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o
想起來了。
那時在刑場上還有這麼一段對話。
所在的位置恰好是監察官不容易看見的角落。她大概是發現這點,才開始向我搭話。
「那個啊──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
「別這麼小氣嘛,指揮台上又看不到這,你就稍微放鬆一下,和我聊聊天啊,畢竟以後也沒機會和你說話了。」
「……想說什麼?」
「我來找話題?也是哪,畢竟是我開口要求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有話快說。」
「那就先問個問題好了。在這塊土地上,你們是不是過得很愉快啊?」
「……」
「別誤會別誤會,我只是想說這座島景色優美,與瓦羅然任何一個地方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們一路跋涉至此,肯定也看了不少壯觀的風景吧?」
我想起方才在村裡看到的景色。
煙塵沖天,烈火蔓延,村人慌忙尋路奔竄。
的確是不曾目睹的景觀──也是我不願目睹的景觀。
「怎麼,想到不好的事嗎?別這樣啊,畢竟快要死了,這種時候反而該開心點不是?來嘛,高興一下啊。」
「……」
絲毫擠不出一絲笑容。
「笑不出來嗎?那你大概歷練不足哪。足夠成熟的戰士在殺人這種事上可是沒任何感覺的喔。」
不、不對。
殺人這種事,老早就做過了。
在另一處戰場上,在西線與德瑪西亞不斷的衝突中,我早就和無數戰士──無數同樣拿性命當成賭注的人以命相搏過,較量彼此的武技。
而由此造成的生與死會散發兩種榮光。
軍人的榮光──代表自己已為了祖國徹底奉獻己身。
至於武者的榮光──則代表自己已將一生所學揮灑極致,由此收到了最終評價及對手的敬意。
然而──在這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甚至極端一點,你們應該要把這當成是種發洩才對。畢竟戰事發展應該不像你們想像那樣順利吧?」
的確如他所說,也正是戰事停滯的關係,我才會被迫來此。
但我絕無法把現在這種事視為情緒宣洩的管道。
「怎麼?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哪。看來不只是歷練不足,連溫柔都忘記丟掉了啊。」
「……」
「你這個樣子,感覺很適合做我們愛歐尼亞的武人哪,總是在意這個在意那個的,心裡充滿一堆奇怪的道德觀。還真可惜,生錯國家了啊。」
「不準貶低諾克薩斯。」
「嗯?我有嗎?大概有吧。」
她咧嘴做出一道笑容。
「畢竟你們也做了這種事情。」
「……」
「本來嘛,你們打過來也沒什麼,畢竟國家間你來我往也是正常的,我甚至認為就算愛歐尼亞因此淪陷,那也只是我們能力不足所致,沒什麼好在意的。只是──為什麼要波及無辜的人呢?」
「……」
「戰爭是我們這些軍人及武者的事,也只是我們這種人的事。就算現在玩的是游擊戰,是在你們佔領的地方活動好了,我們可從來沒有要求任何村莊幫忙喔,這點你們應該還看的出來吧?」
「……」沉默。
「那麼,既然如此──」
這時,我才看見她眼底深深的恨意。
「你們又有什麼資格毀掉那些村人剩下的一切呢?」
「還是說,殺掉那些手無寸鐵的人,真的會讓你們覺得很開心很開心啊?』
──我無話可說。
「不過我也知道,這樣做對你們來說方便許多又不留後患。但是不行哪,不能原諒的事就是不能原諒。」
同樣是開不了口。
「你也一樣喔,雖然我不討厭你這種人,可能的話甚至想交個朋友看看,但是沒辦法,你雖然不想但還是做了這些事。」
所以說──
「所以說我也同樣恨你,恨的程度同樣地無以復加哪。也是因為這樣才會跟你說這麼多喔。我是想著,如果說這些能讓你多厭惡自己一點的話──」
她笑出聲來。
「那我就會非常高興、非常愉快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