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間斷的戰鬥在城內進行了一整夜,每一棟殘破的樓房,甚至於只是幾根斷樑,一塊街角,都可能是一處攻擊據點。將近凌晨的時候,我方所有的射擊火砲就已經耗盡,到了下半夜,連子彈也開始不夠,我只好下令要大家將手上的自動步槍調成點放,機槍機砲也儘量就單點射擊,避免大範圍掃射來節省彈藥。在如此劣勢下,一開始我軍憑藉精確的瞄準和隱形功能,還可以勉強維持住互相抗衡的局面,敵方一時也不敢太過於輕舉妄動。可是隨著鏖戰時間不斷拉長,再驚人的體力也要被消磨殆盡,戰鬥服上的能量電池不能再藉由體能充電,就不足以繼續維持隱形功能而使得隊員們紛紛現形,喪失了僅存的優勢,敵軍便肆無忌憚地反撲了。
旭日才正在綻露,城內戰事已經升高到了極點,二十輛地獄犬戰車帶頭從西邊往各個方向突破,我方只能靠手上有限的徹甲榴彈和機砲與之對抗,原本的戰線迅速往外擴散,全城都可見到戰車部隊橫衝直闖的蹤影。一支戰車小隊繞過了爆破隊佈下的封鎖線直朝向我這邊而來,縱使隔著好幾排鋼筋水泥的樓房,渾厚的引擎聲仍舊是震耳欲聾。突然間一聲巨響,一輛地獄犬戰車從對街破牆而出,巨大的車輪聒噪地碾過土石瓦礫正面逼近。我眼中望著輪胎上清晰可見的胎紋,腦中沒有任何念頭,手指已經先扣下了扳機,徹甲榴彈射出的後座力在肩窩微微一震,接著「轟隆」一聲,眼前張牙舞爪的地獄犬戰車前輪連著防護鋼板一併爆裂,冒著火整輛萎頓下來。
突如其來的爆炸使得身旁所有人不論車上車下盡皆臥倒,紅鶴趴在地上,半埋怨半欽佩地說道:「總隊長,你的動作也太快了吧……」就見另外兩輛戰車的砲管正從殘破的街角伸出。
我大聲道:「快掩蔽,他們要開砲了!」只是耳中一時還在嗡嗡作響,根本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幸好大家還是立即有所反應,四散著往街道兩旁閃避,只聽戰車砲「磅!磅!」接連兩響,原本位置兩輛履帶車立即被炸得四散紛飛,爆震所及,連周圍店鋪原本就已殘破不堪的玻璃也全都碎得一片不剩。
剩下的履帶車趕緊移動,同時邊用機關砲還擊,只是這種二十公釐的子彈還不足以打穿地獄犬戰車的裝甲,只在表面釘出密密麻麻的彈孔。隨行的步兵或利用四處倒塌的建築物掩蔽,或就地躲在戰車後頭,用自動武器對我們互動射擊,同時戰車也轉動砲塔調整射角。我急叫:「手上有徹甲榴彈的對付戰車,車隊退去隔壁街,從後頭繞過去對付步兵。」說完一刻不停留從牆上破洞翻進一間屋內,只聽後頭「轟隆」一聲,已被戰車砲轟出了一個大洞。
我從灰煙瀰漫中抬起頭,冷不防一隻粗壯的手臂伸來搭在了我肩上,只見鐵鷹肩扛一把mg步槍,背上還背了一把,衝著我咧嘴大笑道:「哈哈,歡迎回來啊,我們哥倆總算是又並肩作戰了。」
這時候我實在是不怎麼笑得出來,只有勉強揚揚嘴角,腦中想到的卻是露兒。
生死交關的兄弟情義,朝夕共處的袍澤情誼,和露兒相比起來早已經是微不足道。或許從螢幕上初見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我要為她魂牽夢縈一輩子,只是不知要怪上天捉弄,又或者是自己沒有福氣,不能夠將短暫的擁有化為永恆。此時此刻,我已不敢奢望能有再一次的機會,只希望如果我真的不幸戰死在這裡,她會對我的遺體流下一滴憐憫之淚。
