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瀛的話格外少,只走近他,左手牽起他的手掌貼在心口,右手繞到他後背,探究衣料底下剛洗過的滑溜溜的面板,和伴隨著觸控顫動的骨骼。
“你不是好人!”丁厭癢得直往後縮,但背抵到牆面,手腕也被人扣了,形勢不容樂觀。
楚瀛並無要強迫他的意思,只是和他離得很近,目光黏著他撲閃的睫毛,近似委屈地說:“他們都吃到蛋糕了,我還沒有吃到呢。”
丁厭的心當即如融化的奶油,嘀嘀嗒嗒地沿著血管脈絡淌下,手心、臉頰止不住發燙泛紅。
他聲若蚊蚋道:“那你要想好……這條裙子好貴的……”
“沒關係,再買就是了。”楚瀛霎時恢復尋常的聲色,手指翻動收疊著裙襬,攏住一層層雪白的蕾絲和薄紗。他細直的兩腿微微向內並著,由於過度纖瘦,膝蓋上方留出一道月牙般柔美的縫隙。
……
丁厭嗚嗚咽咽地喘著,為這身美麗的裙子,它本該去更光鮮的場景被展示;也為婚禮當天被關在臥房裡被撕壞裙子的自己。
不該結婚的,不要結婚了……
楚瀛對他微張的雙唇很感興趣,手指捻著按壓著,溫柔安慰道:“乖,別哭了……婚紗而已,你想穿多少都有。”
——不穿了不穿了,以後再也不穿了。
***
鬧哄哄的婚禮散去,他們的生活又回到原樣。
父母回國後還打了一通影片電話告訴他:咱們家裡人呢,對小楚印象還不錯,就是你這孩子得多長几個心眼兒,別想著混吃等死當一輩子米蟲,既然拿到了綠卡,還是去讀個研究生,找個班上一上,聽說英國人一週只用工作四天。
丁厭頗為無語,這兩三年過去了,他都和男人結婚了,他老爸老媽嘮叨的還是那老三件——讀書、換工作、自立。
讀書他其實有在考量,不過讀個水碩沒意思,他根本不喜歡自己的本科專業;既然有機會重來,他更想學攝影或者室內設計。
然後學以致用,和楚瀛一起把這座城堡改建成古典風格的莊園式酒店。他並不覺得他們會一輩子住在這裡,地球上有那麼多美不勝收的風景,他還遠遠沒有看夠。
罐頭在新家的生活快樂似神仙,每天下午睡足了懶覺,就溜達到草坪捉捉蝴蝶,吃吃嫩草。
它和楚瀛養的鸚鵡choco尚在磨合期,丁厭有信心讓它們成為和睦相處的好朋友。
對了,他們房間裡的一盞鎏金銅壁爐鍾壞了。聽說那是來自十九世紀法國的古董,錶盤工藝是紋路細膩的掐絲琺琅,鑲嵌著彩色寶石,鍍金雕花的走針。
這麼老舊的物件,還能走動才是稀奇,失靈壞掉反而是意料之中。
楚瀛說要送去給專業工匠修復,第二天丁厭再看時,它果然不見了。
他吃著餐後水果下樓散步,閒逛到花園中,在一棵被桑寄生的大樹下重新看見了它,開膛破肚地攤在桌面,機芯、擺錘、齒輪、鈴鐺……一一擺開,每個部件被肢解得四分五裂。
楚瀛坐在桌前,手裡握著一支螺絲刀,聚精會神地拆解、鑽研著這具複雜精妙的儀器。
被桑寄生這棵樹的葉子不夠茂盛,分散的樹椏伸向藍天,圓鈍微卷的葉子如果實堆在枝頭,彎垂著落下斑駁的樹影。
楚瀛拆得太認真了,眼瞼低垂,神情專注;靈活的手指因初次的生疏而緩慢動作著。
丁厭吃完了蘋果,果核丟入花圃作為養料;然後輕快地走到桌旁,在對面坐下。
“我試試,如果修不好,就還是送到外面去。”楚瀛沒有抬頭,卻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
丁厭看著他,看著他,忽然感到,餘生也不再那麼漫長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