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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痕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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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京淮呼吸微窒,司嘉緊接著說:“但你可以放心,沒有。”

似乎看出了梁京淮的將信將疑,司嘉卻沒再解釋什麼。

渾渾噩噩地考完數學,司嘉就先請假早退了。

可禍不單行這個詞不是沒有道理。

因為生理期伴隨的免疫力低下,這一陣又因為換季流感肆虐,當天晚上回家,司嘉感覺頭有點暈,第二天要考的英語也沒能看太久,一覺睡到凌晨一點,司嘉是被熱醒的,窗外又是一場大雪的冬夜,幾乎是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自己異常的體溫。

下床量了個體溫,三十九度,果然發熱了。

面前茶几上攤著過了期的退燒藥,司嘉後悔當時給陳遲頌買的時候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與此同時又划著手機上可以外賣送藥的app,但全都由於太晚而不再接單。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只有牆角一盞昏暗的夜光燈打在她肩身,螢幕的光線照著眼睛,良久後,她點進微信通訊錄,找到許之窈的頭像,往外發了一條——

【之窈姐,你睡了嗎?】

彼時四周萬籟俱寂,世界已經進入沉睡,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著手機邊緣,司嘉在心頭思忖著許之窈回訊息的可能性。

半分鐘後,手機一震。

許之窈的微信回過來:【沒有,怎麼了?】

司嘉打字:【之窈姐,你家裡有多的退燒藥嗎?如果有的話,我能來拿一下嗎?】

這條訊息發出去沒過兩秒,一通語音通話直接打了進來。

許之窈的名字閃爍在螢幕上。

司嘉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按下接通,喝再多水也難掩嗓音裡的啞:“喂。”

那頭有點吵,聽著不像在家裡,但短暫的幾秒之後,由鬧轉靜,風聲隨著一道意料之外的男聲入耳:

“是我,陳遲頌。”

第13章 霓虹

◎“習慣我在追你。”◎

司嘉愣了有整整五秒, 她把手機移開,認真看了眼備註,又放回耳邊, 問:“怎麼是你?”

但陳遲頌沒回答, 他只問她是不是生病了。

窗外大雪紛飛, 時間已經走到凌晨一點十八分,司嘉本來想說沒有,但壓不住那一聲咳, 於是那頭連風聲都不再, 陳遲頌沉聲說那你在家等我。

司嘉問他要幹嘛。

陳遲頌說:“你準備好身份證和醫保卡,過二十分鐘下樓, 我帶你去醫院。”

然後他似乎也知道她要說什麼, 先她一步把電話掛了。

緊接著在冷風中開啟自己手機,叫了輛車, 才轉身往回走,卡座裡許之窈還揉著眉心, 手邊兩杯檸檬水已經見底,她聽到動靜,抬頭看了陳遲頌一眼,陳遲頌問她活過來沒。

“嗯。”

陳遲頌就把電話還給她。

許之窈接過, 有點懵地問:“你拿我電話幹什麼?”

陳遲頌在她旁邊坐下,但沒理,注意力全在亮著的手機上, 昏暗光線映著此刻螢幕上的訂單資訊, 許之窈好奇地湊過來想看, 陳遲頌咔嗒一聲鎖屏, 他偏頭, 不著痕跡地轉話題:“那你大半夜喝成這樣子幹什麼?”

酒精還上著頭,許之窈見陳遲頌一副“不就失個戀麼至於麼”的嘴臉,沒忍住嗆他:“你管我。”

陳遲頌聞言聳了聳肩,把手機放回口袋,又坐了會兒,站起身,“那下次別給我打電話,我不管你。”

“唉!你真走啊?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了?”

許之窈是知道這人說一不二的脾性的。

陳遲頌置若罔聞地拿起搭在卡座上的外套,朝外走的腳步沒停,只撂了句蔣逢等會來接你。

-

聽筒一下安靜的時候,司嘉在沙發上發了會兒愣,還燒著的大腦運轉地很遲緩,直到第四分鐘才意識到,陳遲頌不是在跟她開玩笑,當下站起身,回房間換衣服,又聽話地拿上身份證和醫保卡,做完這一切,握在掌心的手機隨之一震。

這回是陳遲頌的微信了。

c:【我到了。】

司嘉回他一個好字,套了件羽絨服下樓,一眼就看見停在單元門前的計程車,車窗半降,周遭慘淡的雪光勾勒出車後座一個稜角分明的側臉。

陳遲頌靠著椅背,應該是回過家,身上換了件和她差不多的黑色羽絨服。

雪還在下,司嘉一時出神地在原地站了幾秒,車門就直接從裡面開啟,陳遲頌皺眉看她,“生病還站在風口?”

因為這一句,司嘉後知後覺確實挺冷的,她上車,滿車廂的暖氣拂面,陳遲頌對前頭說師傅開車。

這個點,路面很空曠,車平穩地行駛著,司嘉其實整個人還是頭腦發脹、四肢發軟的狀態,近乎高燒的溫度在侵蝕著她的理智,右邊手肘抵著車窗,撐著額,以至於落空的左手被陳遲頌倏地握住時,她忘了反應,更沒有掙開。

只是很慢很慢地轉頭,發現陳遲頌在看她。

窗外霓虹燈的流光閃爍,深夜的街頭荒唐又冷漠,而他的手很熱。

陳遲頌問她量過體溫了嗎。

司嘉點頭,“量了。”

“多少度?”

“三十九。”

“家裡一點藥都沒有嗎?”

“都過期了。”

一問一答引得駕駛座上的師傅透過後視鏡看兩人一眼,司嘉反過來問陳遲頌:“你還沒告訴我,之窈姐的手機怎麼在你那兒?”