不過我可不希望那一刻就是現在。
對街「磅磅磅磅」地響起連串槍聲,紅鶴、火鳳等人對集中在我這一側的敵軍猛烈射擊一陣迅速脫離,接著又是「轟隆」一聲,整棟房舍被戰車砲轟去半截,剩下扭曲的鋼筋兀自搖晃。
「老戰術,」我定下心對鐵鷹道:「欺敵打帶跑,我們出去把那兩輛地獄狗全解決,有沒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他拍了拍手上步槍的榴彈發射器,「就怕你荒廢太久了跑不動。」
我沒答腔,耳中凝聽戰車聲響,推斷距離已經很近,稍稍探頭確定了一下位置。「十點鐘方向一輛,另一輛在十一點鐘方向稍稍靠後,兩輛中間有十五名步兵,和我們同側九點鐘方向也有,從這個角度看不太到,我想人數應該差不多。」
「要先從哪一輛下手?如果是我,會先打十一點鐘方向,再打十點鐘方向。」鐵鷹道。
「不用如果,就是你了。」我道。既然質疑我跑不跑得動,不好好向他證明一下怎麼行。「我先跑引開敵軍注意,你來攻擊,數到三就行動。」伸手指比著「一、二、三」,一躍起身飛奔出去。
兩輛地獄犬戰車一左一右停在街上,砲塔上的機砲揚起一片射擊火光,我斜跑著迅速竄入對街,腳下經過之處馬上便被子彈激起的塵土覆蓋。砲塔「摁……」地開始轉動,我立即反向又跑回對面,對方機砲再次開火,把騎樓上一排搖搖晃晃的招牌全都掃了下來。這一來一回的短暫幾十秒,在戰場上而言已經是太過充裕,鐵鷹從藏身處探出頭,穩穩地把徹甲榴彈送進後頭地獄犬戰車車頭,將整座砲塔炸得四分五裂,接著馬上飛奔逃離,另一輛戰車隨即開火,將那處轟成空蕩蕩的一片大洞。
而在這一瞬之間,我已經就定射擊位置,旋即將那輛戰車化成一團火球。
「幹得好啊。」鐵鷹忘形大吼。
「合作無間。」我笑道,隔街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心裡對於自己身手依舊也是感到十分滿意。
時光彷彿又重回到當初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那段艱澀歲月。
敵軍步兵可不容許我們在那裡眉開眼笑地慶賀,立即一陣機槍掃射把我們逼進建築物中,通訊器傳來紅鶴的聲音:「總隊長,現在要怎麼做?要守在原處,還是逼上去進攻?」
「穩守原地,用基本火力牽制就好。」我道:「等履帶車到,讓他們的機關砲去收拾比較快。」
不過我這如意算盤可沒打對,當履帶車從兩頭繞過來之時,對方已經從破碎的屋舍穿到隔壁街去,反而是繞到了我們側翼。
「履帶車守住兩邊街口。」我趕緊改變戰術:「火鳳,飛燕,你們各帶五個人,從左右穿過去包抄兩翼,紅鶴你帶其他人守住從對面這排空屋,用中度火力掩護她們。隔壁街有好幾棟高樓,要提防敵軍佔據制高點。」
眾人立刻行動,射擊聲不絕於耳響了一陣,隨即又停了下來。對方顯然猜測到了我的意圖,我掛在手臂上的偵測螢幕就見十幾顆光點迅速移往對街,這一下化被動為主動,不但是可以直接對紅鶴和火鳳雙邊攻擊,甚至於連我這邊都有威脅,因為另一側出來就是我所在的這條街。我趕緊和鐵鷹鑽進對面房舍,對方槍聲很快在身後響起。
「媽的,這個帶隊的軍官還蠻有兩下子。」我罵道,心裡盤算著,到底是有沒有必要和他們繼續糾纏下去?
