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鸞:“…………”
那臺顯光儀也只有一點小毛病,王鸞一拆開蓋子就看出來了,磨磨蹭蹭對著空氣修理了半天,眼看看守的星匪狐疑地要走過來催促,她合上蓋子說:“修好了。”
嚴瓊玉伸手過來開啟開關試用,手指無意似的擦過她的手。
“嗯,不錯。”他說著,另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指擦過某種透明試劑,在那些粉色字跡上抹過,那些粉色字跡就逐漸消隱。
王鸞又被帶回隔壁的房間去,她想著剛才嚴瓊玉寫下的字句。好不容易見到,他正事不寫,盡在那塗抹些混賬廢話!
從分離機裡拆出一個小玩意,王鸞仗著看守的星匪看不懂她在做什麼,光明正大改裝,並趁他們不注意將做好的小東西塞進了口袋,然後她看看時間,提出想去洗漱間。
去走廊盡頭的洗漱間時,王鸞看見玻璃實驗室裡沒有嚴瓊玉的身影。她往前走,洗漱間有兩個門口,另外一個門口守著一個星匪。
她走進3號隔間,關上門,咳嗽一聲,立刻聽見了從隔壁傳來不緊不慢的敲擊聲,一段非常簡單的旋律,嚴瓊玉曾經給她彈奏的海石琴曲,就是他胡亂編的那首《親愛的王鸞小姐別生氣》。
嚴瓊玉輕輕敲完了一小段旋律,忽然察覺頭頂有聲響,抬頭一看,王鸞拿著一件小工具,把隔間上方的擋板給拆了,整個人輕巧地從另一邊跳了過來。
嚴瓊玉坐在輪椅上,看到她落到身前,臉上露出笑容,輕聲說:“王鸞小姐。”
王鸞從口袋裡摸出個小東西貼在門背,對嚴瓊玉說:“從分離機裡拆下來的吸音裝置,可以說話,只要不是太大聲都不會被外面的人聽到。”
不等嚴瓊玉開口,她又嚴肅急促地說:“只有我找到了這裡,我還沒有找到辦法和傅祁的人聯絡上,我一個人的話沒有把握能平安帶你離開,你有什麼計劃嗎?”
嚴瓊玉:“王鸞小姐,你先彆著急。”
王鸞:“能不急嗎!你的腿要趕緊出去找醫生治!你不痛嗎!”
她說著,眼淚突然撲簌簌往下掉,嚴瓊玉看著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不敢笑了,揣著手坐在輪椅上不太明顯地戰術後仰。
王鸞忽然惡狠狠地撲到他身上,抬起他的臉,狠狠地親他。
嚴瓊玉張開嘴溫柔地回吻她,扶著她的腰,等到她終於將他鬆開,他說道:“王鸞小姐,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先別害怕。”
王鸞吸氣:“我不會怕。”
嚴瓊玉用一種醫生通知病人得了絕症的委婉語氣說:“前幾天,我在這艘飛船裡投放了一種病毒,在這艘飛船上的所有人都會被感染,你現在應該也被感染了。”
王鸞:“……?”
第87章 我不能相信別人,但老婆不是別人……
嚴瓊玉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
在發現被抓後, 他就思考過,理想國那些暫時被他壓住的舊勢力不說,至少還有個傅祁會盡力營救他。
因為他答應給傅祁的藥劑還沒有兌現, 看在那巨大的價值上,他也不會不管。可要說相信, 他其實也沒有那麼相信傅祁。
更何況比起等人營救,將性命寄託在他人身上, 嚴瓊玉更喜歡自己主動把握一切,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投放了病毒。
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但是王鸞小姐出現在這艘飛船上, 還是令人措手不及,他很少能體會到這種“驚嚇”的感覺。
嚴瓊玉重複了一遍:“王鸞小姐,你不用害怕, 我保證, 你不會出事。”
王鸞無語凝噎地看著一臉無辜溫柔的嚴瓊玉,她並不是害怕,她是心情複雜。
本來以為自己是英雄救美來的,結果現在才發現自己是送死來的。
“這病毒是我研究變異資訊素的意外產物,除了我沒人知道,它是一種全新的病毒。它會導致人體內的資訊素a細胞發生裂變,短時間內造成a素堆積, 從感染到死亡應該是在5到8天。”
“這病毒和變異資訊素有關聯,所以它有一個特質, 如果體內有變異資訊素, 在一定程度上會減緩發病的速度。”
“在這艘飛船上目前體內有變異資訊素的人只有三個,我、嚴慕還有王鸞小姐你。請放心,等飛船上的其他人都病發, 我們就可以安全離開,只要回到我的實驗基地,我會盡快研製藥劑控制我們身上的病毒。”
王鸞一直安靜聽他說著,他說完了,她才開口確認道:“所以,如果我沒來的話,你就要在這裡等著所有人都死了,然後你拖著斷掉的腿,守著一船死人,忍著身上病毒的折磨,等人發現嗎?”
