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看到有一些人拒絕了他,想讓他的快樂落空。但恰恰是這種隨機,有人拒絕,而有人接受,讓他快活無比。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沒有拒絕的錫安坐在這裡,說:
“我需要加上你的賭注,如果你加得上的話,我就答應這一場遊戲。”
黑色的人雙手交叉,強忍著內心為這不可思議的賭約,歡快地說:
“請說吧,我時刻恭候。”
錫安的眸子變亮了。
他對這黑色的人說道:
“我要賭注里加上你的命。如果我贏了,我要你,不僅是你,是很多的、所有的你,包括一切形式,一切可能的你,在一切宇宙中,在一切可能性中全部消失,你做得到嗎?但在你徹底消失之前,你要將另一個迴歸的方法告訴我,你做得到嗎?”
根據兩個異自然的供述,錫安毫不懷疑異自然·深淵奇想或者伊甸之花都無法結束他們自己的生命,都是一個個永恆膨脹的實體。
這黑色的人,也許也是不生不滅,永恆不變的存在,頂多能像深淵奇想一樣被驅逐出某幾個宇宙罷了。
而那時候的錫安,或錫安們都不知道的是,在黑色的人的眼中,上千個,上萬個,無數個他同時發出了這個要黑色的人追加的賭注。
於是黑色的人很快意識到這場賭約的另一層含義。
一方輸一次,不過是死其中一個自己。
而黑色的人輸一次,就要徹底傾覆。
因此,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對他來說已經變成了無限分之一。除非所有的錫安都輸了,否則他必死無疑。
而按照數學期望來看,一半的錫安能贏,一半的錫安會輸。一半的人能得到那個方法,而一半的人得不到。
世界便會因此分叉。
但正是這樣,他才能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樂、純粹的快樂。
——如果這樣都能贏,如果每一次隨機都將投出是我贏的偶數,那該是多麼歡快、多麼奇蹟呀!
“要知道,連結束自己的命運都做不到的東西,連作為生命最基本的自由也不配談!連殺死自己都無能為力的東西,豈不說明它們根本有許多事情做不到嗎?我自當應許!”
他不可自禁地大笑道:
“只要我輸了,我就要徹底結束我的一切,結束我對所有世界的一切干涉,將我徹底消滅,讓我無法思考,讓我停止行動,讓我徹底消失,你想象的一切關於死亡的含義……我都應許了!只要這骰子落下的一瞬,一切都將水落石出!這個我不是這個個體,是你能想象的和我真的所是的一切的整體。如何?你答應了嗎?你放心了嗎?不要懷疑我的許諾,我可不是什麼喜歡搬弄是非的魔鬼!”
那可能是錫安做夢也想不到的場合。
居然會有一天命運會孤懸在骰子之上。
“不用擔心,一切的必然都是偶然。偶然性始終控制著一切。誰敢擊敗偶然性,誰就是我的敵人。”
那時,黑色的人看上去冷靜無比,好像已經看穿了錫安的心思,居然在安慰他。
他搖了搖頭,拒絕了這種安慰,抬起頭,看到群光變幻,裡面是黑色的人在他的宇宙中所做過的無數的事。
有時是雕像上巨大的神明正在凝望底下的凡人。有的則是六十億年前的光團,正在凝視妖星的飛躍。還有的則是海里的東西,正在推動深淵奇想的甦醒,讓深淵奇想提前了三千萬年瞥了一眼外界,甚至還有當初魔劇院裡正在舞動扇子的人。
無窮的形象,無限的真實,歷史的推手字面上的含義。
一個無情的上帝。
“好的,我答應了。”
錫安說,然後又問道:
“那你呢?”
黑色的無貌之神的影子越來越大,一直站立在他的背後。而無限的混沌連著無限的世界,開始圍觀這場最後的賭約。
千千萬萬個他、還有不同形象的他坐落在此,莊嚴地應許道:
“我們都答應了。”
然後,它們迫不及待的問道:
“可以開始了嗎?”
讓一切的命運揭開的瞬間。
“稍等一下。”
那時候,錫安深深呼了一口氣。
他想到了很多,也回顧了黑色的人所說的一切的話,而他並沒有黑色的人的瘋狂與透徹,只任由自己心中的衝動說道:
“你們在覺醒的時候對我說我和我居住的世界,只不過是無邊海洋的無邊沙岸上的一粒沙子,除了我之外,還有無數粒相同的沙子。”
黑色的人看著他,一邊傾聽,一邊微笑。
“現在,我要和你們說無邊的海洋、無邊的世界、無邊的可能,於我而言,也只不過是為了點綴沙岸上的這一顆顆小小的沙粒而存在的。我因這一切而光彩。”
錫安抖了抖身子,接著說:
“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
“那我開始了。”
黑色的人莊嚴無比的說道。
於是骰子被拋到了空中。
在一切算計,在演化與被遺忘的歲月之外,在蒼茫,在深淵,在四十六億年前,在四十六億年後,在雪球之中,在永恆之中,在毀滅之中,在世界的誕生與演繹之中。
讓骰子落下罷!
一者平靜地祈求勝利,以及思考自己毀滅以後,他所愛的人和愛他的人的下場,感到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