鐵鷹從牆上缺口探身開了幾槍,只聽對面一聲哀嚎,一名敵軍中彈倒下,對方好幾把自動步槍立刻回敬,一陣狂射打得牆上「批哩啪啦」碎屑紛飛。鐵鷹一個翻滾來到我身旁,說道:「哇靠,連步槍子彈都穿得過,這些房子他媽的是紙糊的是嗎?蓋得未免也太爛了吧。」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傢伙也變得和獨狼一樣滿口他媽的。
唉,一想起獨狼,我的心情就直往下落。
「我剛剛看了,對方只有五、六個人,我看我們再聯手出擊,殺他媽個片甲不留,你看怎麼樣?」鐵鷹興致勃勃地說著。
我還不及回答,紅鶴帶著幾名隊員從旁邊缺口衝出,大聲道:「總隊長,這邊交給我們,你退到後面去指揮。」說著靠在視窗,「磅磅磅……磅磅磅……」幾個點放,把幾名正要欺近的敵軍又給逼入對街屋內。
「喝,護駕的來了。」鐵鷹笑道:「龍豹你就到後面吧,我和她們一起。」威風凜凜地一手拿一把步槍和其他隊員各就射擊位置,和對面敵軍互換交火。
我很不是滋味地退到屋內深處,等心情稍微沉澱一些,才鎮定下來繼續指揮戰局。
履帶車繞道左側守住街口,機關砲強力掃射一陣,對街殘破的水泥夾板樓面一片片四散崩落,藏在那邊的敵軍只得遁入我們這側閃避,飛燕和火鳳趁機會集一塊,從右側穿過破屋對敵軍背面突襲。可是對方更是棋高一著,一部份人馬已經先行在高處的樓層架起重機槍正面牽制,其餘的人則是巧妙地利用半截跨越街道兩端的倒塌建築迅速轉移,飛燕等人反而是陷入了兩面夾攻的局面。我趕緊下令身邊隊員從同側進行反包夾,可是對方也立即做出應變,就這樣你出一招,我還一招,簡直就像是在戰術演練似的,在短短几條街之間糾纏激戰。雖然兩邊人數加起來不過只有幾個小隊,可是卻像是在同時指揮好幾個兵團般煞費心思。
耳聽著全城戰火不絕,而身邊這麼一小撮敵軍,卻又像是附在背上的跳蚤一樣除不掉揮不走,我正煩躁於無計可施之際,突然間對方陣中一陣鼓譟,緊接著槍聲大作,不過卻是自亂陣腳般的亂打亂射。
我湊向躲在牆後的紅鶴身旁,問道:「怎麼回事?」
「好像是對方一名軍官被我們的狙擊手幹掉了。」
我開啟望遠功能小心翼翼地透出頭一望,槍火煙硝中隱約可見一名軍官橫掛在大約三十公尺外一間破屋的櫥窗上,穿了個大洞的頭盔血還正在流個不停,肩章上原本銅色的三叉戟軍徽也沾染上不少,看起來就好像是生了鏽而斑駁。帝國軍的肩章依照位階有所不同,普通大兵的軍徽是直接繡在衣服上,軍官則是另外別上去的金屬徽章,尉級軍官是銅色,校級是銀色,一支銅色三叉戟代表少尉,兩支是中尉,以此往上類推,至於將級則是金色的,由下往上又分為二級及一級將軍,如果是三支金色的話就是元帥。望遠鏡中腦袋被打穿的軍官肩膀上是兩支銅色三叉戟表示是個中尉,按照他們慣用的作戰編制,一支戰車小隊通常搭配三個步兵小隊,再加上一個機槍或是火砲的支援小隊協同作戰,稱為一個裝甲作戰中隊,由一箇中尉隊長負責指揮,所以這個死人毫無疑問就是對方的指揮軍官了。
「哈哈,死得正好。」我狂喜道,立即下令全員沿著街道兩旁正面強攻,剩下的四部履帶車居中策應。對方少了人指揮,原本驍勇善戰的勁旅一下子成了不會打仗的菜鳥,好像木頭人一樣只呆呆地守著那幾間空屋頑抗。火鳳飛燕帶著一小組人在履帶車機關砲和紅鶴鐵鷹正面掩護下,利用烏瑪刀上的飛爪攀牆走壁繞到他們頭上臨空突襲,很快將他們通通殲滅。
徹夜未眠再加上這一段將近兩小時的市街追逐戰,大家的臉容都顯得幾乎要累垮,可是卻沒辦法稍做暫歇。槍砲聲很快在近處響起,山貓圓滾滾的身軀拉著飛爪鋼絲從右側樓頂急速飛落,大叫道:「快走,東邊和北邊都有敵軍過來了。」
不知何時,他竟然也變得身手如此矯健,我看了著實大吃一驚,心裡不免暗歎,自己真的是太久沒和他們相處了。
