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趕緊喝。”程安端了好久,忍不住抱怨,“沉死了。”
程梵沒理會他,繼續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視線停留在牆壁上的掛鐘時,他目光一滯。
2022年,1月,濱潭市。
他重生了。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時斷時續,勉強能捋出大概的時間線。
面前的程安,穿著k大校服,而他的房間內並沒有書桌校服等類似文具。
用藥這麼多年,死之前的他的記憶早已支離破碎。
對童年、對少年全然沒有印象。
但可能因為重生的緣故,往事的碎片逐漸拼湊驗證。
他恍惚記得,他當年中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九中,但身體卻莫名虛弱,高考前半年,被程母以照顧身體為由,退學在家裡養病,安排私人老師補課。
隨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程母安排給他補課的老師也就沒再來過。
又是兩年過去,也就是程安大三那年,他被關在閣樓,一直到他死。
看著目前的時間,應該是程安大二寒假。
也就是程梵19歲時。
時間線捋清後,程梵抬起眼睛,直勾勾盯著程安。
程安被他盯得有些發毛,急匆匆道:“快點喝,我都端好久了。”
程梵輕輕撩起眼簾,說了第一句話:“這是什麼藥?”
程安心虛地低垂著眼睛:“感冒藥,媽媽親手為你熬的。”
瓷白的杯子做工考究,潤澤如玉,邊沿刻著鳳尾蘭,搖曳生姿。
程母具體從什麼時間因為迷信開始給他下藥他並不清楚,但他記得他從18歲那年開始嗜睡,伴有精神不振記憶力衰退等症狀,到20歲時,情緒恍惚異常,經常自言自語。
結合程家父母的對話,他應該服藥一年了。
19歲的程梵無疑是驕傲的,五官逐漸長開,深邃的五官帶著張揚且攻擊性的美,漂亮但並不女氣,藏著少年獨有的翩然似玉。
他從小聰慧,舞蹈天賦極高,一手瘦金字型受多人追捧,如果不是中途出現“意外”,他可以如願考上名校k大,人生順風順水。
但幸運的是,他重生了。
程安已經把杯子隨手放下,煩悶地盯著程梵。他厭惡看見程梵的相貌,因為兩人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他自詡相貌上乘,可偏偏在程梵面前,黯然失色。
程梵的親生母親應該是個狐媚子,不然也不會把程梵生得這麼漂亮勾人。
從小到大,大家都會誇讚程梵的容貌,成績、學識他樣樣比不上。很小的時候,他不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見父母把程梵寵得嬌縱囂張,常在背後給程梵使絆子,可程梵就像驕傲的天鵝,對他不屑一顧,這使他愈發嫉恨。
縱使得知父母如此慣著程梵的真相後,那恨意也依然如同雨後春筍,在心底滋生狂長。他恨不得程梵趕緊被囚在閣樓,永遠不見天日。
在程梵退學的這兩年,濱城名流圈的許多人都對程梵感到好奇,面對詢問,程安迴應弟弟高燒傷了腦子,只能在家休養,問的人也漸漸少了。到如今,提起程家,大家也只會記起他這個大少爺。
回過神來,程安發現來程梵的房間已經有一刻鐘,要不是程母交代他必須親眼看著程梵喝下去,他早就撂挑子走人。
強忍著怨氣,程安好脾氣地將杯子再一次端起來,遞到程梵手邊:“你生病,媽親手為你熬藥,你可真幸福。”
程梵漂亮的眼眸險些失神,用手將瓷杯緩緩推到程安嘴邊,湊近道:“以後這幸福都給你。”
白瓷杯清脆的碎裂聲在地面轟然炸開。
作者有話要說:
[注]此封建迷信為虛無渺茫荒謬之事,並非真實存在,程母的做法是反面教材,主角皆不信這些,請大家杜絕迷信行為。
第2章
“他今天有些異常,居然破天荒下樓吃飯,可就是不肯喝藥。”
樓梯間沒開燈,略顯昏暗。程安在程母身旁小聲彙報,視線時不時打量著樓下的程梵。
昨晚程母和程父應酬沒回家,今天清晨剛到家便聽到這個訊息。
程母言語憂慮:“難倒藥效不管用了?”
程安陰陽怪氣:“誰知道,看見他我就倒胃口。”
深邃的視線莫名複雜,程母拍了拍程安肩膀,安撫:“你先忍一下,再過幾個月就好了。”
冷哼一聲,程安用拳頭用力敲了敲二樓的樓梯圍欄,宣洩著不滿。
程梵在程家最聽程母的話,生病後從未踏出過臥室半步,今日也不知怎的,程母本人也是疑惑不解。
怕程安惹事,毀掉她半年後的計劃,程母叮囑:“我請的人半年後會來看程梵,前提是程梵足夠配合,所以這些天你一定不能惹他不快,明白嗎?”
