視,紛紛移目,她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竟然再次一舉得手,刺中了恩衝,可惜的是,此刻她手上無力,匕首隻扎進他腰部寸許,沒能取他性命。
恩衝驚怒至極,一掌擊開盧燕兒,魏福見她竟然行刺北戎王子,直接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