這些人藏在隕石帶裡,天然能遮蔽外面的聯絡訊息,她已經嘗試過,發不出訊號。這種大型運輸飛船至少需要兩人駕駛,嚴瓊玉一個人大機率開不了,到時候就剩下他一個人要怎麼求生呢?
王鸞隨便一腦補,就是一部生化恐怖片。
差點淪為生化恐怖片主角的嚴瓊玉覺得這不是問題:“我不覺得我會輕易地死在這種地方。”
是的,他這麼聰明,最後肯定能逃生,只是想一想這個過程中他要遭受的痛苦,她就覺得煎熬。
“你不能……更在乎自己一點嗎。”王鸞低聲說。
嚴瓊玉看著她的表情,柔聲說:“可是王鸞小姐,我已經很在乎自己了,如果不在乎,我活不到現在。”
嚴瓊玉只是順嘴賣個慘,想讓王鸞小姐眼中可見的怒火稍微熄滅一點,可是說完了就見她控制不住地哭起來。捂著眼睛,肩膀聳動,忍著哭聲,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上次看她這樣哭,還是在易感期。
真是要命,嚴瓊玉乾脆地舉起一隻手做投降狀:“行,我錯了,不說了,下次不敢了。”
王鸞壓根沒理他,自顧自捂著眼睛。嚴瓊玉試探著去拉她的手,可她雖然哭得惹人憐愛,但那力氣十足的標準alpha,拽也拽不下來。
嚴瓊玉:“不好,要被外面的人發現了,王鸞小姐你先停一停。”
沒用。
嚴瓊玉摸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刻意又痛苦地嘶了一聲。王鸞這才放下手臂,紅紅的眼眶泛著水光,蹲下去拉他的褲子檢視他的傷口,時不時抽泣一聲。
褲管被拉開,才露出腳踝,嚴瓊玉拉住她的手,到底沒讓她解開簡易固定繃帶,低聲勸阻:“先別管這個,在這裡待太久會被發現,下次再看。”
“接下來,王鸞小姐你也不要輕舉妄動,一切以保護自己的安全為主,好嗎?”
王鸞不顧他的阻止,將褲腳往上推,看到膝蓋下方小腿處一圈圈纏著的繃帶,傷口明顯沒有經過仔細處理還有血色暈出。
垂落的眼淚悄無聲息沒入繃帶,王鸞託著他的膝彎,難過地在傷口處輕吻了一下。
嚴瓊玉脊背驟然僵硬了片刻,他沉默下來,坐在輪椅上,手指緩緩地撫摸王鸞的臉頰,從臉頰摸到眼下,擦過她的眼淚又探到她的耳下,觸碰到耳垂和後頸。
他的眼神閃爍:“王鸞小姐,我現在很想和你做……”
王鸞:“……?!”你突然說什麼東西我可是還在生氣難過啊?而且這可是洗漱間你的xp這麼怪嗎!
看王鸞愣住,嚴瓊玉遺憾地收回手指:“不過地點不太好,時間也不夠,所以下次吧。”
王鸞回到玻璃實驗室旁邊繼續修理那個分離機的時候,整個人神思不屬,把零件都給安錯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什麼,暗罵:不知不覺又被他轉移話題了,這個心眼裡都塞著詭計和把戲的黑蜂窩煤!
