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姬坐在榻的另一邊,一邊注意看著爐子燒水沏茶,一邊為秦如腹中孩兒做小衣裳,此時看父子孫三人鬧到一起去,不由好笑的笑了起來。
殿外六出紛飛,殿內歲月靜好......
第二日,秦魚先一大早的派人去詢問白起,要不要帶上兩個孩子去上林苑,白起回信說可以,明日他會親自來接上兩個孩子。
既然白起同意了,秦魚便親自去了一趟宮裡,跟嬴政說小甲和扶蘇要跟武安侯去上林苑打獵的事,嬴政果然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或許老天爺已經將近期所有的雪都給下完了,第三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在家躲雪躲了好幾天的咸陽黔首們也都走出家門,拿著竹子扎的大掃把掃自家門前雪。
裡典也組織了自家裡的青壯們來到路上掃官道上的雪,掃完雪再倒上灰渣,防止人走在上面打滑。
白起車駕來到安平侯府,順利的接上兩小,穿過已經掃清積雪的咸陽城內大道,出城門向上林苑而去。
因為出門,兩個孩子全身都穿的毛茸茸的。
扶蘇年紀小,正經的三頭身,無論是穿在裡面的棉襖褲和外頭的小袍子都是連體開襠的,貼頭皮帶著輕薄黑色絨線小帽子,為了他行動方便,也是為了不傷到他自己,配飾不多,只有頸間掛了一把小巧的長命金鎖,衣服袖口襟口上牢牢縫著拇指肚大小的珍珠,裝飾華貴的衣裳。最外頭小毛斗篷一裹,混像個煮熟了的湯圓,胖乎乎圓滾滾的別提多可愛。
小甲年紀大些,已經六歲了,個頭也足,衣裳就穿的複雜些。
他裡衣外頭穿的也是連體棉襖褲,同樣開襠的,連體襖褲外頭是傳統的紅黑兩色的深衣小袍子,長到脖
頸的頭髮散了下來,貼頭皮戴著和扶蘇一模一樣的輕薄黑色絨線帽子,帽子邊沿蓋住耳朵壓住眉毛,防止冷風吹到額頭,凍著耳朵,帽子中間鑲嵌了一枚藍田寶玉,皮腰帶上的玉勾掛滿小巧的組玉佩、小荷包、小香囊,後腰上還有一把和他手掌相配的小巧匕首,腳上蹬著鹿皮毛靴子,防水防寒,專門為雪地裡行走準備的。
他最外頭披的是一件白狐裘的連帽斗篷,此時坐在車裡,帽子放了下來,露著雪白的小臉和烏黑的大眼睛。
小甲和扶蘇同款笑眯眯的向白起問好:“大父安。”
白起也笑呵呵的道:“安,安,都安。”
白起年紀大了,這些年越發的慈和可親,歲月不僅染白了他的鬚髮,還洗滌了他滿身的軍煞之氣。
現在在他身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他壯年那會渾身的殺伐血氣了,天氣晴好的時候,他往渭水學宮那群老頭堆裡一紮,尋常人根本認不出來他就是那個曾經讓六國君臣聞風喪膽的殺神白起。
或者叫人屠白起!
白起視線在扶蘇和小甲兩小孩身上掃來掃去,他微笑時眼睛都被褶子擠壓成了一彎窄窄的月牙,半遮住了他眼中精光四射的喜歡。
他將在馬車的晃悠下坐的不是太穩當的扶蘇抱進懷裡,揉了揉他身上的毛茸茸,又將小甲耷拉在背後的斗篷兜帽給他戴上。
看著安靜乖巧的毛絨糰子,白起眼前時間好似瞬間倒退三十年,同樣是大雪後的雪地裡,同樣是行駛在雪地裡的軺車上,一樣年紀一樣玉雪可愛的孩童,就坐在他身邊,像一隻肥墩墩雪絨絨的乖巧白毛兔子!
白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甲和扶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扶蘇正是個人來瘋的年紀,白起哈哈大笑,他也跟著咯咯咯笑了起來,只有小甲,心裡覺著怪異極了。
白起笑完了,一手抱著扶蘇,一手揉了揉小甲同樣毛茸茸的後背,對兩小孩道:“等到了上林苑,咱們先去雪地裡打兔子,晚上燒兔肉給你們吃好不好?”
