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樣下去了。
女人這樣想著。
不知道心驚膽戰了幾日,她覺得自己快要精神衰弱了,其實男孩並沒有做什麼,更多時候只是沉默地在房間裡看著女孩。
可她總覺得,他周身都是陰冷的,她在房間裡時,體感的溫度比往常要低得多,也比正常時倦怠。
只要自己側眼稍微瞥他,他就會冷冷地轉過腦袋,板著蒼白毫無血色的臉看她。
分明沒什麼表情,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裡,卻是一片陰戾。
他這麼詭異,為什麼女孩沒有任何感覺呢?她不會累也不會冷嗎?
女人盯著女孩,她現在正在食堂裡打菜,鬆垮的袖子被捲起,女孩伸出手拎了拎餐盒,又叫多添些菜。
見菜被添得實實的,她忍不住開心地笑。
女孩最近總是笑,膚色也健康許多,開始顯露出孩童的嬌憨姿態。
女人心裡不是滋味,她知道,女孩添菜是為了帶給那個男孩,可她見男孩趁女孩走後偷偷吐出來過,他根本不需要入食。
她終於是忍耐不住,走到女孩身邊,斟酌了一會,“紋紋,今天和阿姨一起吃一頓嗎?”
女孩抬頭看了她一眼,低頭瞥了眼手中的食盒,看起來像是要拒絕,可見女人一臉疲倦愁容,還是同意了。
她們正對面坐在了食堂的角落裡,女孩沒說話,吃得很快。
她用筷子撥了好久的菜,菜葉都蔫得發軟,她才開口,“紋紋,他是你弟弟嗎?”
女孩咀嚼的動作頓住了,低頭半晌,才抬頭朝她搖頭。
女人沉默良久,有些焦慮地拿筷子戳自己的下唇,“雖然很荒謬,阿姨覺得,他不是人。”
她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離譜了起來,又補充道,“我親眼看到過,他活生生地從你的布偶裡爬出來。”
女孩這時睫毛才顫了顫,“所以它才破成這樣的嗎。”
女人愣了一下,點頭。
“嗯,我知道了。”女孩只是放下了筷子,面不改色,“謝謝阿姨。”
李玟玟有些心不在焉。
女人讓她小心,她知道這種擔心並不多餘,即使自己一直給他送飯,可她並不是不知道男孩會偷偷吐出來。
他難道只能生食活物嗎?
為什麼他這麼像布偶,又是怎麼從裡面爬出來的,他就是布偶嗎?
他不像那些鬼神,虛無縹緲,缺失情感,是碰得到的,情愛濃烈的。
想著亂七八糟的,她已經到了房間裡。
男孩聽到聲音,朝她望了過來,李玟玟以前並未注意到他的膚色,此刻才意識到,他白得灰樸樸的,像積塵一樣暗淡晦澀,眼睛卻是像黑珍珠那樣潤澤,看著她時又清澈見底,裡面的情緒她幾乎一眼就能看穿。
他喜歡她,信任她,依賴她。
李玟玟沒說話,把食盒放在一旁,坐到男孩旁邊。
男孩把頭湊到她面前,見她只是沉默,疑惑地眨了眨眼。
李玟玟不是扭捏的性格,她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臉,還是像摸冰涼塑膠似的,手心的溫度和觸感都極不真實。
於是她問他,“阿涼,你活著嗎?”
男孩愣了一下,怔怔地看她,又不知所措地後退,卻被李玟玟用手把臉託過來,好讓二人目光對視。
他退無可退了,只好沉默。
又顫顫巍巍地伸手按住女孩的頭,讓她低頭,貼到自己胸脯處。
李玟玟先是感受到了輕微的起伏,耳朵貼到他衣服上,貼緊了,又聽到了劇烈的搏動聲,從她的耳朵,一路砰砰砰到了心口。
她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她握住男孩不知所措的手,盯著他的眼睛,笑眯眯地說,“不管怎麼樣,我就是你的姐姐。”
男孩呆滯了一會,有些迷茫地看她,她就伸手緊緊地抱他,終於,那雙濃郁的眼睛像水墨一樣盪漾開了。
是啊。
這樣攝人心魂的眼睛,以前是那樣青澀澄澈,最後她和他又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原來她也會親手把他推走。
李玟玟有些迷茫了。
越是回憶,就越是被記憶裡的情緒侵染,她彷彿找到了一些缺失的碎片,慢慢地變完整。
何涼川的臉就在她的面前,熟悉又陌生,他的頭髮被自己的汗液潤溼,一條條垂下,在她臉上滑動,很癢。
那雙眼她已經看不透了,陰鬱又混濁,肏她到興奮時,還會有血紅色若隱若現。
也不知道高潮了多少次,她的意識和肉體逐漸分離,身體是淫蕩享受的,精神卻是彷徨困苦的,像旁觀者一樣審視這一切。
她許久未動作了,起先雙手被他箍住,壓在頭頂,後來他見她手腕都有些紅腫了,才放開來。
動了動僵硬的胳膊,李玟玟伸手,摸索到他後背,把他往自己面前壓。
何涼川感受到後背的觸感,停下動作,愣了愣,情緒複雜地看著李玟玟,並沒阻止她。
李玟玟把頭貼到他胸前。
很涼,沒有起伏,沒有搏動。
摸著他後背的疤痕,其實不明顯,可她還是認真地摸了很久。
她同往日一樣,問他,“你活著嗎?”
何涼川沉默了,隨著少女的凝視,他眼裡的猩紅泯滅,表情又恢復了清冷,情慾像退潮一樣褪去。
他起身抽離了少女,沒有應答,只是說了句,“姐姐困了,休息一下吧。”
沒等到回答,李玟玟收回了手,她也累極,身下的肉壁很溫暖,她覺得自己是巢穴裡的幼鳥了,耐不住睏意,便安靜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