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一怔。
下一秒,他自嘲的笑了笑。
血痕,眼淚,耳光,拖拽,禁閉,這些根本不屬於謝霜寧。
按照謝霜寧的性格,他大概會站的筆直,面不紅氣不喘不卑不亢的問謝柯你就說同不同意吧?不同意?不同意拉倒!,然後轉身就走,直接跟心上人同居,再也不回家了。
誰能奈何得了一身傲氣的謝少爺啊!
由此可見,經濟獨立很重要!
張西顧拿著大喇叭喊道:各單位,換場了!
周念被父親關了起來,無論他怎麼哀求都沒用,情急之下,他選擇了跳窗逃跑。
張西顧等工作人員到別墅外面準備就緒,鏡頭正對著別墅二樓窗戶,也就是周唸的臥室,牆根底下鋪了兩層墊子,足夠安全,副導演站在樓下喊道:謝老師,OK嗎?
謝霜寧一條腿跨出窗框,探頭朝外看了看高度:可以。
張西顧道:小心點,咱先試著來一遍裴舒,你幹啥呢?
裴舒不知什麼時候溜到牆根底下的,仰頭望著上方準備跳樓的謝霜寧,一臉的擔心和焦慮,張開雙臂道:別怕,我接著你。
張西顧:
裴舒找了找距離,又上前一步:來。
張西顧忍無可忍:裴舒你搗什麼亂!?
裴舒非但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理直氣壯的表示道:霜寧有恐高症。
張西顧這暴脾氣蹭蹭的上來了。
恐你奶奶的高症!這才二樓!!!
別拿二樓不當樓。裴舒彷彿看懂了張西顧的心思,仰頭朝上看,已經替謝霜寧感到頭暈了,這得有六七米高吧?
敢情不是你家小少爺了,你不肉痛我還心疼呢!
張西顧想罵人:
謝霜寧跨坐在窗沿上,雙手緊緊扣著窗框,微風撲面,掀起屢屢劉海兒,謝霜寧激靈了一下,有種身處懸崖邊界隨時都要掉下去的心驚肉跳感。謝霜寧深吸口氣,背上升起一層冷汗,他瞬間回憶起了童年陰影被他親爹帶著從直升機跳下去。
徹底失重,天旋地轉,眼睜睜看著地平線在不斷的翻轉,狂風在耳畔肆無忌憚的刮,下墜,下墜,下墜。
謝霜寧捂住眼睛,反覆深呼吸,當他將手掌挪開,準備一不做二不休的往下跳,死就死吧的時候
來,我接著你!裴舒站在樓下,雙臂敞開,陽光照亮他溫柔的側臉,跳吧!
第49章 餵飯
我被保送了, 明天就走了。
恭喜恭喜。魏遠啟開一聽易拉罐啤酒敬莫蘭,祝你實現夢想,成為舞蹈演員。
莫蘭笑了一下, 跟魏遠碰杯:你就後悔去吧,錯過我這麼個風華絕代的大美女。
魏遠失笑道:你確實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跟我家那誰比起來,還是差遠啦。
莫蘭:喲,我說呢, 怎麼跟我分手了之後非但不日漸憔悴,反而紅光滿面的,原來是有下家了啊!
你可別誤會, 我是跟你分手之後才找的他,沒有劈腿,你別往外頭亂說,再讓人誤會了。
你魏大混子還怕人誤會?你是怕你家小心肝誤會吧?莫蘭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又灌了口啤酒,問道,同學們之間都傳, 說你跟周念是真的嗎?
是真的啊。魏遠想都不想, 咋啦?
沒想到你還挺勇的
這怎麼了?我跟他在一起堂堂正正, 沒偷沒搶沒騙更沒妨礙別人,憑什麼不敢承認啊?學校那群傻逼腦子有病, 好像他們多看我一眼我就會愛上他們似的,躲我跟躲瘟疫似的,笑死爹了,一個個真會自作多情!
他們戴有色眼鏡看人,別跟傻逼論短長。莫蘭笑道, 我也釋然了,畢竟我莫蘭堂堂校花,我不信有哪個女人的魅力能超過我。原來如此啊,能讓你比籃球還看重的真愛是個男人,哈哈,我莫蘭沒輸!
莫蘭把剩餘的啤酒全喝了,豪氣萬丈的一丟易拉罐,起身道:我要走了,來個臨別的抱抱吧!
