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很快提出其他問題轉開了話題,場中氣氛重回活絡。顏夕去了趟衛生間,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揉了揉通紅的眼睛。
心情輕飄飄的像在雲端,好似卸下了無形的枷鎖,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
現在她好想抱一抱以撒,枕在他懷裡什麼也不幹,就那樣撒嬌一整天,花了點心神才控制住這種沒頭沒腦的激盪念頭。
看看時間,座談會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她朝著門外會館外走去。
這時走廊上,一個人迎面走來。
“顏夕小姐。”是之前和她搭話的怪人。還是戴著那頂看不清真容的帽子,嘴角噙一抹微笑,開口叫住了她。
“……”
他接近的速度快得不同尋常,顏夕頓時心生警惕地後退,卻見他摸出一張手帕迎面捂來,那一瞬間之後,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
是一陣奇異的水聲將她喚醒。
似乎是一個很空曠的地方,水流有著回聲,空氣溼潤而粘稠。她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被人反剪著捆在身後,醒過來後,她第一反應是繼續裝睡。
但她呼吸的變化卻瞞不過對方,眼上的布條被一把扯下來,坐在她對面的年輕人,正是在皇家學院中朝她搭訕過的年輕人。
當然,現在的顏夕已經知道他絕對不是被邀請來的嘉賓了。沒有哪個嘉賓敢大膽到公然綁架她。
“顏夕小姐,忽然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你肯定驚慌失措吧?不要擔心,我們對你沒什麼惡意,讓你受到驚嚇,我也很愧疚啊。”那青年摘下了帽子,是一張端方周正,一點也不像壞人的面孔。
顏夕打量起四周。這是一處十分廣袤的……地下空間,半空中懸掛著探照燈人為照明,十來個人在周圍忙碌運轉著。
周遭水聲嘩嘩。半夢半醒間聽見的水聲也不是幻覺,那高大的牆壁上方延伸出無數排水通道,正一刻不停地灌滿這裡。
男人看向這些水管,目光幽幽:“這裡曾經是一處水壩,為帝國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和能源,這處地下蓄水設施就是它的中轉站,在豐水期儲存多餘的湖水。”
“可惜的是……在帝國有了更好的選擇之後,這處水壩就被廢棄了。”他咂舌一聲,語氣不無遺憾,“就像我們一樣,被更好的時代拋棄了。”
顏夕:“光榮會?”
“你真聰明,比我想象的聰明。”男人悠悠踱步到她身後,“但你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選擇,知道嗎?你選擇了一個錯誤的結婚物件。”
雖然以撒從不會將這些事告訴她,惹她擔憂害怕,但顏夕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害他嗅覺受損的禍因是誰。
她的下巴被一根手指勾起,男人輕緩說道;“確實是美人,難怪連世上最無情的男人也為你著迷。”對上顏夕冷靜的眼眸,他有些驚訝,“你一點也不害怕?這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顏夕哪裡是不害怕,她背在身後的雙手都不安地握緊了,可她更不願意在這種人面前露怯。只冷靜道:“你想要什麼?”
男人哼笑一聲,沒有回答,負手悠悠踱步起來。顏夕問:“你們光榮會,敢光明正大出現在帝都,難道就不害怕嗎?”
光榮會這種激進分子早就被帝國所驅逐。在人類社會,他們就像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此刻光明正大出現在帝都,隱隱給人一種破罐破摔的瘋狂勁。
“你不知道嗎?”男人貌似詫異,“光榮會早就不存在了。”
“什麼?”顏夕一怔。
“問問你的好老公去。”男人語氣一沉,一股濃郁血腥的煞氣伴隨這聲低喝爆發,瞬間讓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此刻這個和藹的男人才算撕破了斯文的假皮,暴露出反人類組織首領的可怖。
可這恐怖的氣場只如曇花一現,很快又被他隱了去。一雙乾燥微涼的手摸上了顏夕的側臉,滲得她起了半身雞皮疙瘩。
“他這麼愛你……可如果在你和他自己的未來相比,你覺得他會選擇什麼呢?”
伴隨滋啦電流聲,通訊設施有了訊號,以撒沉冷的面容出現在螢幕上。他一眼就看見了被綁在椅子上的顏夕。
“沒事吧?”他淡淡開口。好似無數個清晨叫她起床吃早餐的淡然語氣,與尋常無異。這份淡然也感染了顏夕,將她從緊繃而窒息的氛圍中拉出來。
她微微一笑:“沒事,我知道你在呢。”
小首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假笑,語調幽幽:“指揮官大人,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讓你一個人的時候接聽我的視訊,你沒聽見嗎?”
“我是一個人。”以撒調整終端視線,一一展示四周。他現在正在座談會散場後的會場外,時間已至深夜,周圍空無一人,看來是遵守了男人之前給他的告誡。
“還真是?哈哈,大家看看,原來指揮官也會有乖乖受脅迫的一天,我們還以為你真那麼崇高,什麼都不在乎呢。這不,還是有很在乎的東西嘛?”
“聽話聽話,好狗啊,好狗。哈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惡意戲謔和調侃聲響徹人群,像一群趾高氣昂的猴子,對著終於落魄的猛獸指指點點。仔細想想這群人的心理,和以撒對峙那麼多年從未勝過,心中肯定壓抑著無數憋悶,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怎能不狠狠一雪前恥?
顏夕已經意識到,重點不是自己,從來不是。她是一個工具,一個用來攻擊以撒,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工具。
意識到這點後,本還能算作冷靜的心情頓時被不安纏繞。這群人無惡不作,又這麼恨他,她根本無法想象這群人會有什麼手段報復以撒……
男人道:“從會場直行兩百步到音樂噴泉,找一找噴泉底座,我們給你留了東西。”
校園內人跡稀少,偶爾幾個碰見以撒的興奮朝他打招呼,他都與尋常無異地一一應對。走到噴泉底座旁,找到了光榮會留給他的東西,那是一個……紅色的按鈕。
“這是一個炸彈的按鈕,我想要你按下它。”男人聲音低低,如同蠱惑的蛇語,又藏著按捺不住的興奮。那是一種終於將神從神座上拉下、癲狂的興奮。
以撒頓了兩息,罕見地沉默片刻,才開口問道:“……炸彈?哪裡的炸彈?”
男人古怪地笑了笑,吐出兩個令顏夕眼眸睜大的字眼——
“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