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曦其實一直都很羨慕季昭。沒有一個孩子希望自己的出生是不受歡迎的。

季曦那年出生，奶奶到處罵罵咧咧說生的是個沒把的，爸爸聽到奶奶的話也覺得生的女孩丟了他的面子，媽媽剛生完孩子就被奶奶罵得大哭了一場，整個家用哭喪的形式來迎接這個新的生命。

直到季昭出生，季曦才意識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有歡聲笑語的，她不像別的孩子會認為新來的小孩會搶走父母對她的愛，因為她從未擁有過這份愛。

說來她還有點感謝季昭，因為季昭從小就黏著她，才讓那些人注意到這個悄悄長大的女孩。

可她性子沉悶不愛搭理人，那些人往往說了一句“喲，小曦長這麼大了”之後看到季曦淡漠的眼神就轉而去逗季昭，季昭被逗得咯咯笑也不忘小手拽緊季曦的衣服，留下季曦在旁呆滯地看向遠方。

到了上小學的時候，季曦才能感受到家裡人對她本身的關注，不再是因為季昭，而是因為他們發現了季曦學習成績優異，能讓他們被別人誇很會教育孩子，他們倍感有面子，於是他們開始裝模作樣地教育季曦要好好學習，順便讓季曦也教教弟弟。

季昭小時候相當調皮，可在每個與姐姐一起寫作業的傍晚都格外的乖，父母看到這個姐弟和睦的畫面，都在為自己的“教育”沾沾自喜。

可是季曦一點都不喜歡父母對她的這種關心，她本來學習就是為了她自己能夠更好地考上大學逃離家庭，而現在，父母對她的關心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討好他們歡心才努力學習的錯覺。

她對成績從來就沒有什麼執念，可是她的父母卻對他們的教育過於偏執。

每次她的成績出來，他們總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不是前三名，也不管她各科成績的資料；每次晚上她想早點休息，他們總是會旁敲側擊說班裡第一這個時候肯定還在學習，讓她不要懈怠這樣的話，一直唸叨到她拿起筆才消停。

之前季曦倒也忍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相安無事。

可是到了高三，看著學校掛著的鮮紅橫幅“高考必勝”以及身邊各種人渲染的緊張氛圍，尤其是她班裡一位跟她說過對未來的夢想的女生因為父母總是貶低辱罵她的原因跳樓之後，季曦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睡一個好覺了，她真的很希望父母能像最開始一樣對她不管不問。

思來想去，她最終填好了住校申請表，收到書包裡打算晚上帶回家給家長簽字。

然後她梳理了一遍這次考試的錯題，發現自己化學的分數始終拖後腿，她覺得是自己學習化學的方法存在問題，於是她拿上化學卷子去辦公室找老師幫忙分析。

去到辦公室的時候，她看見那位年級第一正在跟化學老師說話。

“蘇楠晟，化學競賽的事，你再考慮考慮。”化學老師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看見進來的季曦：“季曦，你來了啊，你這幾次的試卷我都看了，基礎沒問題，就是有機合成部分沒掌握好，正好讓蘇楠晟教教你，他這個部分每次都拿滿分，你們啊，都是年級的尖子生，要多交流學習。”

季曦看著這位常年位居年級第一，在班裡有“高冷男神”稱號的男生和甩擔子的老師，只覺得壓力更大了。

*

王子杉放學狂奔到季昭旁邊，“昭哥，我剛看到高三月考榜單了，咱姐太強了，年級第二。”

季昭鄙視地看了一眼他，語氣中透著一絲自豪：“那是我姐，她一直都很強。”

王子杉看著季昭高高揚起的嘴角，知道昭哥現在心情挺好，他就試著把那個問題鋪陳出來：“昭哥，你姐有物件嗎？”

季昭以為王子杉相中了她姐，直接一手揪住他的衣領，手勁大到王子杉整個人都被拎到他面前，“我姐，你也敢動心思？”

王子杉欲哭無淚，委屈巴巴地說：“我表哥是你姐隔壁班的，他託我來問問而已。”

“勸他別動我姐的心思。”季昭咬牙一字一字地撐出來。

王子杉只覺得姐控真可怕，他一定要回去跟他表哥通風報信，畢竟他表哥那小身板可禁不住昭哥的折騰。

*

季昭高一晚自習下的比高三早一個半小時，回到家，他就看見父母在客廳裡扒拉準備報紙等掩飾性道具，心想父母又在搞形式主義了，“爸媽，我有話跟你們說。”

“你們想知道的我來說，姐這次還是年級第二。”父母聽見之後舒了一口氣，但很快就又餘有不甘。

季昭捕捉到了他們對季曦的高期望，“你們知道姐為啥每次都第二嗎？因為年級第一每天都有充足的睡眠，考試的時候腦子也活絡些。”

“姐跟你們提過要住校的想法吧，那是因為你們給她太大壓力，她想多點時間休息，可要是住校的時候，她遇到了不好的室友把她帶偏了怎麼辦？”

果然，父母聽見這句話，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對他們面子而言的危險性並肉眼可見地慌亂了神色。

季昭體貼地提出解決方案，即給季曦屬於自己的時間，讓她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

經過他們幾秒種的猶豫，決定同意他們的兒子採用這個解決方案。

晚上，季曦回到家，看見客廳裡沒有父母的身影，只見父母和季昭的兩間房間透出的微弱光亮。

她好奇今晚父母怎麼不問她成績不監督她學習了，但自己不想沒事找事，就不去父母面前晃了。

她掏出書包裡的圓珠筆和住校申請書，放在客廳最顯眼的桌子中間，想著他們明早醒來出來看到就會直接在上面簽字，然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沖洗了一下。

九月了，炎熱依然不減。她感覺房間有些悶熱，又沒有窗戶，便打開了房門，準備好好享受在家的最後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