「嘿嘿,你也過來了。」鐵鷹顯得好像他鄉遇故人般的興奮,「不用說,剛剛放倒對方軍官那一槍,肯定是你射的囉?」
「我轉換射擊位置到後面那座樓塔,正好從上面看到這邊狀況,就順便過來幫個忙給那傢伙一槍。」山貓淡淡回道:「兩邊敵軍加起來起碼有將近兩百人,我方兩個中隊分佈在外圍抵擋,能不能撐得住我可不知道,所以你要再問東問西,到時候跑不掉我可不管。」
他原本不是大驚小怪就是憂心忡忡的稚氣臉龐,如今卻變得抑鬱而深沉,我很不習慣地皺著眉盯了他一眼,說道:「那就事不宜遲,大家跟在履帶車後頭,排成兩路縱隊,沿著前面橫的這條街往西邊走。」
我決斷雖快,可是敵軍攻勢更快,眾人才正來到兩條街交會的廣場,爆炸焰火已經從一旁竄出,好幾名隊員隨著紛飛的碎片從屋內直飛到街上,十幾人隨即頂著瀰漫的塵硝從後跟出,拉起那幾個挨炸的隊員直朝我們奔來。
「這裡不能走,敵軍已經攻到了!」一人啞著嗓子對著我大叫,仔細一看卻是鬥魚,騎士和另幾人拉著傷者在後頭快步跟著,石頭赫然也在受傷之列,領著其餘人眾殿後保護的則是莫努。幾個分屬不同部隊的人如今全湊在一起,由此可見戰況已經是多麼混亂。
「火鳳飛燕,你們過去幫忙掩護。」我急忙道:「鐵鷹紅鶴,你們幫忙把受傷的弟兄抬上履帶車,先退到那邊那棟祈禱寺再說。」
各組人馬才正散開,一隊敵軍卻又從廣場另一頭殺出,火箭和機槍子彈立即在我們周遭飛竄。我見石頭被一枚火箭彈炸出老遠,落地後彈了兩下便一動也不動,心想他原本看起來就傷得不輕,再挨這麼一下還得了?危急下也來不及指揮別人,奮不顧身衝上去拉住他且戰且走,其餘隊員拼命射擊掩護,好不容易退到祈禱寺前的石柱區將他放下,卻見他已經是氣若游絲。
「撐著點,」我道:「我馬上幫你打恢復劑。」手正往衣袋裡掏,卻被他一把拉住。
「不用浪費……」他一張嘴說話,血便大口大口湧出。「我已經不行了。」
「胡說八道!」我斥道,探頭望了一下,見那隊敵軍掩身在廣場另一端,正遭到履帶車上的機關砲三面圍剿,於是又將視線落回石頭身上。
他的胸骨整個凹陷,脅下則是明顯突出好幾塊,不用解開戰鬥服,也知道裹在裡頭的身軀已經完全碎裂變形,根據我在戰場上見識過無數陣亡遺體的經驗,這種情況真的是凶多吉少,不過我還是硬給他注了一劑。
此時鬥魚鐵鷹等人也擁了過來。
「傷得還……」鐵鷹正問著,一低頭見到眼前已經不成人形的軀體,後頭的話立刻卡在了喉嚨裡。
周遭一下子靜了下來,雖然槍砲聲仍然是不絕於耳,但對於此刻的我們而言,卻好像是在幾十公里外的遙遠。
「遊戲……是我送去……給周伯伯的。」石頭忽然斷斷續續迸出這麼一句話。
我驀地轉過頭,「什麼?」
「我就是那個負責送片的小弟。」他道,聲音微弱的好像風中傳來的迴音。「那件事……就是工程師殺人放火的事,你們都知道的……當時我也在現場。是我最先發現失火,第一個衝進去把工程師制伏的也是我,更由於我,這個害人遊戲才沒隨著大火湮滅。因為……我偷偷把十片沒燒完的遊戲片藏了起來!」
我和鐵鷹、鬥魚、騎士、山貓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各異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衝進去的時候,工程師已經把所有的遊戲片投進火堆,只剩下這最後十片還拿在他手上。我撲上去扳倒他,遊戲片從他手中掉下,就散落在火堆旁,眼看要被火舌吞沒了……我突然之間想到,十片遊戲隨便也可以賣個一、兩萬,這樣燒掉真是可惜。