難過、懊惱、愧疚、氣憤……她各種痛苦的情緒,在嚴瓊玉面前的時候,總是停留不了多久,他會不動聲色地用各種辦法轉移她的視線和注意力。
分離機還是修好了,一開啟確實能用,只是噪音變得有點大。
王鸞:因為她把裡面的吸音裝置拆下來了,忘記安回去。
修完分離機,這些星匪也沒有直接殺她,大約是為了防止再有什麼器械突然損壞。
她被安排進飛船底艙和一群星匪住在一起,她雖然被看守著,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埋頭幹活,這群星匪覺得她沒什麼威脅,漸漸地就不怎麼防備她,還有好些星匪拿著東西來找她修。
王鸞藉著修理東西的機會到處走,默默記下飛船的裡的佈局路線。
底艙是聚集了最多星匪的地方,他們換班後就會回休息艙來休息,王鸞仔細觀察他們,發現如嚴瓊玉所說,這些人都已經感染了某種病毒而不自知。
他們都會不自覺地抓撓身上的面板,尤其是後頸後背脖子,王鸞上了飛船兩天後,幾乎每個星匪的脖子上都有些紅紅的抓痕。
這些星匪們聊天的時候說起身上癢癢,也大多沒放在心上,畢竟一開始只是面板瘙癢而已,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然後這天晚上,出現了第一個死者。那個星匪的休息艙離王鸞的休息艙不遠,看守她的星匪聽到外面吵嚷的動靜提著槍過去,王鸞也跟著起身去看。
死去的星匪衣服被剝開,他上半身都是紅色的血痕,身體裡散發出一股腐爛的臭味。
有上層的星匪過來處理,大聲呵斥其他星匪,王鸞也被看守她的星匪驅趕回休息艙。從這一刻起,氣氛變得緊張不已,所有人都開始害怕了。
飛船裡有兩個負責照看教母身體的醫生,他們緊急給其他星匪檢查身體,底艙也有好幾個星匪去檢查過。
王鸞不清楚他們有沒有檢查出嚴瓊玉投放的病毒,她幾次想偷偷去上層看看嚴瓊玉現在的情況,可是想起那天分別時,嚴瓊玉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她又擔心自己會破壞嚴瓊玉的計劃。
這個病毒嚴瓊玉說起來輕描淡寫,但王鸞身處發病的星匪之中,親眼看到了這病毒的可怕。它的前期看起來只是很小的問題,除了面板瘙癢沒有其他異狀,但是病發後來勢洶洶,短時間內人就會突然倒斃。
人心惶惶,連看守王鸞的星匪都沒心思盯著她,因為他的症狀也開始嚴重起來,和一群同樣症狀嚴重的星匪聚在一起議論,所有星匪眼裡都充滿了恐懼。
王鸞站在門邊,聽到外面雜亂的談話聲。
“團長他們還沒有給出一個理由嗎?再這樣下去兄弟們都要死了!”
“怎麼還沒有藥,飛船上不是有醫生,這種時候就不能讓醫生來給我們看看?再不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也好啊!”
“對啊,趕緊離開這裡,說不定就是這地方有什麼宇宙病毒和有毒輻射!我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除了這些抱怨和不滿,還有人說起了嚴瓊玉。
“實驗室裡那個不是也挺厲害的嗎,他還能給教母做那什麼藥劑,讓他來給我們檢查。”
“別說了,我今早還看到團長在實驗室裡對他動手,有人猜咱們這病說不定和他有關,所以團長才氣成那樣!”
“如果真是他,非得弄死他不可!”
王鸞站在門邊握緊了手,她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看守王鸞的星匪走進休息艙,他提著槍,一隻手痛苦地抓撓背部。見到王鸞坐在床邊,他上前用槍口壓了下王鸞的領口,只看到兩條不太明顯的抓痕,眼神不善地說:“我們都這麼嚴重了,你怎麼沒事一樣,該不會這病是你帶來的吧?”
王鸞和他對視:“我上飛船才三天不到,可能是這樣狀況才比較輕。”
那星匪大罵兩聲,搖搖晃晃走到自己的床上,王鸞看著他的背影,猛然上前將他踢倒在地,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摺過胳膊將他手中的槍翻轉頂在他耳朵裡。
射線槍輕微的嗤響過後,王鸞放開這軟倒的星匪,拿過他手中的槍走到門邊。
雖然她答應了嚴瓊玉不能亂來,但是他自己也亂來,他們一人一次就扯平了。
嚴瓊玉仍然待在實驗室裡擺弄他的藥劑,因為兩天之內突然死去太多星匪,圍在玻璃實驗室旁邊的星匪都少了很多,只剩下幾個。
王鸞突然出現的時候,嚴瓊玉看著她滿身的血眼皮一陣狂跳。她走進玻璃實驗室,看到他滲著血的腿還有不自然垂在身側的一隻手。
“我等不下去了,我想先帶你藏起來。”
嚴瓊玉手裡還拿著未完成的淡粉色藥劑,這是為了嚴慕所做,讓她能得償所願,也能奪去她生命的藥劑,本來準備親手交給她。
“嚴瓊玉,你稍微信我一下,暫時把你的性命交給我,行嗎?”王鸞呼吸急促。
嚴瓊玉看著她脖子上不明顯的幾道抓痕。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難得的沒有什麼表情,終於,他還是放下了手裡的藥劑。
淡粉色的藥水微微搖晃,安靜擺在支架上。
王鸞在其他星匪趕來之前,拆開頭頂的飛船隔板。
像這樣的大型飛船,分為好幾層,每一層中間都有著鋪設各種管道的空間,錯綜複雜如同迷宮。王鸞就帶著嚴瓊玉一頭扎進了這迷宮裡。
佈滿管道的黑暗空間,王鸞揹著嚴瓊玉往前走。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王鸞想起來在荒星裡,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