魏遠配合的站起來:祝你夢想成真。
莫蘭:祝你祝你們,如願以償。
兩個人在走廊下擁抱告別,全然沒有注意到幾十米之外,有個剛剛跳樓離家出走、冒著大雨來找男朋友、卻目睹一切的少年。
雨下得很大,將周遭多餘的聲音盡數抹去了。
少年轉身就跑,額頭上沒有及時處理的傷口被雨水狠狠拍打著,胳膊上的擦傷,臉上的刮痕,破洞的長褲,渾身泥濘,狼狽不堪。
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更不知道要找誰安慰。
他只是跑著,在暴雨中毫無目的的狂奔著,直到精疲力竭,直到在雨中倒下失去意識。
再度醒來,人在醫院。
護士給他打點滴,身旁站著一位面容英俊,身材高挑,笑起來溫柔風雅的帥哥。
我看你暈倒在路邊,就把你送醫院來了。哦,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叢強,今年21歲,是卓峰企業的小破經理。
張西顧:OK,卡!
明晚脫掉外套交給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回頭看向床上坐起來的謝霜寧,關切慰問:身體怎麼樣?好在今天的戲份都拍完了。
謝霜寧輕輕搖頭表示無妨。
護士是真的給他扎針,他也是真的在輸液。
全是拜那場雨夜戲所賜。
那是周念情感爆發的高光時刻,有慘遭背叛的悲痛欲絕,有慘遭欺騙的迷茫無助,有絕望有埋怨,有愛也有恨,整個人處在一種嘶聲力竭的狀態。
這場戲總共拍了三天,也是謝霜寧進組以來NG最多的一場戲。
三輛灑水車人工降雨持續澆灌,還不能用替身,鐵打的身體素質也遭受不住,更何況謝霜寧還算比較嬌貴的型別。
明晚手裡拿著保溫瓶,主動擔任起了小玉的工作: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謝霜寧沒有把功勞全攬下,說道:你能透過導演試鏡,也是你自己有本事。
明晚無奈一笑:娛樂圈還缺有本事的人嗎?缺的是人脈才對,你能嚮導演推薦我,哪怕只是提一嘴我的名字,我就很感激很感激你了。
想起四月天的所作所為,想起自己當初的沉默,明晚真的沒啥臉見TOMADO的成員。
謝霜寧只說道:戲份不多,好好表現吧!
我會的。明晚堅定點頭,張導的戲,哪怕只有一秒,也勝過其他電影一小時。
謝霜寧最終還是去了醫院。
收工回酒店的晚上,連夜發高燒,燒的整個人猶如上屜蒸過一般。
謝霜寧迷迷糊糊給小玉打電話,小玉嚇得臉都白了,他一個人顧不過來,便去隔壁屋找好基友小松求助,剛好小松跟裴舒在一起,裴舒聽說此事,直接開車將謝霜寧送到醫院。
折騰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凌晨謝霜寧才退燒。
在單間病房裡,裴舒一邊喝小玉遞的水一邊說道:你給張導打個電話幫霜寧請假,他這情況至少要三天。
放心吧裴老師,從劇組出來我就請假了。小玉在這方面很細心,裴舒點了點頭。
小松提議道:裴老師您也忙一晚上了,這裡有我跟小玉盯著,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小玉:是啊,您今天還有兩場戲呢!
我不累。裴舒轉頭看向病床上熟睡的謝霜寧,眼底寫滿了擔心和自責,是我大意了,他說自己沒事,我就真信了。
這怎麼能怪裴老師呢,謝老師生病是我這個助理沒照顧好。小玉滿臉愧疚道,我就算捱罵,也該逼著謝老師多喝幾碗薑湯的。
裴舒伸手貼在謝霜寧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霜寧體質一向不怎麼好,最近胃口欠缺,幾乎不怎麼吃東西。
還是吃不慣上海菜?小松道,不然咱自己訂餐吧,反正電影早晚都要上映,還怕個鬼暴露。
和飯菜沒關係,劇都拍三個多月了,他早習慣這兒的飲食特色了。裴舒眼中堆滿了心疼,是最近的戲都比較虐,他又是那種沉溺式演戲,受周念情緒的影響一直都鬱鬱寡歡,所以吃不下飯。我昨晚抱他上車的時候,感覺他體重又降了。
說起體重,小松立馬想到了吃的:既然有裴老師在這兒看著謝老師,小玉,咱倆去買點早飯吧,待會兒謝老師醒了肯定餓。
小玉忙不迭點頭。
天色大亮,謝霜寧從夢中甦醒,望著天花板出了會兒神才慢悠悠的坐起來。
醒了?始終守在床邊的裴舒往他腰後塞了倆枕頭,要喝水嗎?
謝霜寧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又幹又澀又疼,張了張嘴,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
裴舒把溫水遞到謝霜寧手裡,安慰道:感冒導致的失聲,只是暫時性的,不用緊張。
謝霜寧點了點頭,慢悠悠的喝水潤嗓子。
小玉他們買了粥,吃點嗎?