此時的程母雖語氣溫和,但眉宇間的嚴肅和重視令程安倍感壓力。
這些封建迷信程安一直不信,或許跟他的外婆有關,程母小時候便對這些迷信深信不疑,成年後越發瘋狂。
在他18歲時,他聽程母說起程梵的命格好對程家有利,有一瞬間是震驚的。雖然他不信,但是能讓一直壓他一頭的程梵再也不出現,他樂得痛快。
一樓客廳,程梵小口喝粥。
他喜歡白色,加之喜歡古典舞和書法的緣故,從小衣櫃幾乎被淺色囊括,透著淡雅溫靜。
略微寬鬆的毛衣在充足的光線下多了幾分暖意。
程梵的面板很白,隨便一幀像是從油畫走出一般。
不遠處,兩名傭人竊竊私語。
阿雯才來程家,總共見小少爺不過兩面,扯著旁人的衣角打聽:“不是說小少爺身體不好,不宜下床麼?”
“可能醫生醫術高超。小少爺自幼驕傲,被夫人先生寵在手心,性格嬌縱,以後你注意一些。”
阿雯若有所思盯著對面的程梵,疑問道:“我在程先生書房幹活時,聽說咱們程家嘗試讓大少爺和謝家聯姻。”
“當然了,小少爺身體不好,人家是名流之首,肯定不喜歡。”
“謝家的產業遍佈全國,說實話程家高攀了…”
…
兩人的嘀嘀咕咕,程梵有一句沒一句的聽在耳裡。
今日陽光喜人,初春到來,透過乾淨明亮的落地窗,花圃的種子蓄勢待發,甚至有外冒的趨勢。
程梵像只慵懶的貓,闔上微翹的睫毛,享受著困在閣樓那五年中,沒有感受過的好天氣。
剛才傭人所說程家妄圖和謝家聯姻之事,令程梵不禁擔憂起來。
以他現在的能力,復仇程家等於蜉蝣撼樹自不量力,更何況再加上一個謝家。
輕輕咳嗽兩聲,程梵感覺身體逐漸乏力。昨晚趁著程家父母出去應酬,夜深人靜時,他在程母房間找到緩解體內的藥物——fden。
不過,他連同特效藥一起帶走的,還有一樣東西。
那令人痴傻的藥。
服藥過後他的身體變化顯著,一夜過後,思緒和體力明顯增長,可眼下怕是藥勁又過去了。
好在他現在病症不重,只是記憶力下降,身體虛弱乏力,吃上特效藥一段時間應該會緩解許多。
思緒漸漸回攏,程梵覺得謝崇硯的名字莫名熟悉。開啟手機搜尋濱城謝家關鍵詞,畫面跳出謝崇硯的名字時,程梵才猛然回憶起重生前的事。
怪不得他對謝家名字如此耳熟,當初他被關在閣樓中,房間內一切電子產品都沒有,算上生病的三年,他整整八年和外界中斷聯絡。
幸運的是管家可憐他無聊,有時會把老年人喜歡閱讀的報紙和雜誌悄悄遞給他看。在一本財經雜誌中,他對謝家的慘案印象深刻。
謝家,豪門之首,時任謝家家主謝崇硯年少時母親失蹤屍骨未寒,為找母親下落,被親叔叔們聯合十幾家中型大型企業設計,侵吞股權,霸佔謝家名下所有產業,成為轟動一時的案件。
程家,也在名單之內,享受到殘忍的紅利。
當時的報紙繪聲繪色講述謝家的八卦內幕,篇幅極長。
程梵慶幸自己讀的時候精神情緒處於穩定狀態,並且他無聊時經常反覆閱讀,能記得一些片段。
謝崇硯母親的屍體是在哪裡找到的?
程梵腦袋很疼,拼命回憶那三個字。
荷花鎮!
上一世,程安在他被關在閣樓時,常炫耀自己的男朋友,好像姓方,也是名流顯貴,看樣子程家沒攀附上謝家這顆大樹。
但這一世,如果程謝兩家能聯姻,而聯姻的人是自己,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他幫謝崇硯提前規避掉壞人的算計,謝崇硯幫他讓程家得到應有的懲罰,結束後兩人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這樣似乎復仇會順利一些。
“小梵,今天身體好些了嗎?需不需要醫生來看看。”程母溫柔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程梵聽到的一刻,指尖微白,驟地攥緊湯匙。
那晚雪夜的寒意和恨意再度浮現眼底,他曾經有多信任程母,現在就有多恨。
程梵掩著情緒,輕輕抬頭看著對方。
佛面蛇心,程母詮釋得不錯。
“嗯,好了一些。”
吃飯時,程梵能察覺到程母若有若無的打量,令他很不舒服。以前的他,把這種眼神當成愛,現在仔細想想,毛骨悚然。
程安瞧見程梵就氣不順,隨口問:“媽,今晚的宴會幾點結束,我約了同學打遊戲。”
“大概十點。”
程梵抬起頭:“什麼宴會。”媽這個字現如今再難開口,他認真看著程母。
程母浮起笑容:“urban專案的企業私人聚會,謝家主辦。”
程梵:“我能去嗎?”
程母一怔,笑容不太自然:“你身體不好,晚上涼,容易生病。”
程梵輕聲迴應:“我大概兩年沒出門,今早起來感覺狀態不錯,也想和你們一起出去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