小甲瞬間忘了剛才的怪異感覺,和扶蘇歡呼道:“好~~”
自從上次在白起那裡聽他說起過一次獵兔子的故事後,小甲就心心念唸的想讓白起教他怎麼獵
兔子,眼下機會就在眼前,怎能讓他不心中歡喜。
雪地裡打兔子說容易也容易,氣溫低,積雪軟,兔子在雪地裡跑不快,只要找準兔子窩,就能收穫滿滿。
但也不是太容易,大雪覆蓋了所有線索,想要找到埋藏在積雪下的兔子窩可不容易,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空手而歸。
但這種情況並不存在於白起這裡,一來他是老獵手了,二來上林苑早就將獵物安家地點大差不差的給標好了,就等白起帶著人去了。
所以,這次上林苑之行,與其說是白起來打獵消磨閒散的時光,不如說是帶著孩子們來冬遊來了。
這比自己來真刀真槍的騎馬狩獵野獸還讓白起歡喜。
前面不遠處就是兩隻兔子在覓食,白起帶著小甲和扶蘇躲在一叢枯萎的灌木叢積雪後面,白起蹲著,小甲和扶蘇趴著,沒辦法,這兩個孩子穿的太多了,根本蹲不下來,只能四肢著地趴在積雪上。
正在雪地裡一蹦一跳覓食的兩隻兔子,都是成年大小,一隻渾身雪白,只有四隻腳和鼻子是灰色的,另一隻則是渾身灰白,只有三瓣唇是粉色的。
不知道這兩隻兔子的腿是不是冷的不靈活了,即便蹦跳起來也是慢吞吞的,一副不受打擾的樣子。
白起雙手掐著小甲和扶蘇的胳肢窩提起來,背對著豎在自己面前,讓他們不用費勁就從斜趴在積雪上的姿勢給站直了。
白起一手扶著一個孩子的手臂,在兩人耳邊輕聲道:“去吧,去撲抓那兩隻兔子。”
撲抓,就是用自己的四肢和身體壓住獵物,進而捕捉住獵物。
扶蘇不懂,小甲聽懂了,他猛的發力,如一支離弦的箭矢一般射向前方,然後,沒跑兩步——
呃,一個趔趄整個身體都摔倒在厚雪堆裡。
扶蘇驚叫:“小甲!”
聲音之尖利高亢激的正在枯枝上歇息的群鳥撲稜稜的飛走一片,撲簌簌的落下許多積雪,打了白起一頭一臉。
白起:......
小甲:......
小甲忙將臉從雪窩子裡拔出來,去看前面的兔子。
兩隻兔子也受了驚,猛的蹬腿躥了兩米遠,然後就不動了。
扶蘇連滾
帶爬的來到已經跪坐起身的小甲身邊,小甲激動的對扶蘇道:“快,咱們快去抓兔子,兔子還沒跑。”
說罷又是一個猛衝,然後一個凌空飛撲衝著白兔子而去。
被落在後面的扶蘇一邊嘴裡唸叨著:“哦哦,抓兔子,抓兔子。”一邊學著小甲的動作朝著前面的兔子跑。
但他實在是太小了,這一邊跑一邊摔的架勢,與其說是跑,不如說他是一路滾過去的。
小甲一個飛撲重新將自己撲進雪堆裡,兔子被他撲住了,但只撲了半邊,他撲的太靠前了,身體只壓住了白兔子的屁股和短尾巴,頭和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他的腋下。
這受驚的白兔子一個用力就掙脫了他並不牢靠的壓制,然後嗖的一下撞進了後面“滾”上來的扶蘇懷裡。
被白兔子撞了一個仰翻的扶蘇:......??????
先是受驚後被撞了個頭昏眼花的白兔子:??????!!!!!!
白兔子還要蓄力要跑,只聽扶蘇“嗷”的一聲一個飛撲,成功用身體將白兔子給壓在自己身下。
單論個頭,這個成年白兔真的沒有比三頭身的扶蘇小多少,在他身下掙扎蹬腿的勁道也兇猛的很,扶蘇正常情況下根本壓不住它。
但現在他們不是在雪堆裡嗎,扶蘇用身體將不斷掙扎的兔子給壓進了雪堆裡,兔子和雪堆壓實在一起,沒一會就扎掙力道就弱了下來。
扶蘇這邊和白兔子搏鬥,小甲那邊也沒閒著。
他一開始見白兔子跑了還想去追,結果見這傻兔子直直撞上了跟上來的扶蘇,然後扶蘇靈活的一個飛撲撲到了白兔子,他短促的哈哈笑了一聲,就不再管扶蘇和這隻白兔子,而是朝著已經跑出一段距離的灰兔子奔去。
就跟白起說的一樣,雪地裡的兔子靈活度大減,這灰兔子意識到危險後即便加緊逃命也沒逃多遠,接連摔了兩次的小甲已經掌握住在雪地裡奔跑的技巧,沒跑多久就成功攆上灰兔子,將其撲倒在身下,成功抓住。
小甲將足有兩斤重還在不斷蹬腿的灰兔子抱在懷裡往回趕,隔著丈遠就看見扶蘇正坐在雪堆裡對著白兔子戳戳戳,白起就蹲在他身邊。
扶蘇好奇問道:“兔子死了嗎?”
白起:“應該沒有,它被你壓的閉過氣去了。”
扶蘇似懂非懂:“哦......”
聽到兩人對話的小甲喊道:“扶蘇你好厲害,居然能把兔子給壓暈厥嘍。”
小甲誇他厲害的話扶蘇聽懂了,他抬頭看到小甲和他懷裡的灰兔子,也驚喜的大聲道:“小甲你好厲害,抓住了兔子!”
小甲來到近前,白起站起身跺了跺腳,對氣喘吁吁渾身沾雪絨線帽子都歪了臉蛋紅撲撲眼睛亮晶晶的小甲笑道:“不錯,第一次狩獵就獵到了一隻肥兔子。”
小甲開心的大笑起來:“怪不得大人們都喜歡打獵,原來打獵這麼好玩。”
扶蘇也坐在雪地裡歡快的笑,拍著小手道:“好玩,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