謝霜寧再點頭。
裴舒把餐桌板推到床邊,拿塑膠餐勺給謝霜寧。
小米粥,水煎包,謝霜寧胃口不大,吃幾口就吃不下了。
裴舒溫柔勸道:再吃點,不然抗生素刺激胃。
謝霜寧搖頭。
裴舒無奈,撿起他放下的餐勺,盛一勺小米粥遞到謝霜寧嘴邊:聽話,再吃一口。
謝霜寧又搖頭。
這副幼兒園奶糰子不說話,只用點頭和搖頭來表達內心情緒的模樣實在有夠好玩,裴舒忍著笑,又把粥往前遞了遞: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餵你吃東西吧?能不能給點面子啊小少爺?
謝霜寧聽到這話,勉為其難的張開嘴,吃掉。
裴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盛第二勺,煞有介事的說:我第一次餵你吃飯,你得全吃完才完美。
謝霜寧:
信了你的邪!
好不容易吃完一整碗小米粥,最後的幾顆米粒裴舒都不放過,還趁機給小少爺上了一課:鋤禾日當午,粒粒皆辛苦。
謝霜寧指了指裴舒,又指了指門外,伸出兩根手指倒立著做了個走路的手勢。
裴舒瞬間心領意會:時間還早,我晚點回劇組來得及。
謝霜寧皺眉,雙手合十墊在臉下,做了個睡覺的姿勢。
我不困。裴舒起身給他提被子,你快再睡會兒吧,小玉已經幫你跟導演請假了,導演說你什麼時候康復什麼時候回去。
謝霜寧把手伸出被子,攤開。
裴舒愣了愣,下意識把自己的手遞過去:幹嘛?
謝霜寧直接甩開,再要。
裴舒明白了,板起臉來:都生病了還玩手機?不許玩。
謝霜寧當場不樂意了,皺眉,瞪眼,想咬人。
這鬧脾氣的小朋友模樣裴舒實在招架不住,硬剛了幾秒鐘,潰不成軍。
只能玩一會兒。裴舒沒什麼威嚴的定規矩,就十分鐘,十分鐘後睡覺。
謝霜寧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裴舒忍俊不禁,從抽屜裡拿手機給他。
謝霜寧的表情就像在恭迎耶穌降世!
我得回劇組了,你好好歇著。裴舒起身拿過外套穿上,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十分鐘啊,別忘了!
謝霜寧理都沒理他。
登上微博,為防止閒逛的時候誤點贊,他利索的切換小號。
小號上最近的一條微博是去年八月的。
[散了吧,身心舒霜出道即BE,勸及時折損。]
下方評論點贊第一的是個名為小舒和小寧絕逼是真愛的ID:[請拭目以待。]
謝霜寧放下手機,良久又拿了起來。
[回覆@小舒和小寧絕逼是真愛:我開始相信他們是真愛了。]
手機關上,塞進枕頭底下。
9分58秒。
十分鐘就十分鐘!
第50章 就想多看幾眼
謝霜寧本想第二天就出院的, 但嗓子一直沒恢復,雖然能發出聲了,但沙啞的厲害。張西顧的電影又都是現場收音, 不存在後期配音,所以謝霜寧回去了也沒法工作,只好繼續在醫院住了兩天。
等出院的時候,謝霜寧是要小玉來接,結果裴舒偏要一起跟著。
出了住院處大院, 站在人行道上,小玉去取車,裴舒突然想起有些吃藥相關的問題忘記問醫生了, 便讓謝霜寧在此稍等,他折返回去問問。
六月份的上海溫度已經有些熱了,正午的太陽更是曬人,謝霜寧往樹蔭底下走了走, 帽子跟口罩可不敢摘,捂得嚴嚴實實。
謝霜寧再一次正視自己跟裴舒的關係,說實話, 他們倆目前的關係不清不楚。
說曖昧, 但彼此都留了一線;說清白, 這話說出去連張西顧都不信。
他們彼此心裡都有一個隱約的答案,只是無人將這個答案搬到明面上來對口供。
謝霜寧其實並不喜歡這種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曖昧關係, 到底行不行,給句準話。
行,就在一起。
不行,那就彼此安好。
如果是在拍攝這部電影之前知道了裴舒的心意,他會毫不猶豫的把裴舒叫來攤牌。
可透過《念》這部電影, 他隱約瞭解到了裴舒內心所顧忌的,瞭解到了裴舒必須面對無法逃避的難處,所以他不能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因為他不想給裴舒壓力。
而裴舒不捅破窗戶紙的原因,謝霜寧也大概知道。
之前賀清晨找上門來,言語侮辱裴舒扒著他謝少爺吸血賣腐抱大腿,裴舒一語震驚四座,說如果謝少爺願意包他,他求之不得。
裴舒並非是顧及自己的顏面不敢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