“她今天晚上喝多了,我家的場子,我於情於理過去看一下。”

“哦。”

後半程仍然暈乎乎的,陳遲頌的手也一直沒有放。

到醫院是一點四十。

司嘉以前不是沒有過一個人就醫的經歷,多少次扁桃體發炎引起發熱,司承鄴不是在忙,就是電話打不通,再不濟就是讓助理來給她送點藥,可這一次,她坐在等候區裡,看著不遠處,陳遲頌在空無一人的醫院因為她而奔波。

也是到這時,才注意到陳遲頌右肩還背了個包。

但他不是回過家嗎。

消毒水味兒充斥著鼻腔,被高燒逼出的汗還沒退,司嘉沒有精力再去思考,身體明明還在發燙,卻還是感到冷,很冷。

後來血也抽了,檢查也做了,醫生說是病毒性流感,得有一陣子才能好透,司嘉心裡也有數,就像是這段時間憋著的一股勁,全都散在這場病裡了。

凌晨的輸液大廳更靜,值班護士剛打完一個哈欠,陳遲頌把藥水放到輸液臺上,和護士說了兩句,具體是什麼,司嘉沒聽清。

那護士也年輕,兩眼瞄下來就懂了,在給司嘉扎完針後撥了撥調節器,感慨地笑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司嘉一愣。

剛要搖頭說你誤會了,身後的陳遲頌先從護士手裡接過輸液瓶,右肩的包隨動作滑了下,他反手抬回去,也在笑,居高臨下的,“不好意思,她不是我女朋友。”

護士的神情變得有些尷尬。

但是兩秒後,陳遲頌緊接著又跟了一句:“因為我還沒追到。”

兩句話,就給自己塑造了一個苦苦追求愛而不得的深情男高中生形象,護士看他的眼神更亮了,連同看司嘉的眼神多少帶點不知好歹。

司嘉沒話說,轉身就走,沒扎針的那隻手被陳遲頌拉住,他兩步跟上來,肩膀和她的挨在一塊兒,他邊走邊說:“以後你得學會習慣。”

“習慣什麼?”司嘉斜額看他。

“習慣我喜歡你,習慣我在追你。”

藥水一滴一滴地往下,遠處牆面上的時鐘走著,空調裡暖氣打著,司嘉腳步頓住,她偏頭看他,似乎覺得之前和他說的話都成了對牛彈琴,嘆一口氣,叫他:“陳遲頌。”

陳遲頌應著,卻低著頭,把肩膀上的包放到膝蓋上,一樣樣從裡面拿東西。

到嘴邊的話隨著他的動作而消聲,司嘉沉默地看著。

一包紙巾,一塊抹茶巧克力,裝了熱水的保溫杯,平板,還有一條毛毯。

他也不在意司嘉原本要和他說什麼,自顧自地開口:“如果你現在覺得困,就睡一會,輸完液我叫你,如果睡不著,平板連著網,你想看什麼都可以。”

做完說完他才抬頭看她一眼,很平靜的一眼,沒有將自己心思完全剖開給她看的窘迫,但同時也在不動聲色地讓她直白地感受著,那顆為她而跳動的心。

兩人灼灼對視著,司嘉的眼角還有因為燒熱暈開的紅,良久後她才啞聲問:“那你呢?”

“我陪你。”陳遲頌說。

乾脆利落的三個字,帶著一種我願意陪你耗的深層意思在,司嘉聽得懂,她搖頭,“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考試。”

陳遲頌看一眼鍾,此刻已經將近三點,他也搖頭,“從給你打電話,我今晚就沒打算回家。”

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樣一句,拆巧克力的手停了下,司嘉問他爸媽不管嗎。

陳遲頌把毛毯往司嘉腿上蓋,“我成年了。”

“哦,”司嘉點頭,然後頓了兩秒又說:“可是我還沒成年。”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的一句,陳遲頌多聰明的一個人,他聞言挑眉笑了笑,“想什麼呢?”

“沒什麼。”

陳遲頌不走,司嘉就由著他去了,可能因為之前睡過的冗長一覺,又或者是因為陳遲頌在旁邊,她不太想睡覺,於是拿起平板,在影片軟體裡找了部外國電影。

看完也正好拔針,輸液的那隻手因為長久的靜止不動而泛冷,和車裡一樣,陳遲頌握得自然,司嘉還是沒有掙開。

就這麼被他牽到醫院門口,路燈還亮著,雪停了,天色熹微,離上學也就剩一個多小時,陳遲頌照舊打了一輛車,先回了趟天雋墅,司嘉沒下車,她靠著椅背,藥效開始發作,疲憊伴著天際一絲極微弱的晨光,籠罩她,但她還是強撐著沒睡。

手指在螢幕上划著,司機是個中年大叔,眉目倒也和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著,話題不外乎問她多大,問她是不是還在上學,問她和陳遲頌什麼關係,八卦不分男女,司嘉剛想敷衍了事,餘光看到車窗外陳遲頌正慢悠悠地往回來,換了身衣服,書包鬆垮地掛在左肩上,絲毫沒有徹夜未睡的狼狽,反而更精神了,更帥了。

車門很快被他拉開,就這間隙,司嘉收了手機,淡笑著回大叔:“哦,他是我哥哥。”

六個字,一字不差地落入陳遲頌耳裡,關門動作一頓,他偏頭看她一眼,無聲挑眉,明顯一副“你搞什麼”的表情。

司嘉順勢朝他笑了笑,“哥哥?”

隨後砰的一聲,車門關實了。

從天雋墅到金水岸又開了二十多分鐘,到小區樓下,還碰上了早起遛狗的鄰居,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姐姐,哈欠都打出眼淚了,看著司嘉下車,和她打完招呼,目光又掃到車裡頭多出的一道人影,旁的沒說,只給司嘉一個“讓我淺嗑一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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