負責出貨的小姐又醜又懶,經常叫我們送貨的順便幫她打單,我只要偷偷把這幾片打上去,再把電腦紀錄銷掉,這十片遊戲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賣到店家去,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這念頭一起,怎麼樣也擋不住,我脫下外套假裝在撲火,把片子全撿起來,全場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後來警方來了,勘驗完現場,所有人都去局裡做筆錄,這十片遊戲還是在我手上,用外套裹著,誰也沒有起疑心……」
聽到這我忍不住發言:「不過周伯伯那隻老狐狸還是發現了,只是因為一下子就賣完,所以他也懶得追究。」
「我真希望他當時有追究,也許我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石頭痛苦地說道。
「然後你就自己留下一片,把剩餘九片加上其他正常出貨的片子全賣給周伯伯了,對不對?」騎士不改他一貫彷彿事事都在他所料之中的語氣說道。
「廢話,不是這樣,我們手上的片子是哪來的?」鬥魚怒氣衝衝看他一眼,「好了,這事不過就這樣,大家已經知道了就好。石頭你也別再說話,龍豹你幫他打過恢復劑了嗎?」我點了點頭。
「你們讓我把話說完。」石頭咳了一口血,眼神逐漸渙散。「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了大家……我一直想彌補,可是我的力量有限,做不了什麼……想做也沒機會了……你們會原諒我吧?」
「兄弟,你說這什麼話?」鐵鷹緊握著他僵硬的手,「這是大家共同的命運,老天要安排我們在這裡認識,又有什麼好說的?誰敢怪你,老子第一個打爆他的頭!」
「鐵鷹說的對,沒人會怪你。」我也道,只是看著他呼吸越來越弱,這番話說得也有氣無力。
他這番告白,雖然總算是替大家解開了事件一開始的謎團,可是如果非要等到他死才能揭曉,這樣的代價也未免太大。
都已經來到這階段了,知不知道這些又有什麼分別?
「你為什麼不把十片遊戲全賣給周伯伯?」騎士不死心地又問:「這樣你又多賺錢,又不會來這裡。」
「喂,你夠了吧?」鬥魚怒斥,「這些話不能以後再說,非要現在問不可嗎?石頭我拜託你閉上嘴,好好躺著行不行?你這樣不停說話,恢復劑的藥效全跑光了,全從口鼻散出來了你知不知道……」說到後來已經語無倫次近乎哽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石頭不理,仍是逕自說著。「遊戲一拿回家,就壓抑不住想要拆開來先玩,我想也許是……遊戲一定要我這麼做吧。」
「遊戲要你這麼做……這話什麼意思?」鐵鷹喃喃自問。
「你們還搞不懂?」石頭慘然一笑,聲音卻突然大了起來。「你們以為我是因為財迷心竅,才會藏這遊戲片嗎?錯了!全都是這遊戲在作怪,你們懂嗎?這遊戲是有生命的啊!是它發出誘惑讓我將它從火場中儲存下來,是它讓我抑不住衝動先拆一片自己玩而墮入其中,是它驅使我把其他的碟片賣給周伯伯,然後再把你們一個個誘拐入它的世界裡。你們知道嗎?這一切都是它在主導的啊!」他從體內擠出最後一絲氣息無力地嘶吼著,「是它選中了我們,不是我們選擇它,你非買不可,不玩到最後不會罷休,躲也躲不掉的。它不是遊戲,我們才是,這裡是它的世界,它精心策劃了這場遊戲,我們全都是其中的一員……」話說到此處再也無聲,我伸出手一探他頸邊脈搏,已經是毫無跳動。
這是我聽他說過最多的一次話,想不到卻是他的臨終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