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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招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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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離開這片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還是有點悵然若失,以及對未來的展望與憂慮。

現下唯一還算熟絡的活人只有玉漱那丫頭,往玉符裡留了言,交代完畢便灑然離去,不敢滯留,怕會有動搖。她挈攜不了玉漱什麼,彼此有路,各自造化。

應該說她運氣好,在浮雲城與玲瓏坊逛了兩天,恰巧碰上了宗門的招生會,每年都會有宗門的管事或巡視下山招賢納士,充盈門生,浮雲城自然是重中之重,仰仗其鼻息的玲瓏坊卻不是很被看好。無他,只因坊市散修多如鴻毛,資質參差不齊,鮮少有合格者。久而久之,宗門外譴人士大多也不願來,能有一人便屬難得,與駐留浮雲城的管事人數相比天上地下。

好在今年玲瓏坊並沒有被排除在外,招生會的地址選在最繁華的烏衣巷,巷口有片空曠平臺,宗門管事甫一落地,人頭猶如山海般攢動、摩肩擦踵,擠滿了一路。

像個老道人般身穿直裰,腰盤黃絛的管事看上去規規矩矩,頗有幾分氣派,灰色的眼睛怏怏無神。

平臺上的人群大多練氣四五層,看不透比自己高修為的修士。憶昔業已築基,自然能看得出來,形如老道的管事其實只有練氣八層的實力。面貌瞧著很年輕,但也有可能是服用過駐顏丹,就像她自己一樣,自從十年前踏入修真界,她每個月的靈石都要貢獻叄分之一,買一二階的駐顏玄丹。

飄渺宗怎麼也是正規門派,管事這等修為放入其中恐怕只是地位低微之輩。

輪到林憶昔將手放在窺靈盤上驗測資質與修為時,老道眼神一亮,拍案而起,精光灼灼地看向女子,年齡二十七八,練氣十二層,即便靈根斑駁,修煉速度也非常人所及了。他在這破地方待了大半天,一個合格的都沒有,本來都不抱希望準備回去挨一頓堂主的削,沒想到,柳暗花明。雖然,靈根差了點,是很差,額,也不算特別差,還有五靈根墊底吧……權衡下來,還不錯,外門弟子綽綽有餘。

如此一來,至少,他的月奉可以安然無恙了。

“這位小友,”管事笑逐顏開,捋了捋下巴,用自認為最慈和的語氣說道,“不可多得啊。小友暫且等候,容我們測完他人,”一邊朝身畔招手,“牧之。”

著他示意,一個青袍童子走了過來,頷首作禮,朝她抱著拳道:“大人,請隨我來。”

林憶昔有些不自在,以往修為低下時從未有人這麼稱呼她。卻還是鎮定神色地點點頭,埋頭就要跟著走,對方卻止了腳步,憶昔抬眸不解。

只見童子面露難色,支吾許久才弱聲開口:“那位是與您作伴而來的嗎,宗門不可帶閒人入內的,親眷也不行,不然到時怕會被趕出宗門。”

倒是沒想過還有這個問題啊,林憶昔怔愣少許,轉頭望了望忙得熱火朝天的管事,再望望揹負大劍渾身散發拒人千里氣息的黑衣男,一時間還真想不出辦法。思忖了很久,對著童子道:“如若兩人進入山門,可否安排在同一住處?”

那童子眼裡閃過訝異與好奇,點了點頭,轉身找管事欲插隊測驗那個冰塊男子的資質。老道正目不暇接讀取窺靈盤裡一個又一個散修的資訊,冷不丁被童子一吵,沒好氣地甩甩袖子。“何事!”

被他一呵,青袍童子愈發膽怯,喏喏著低垂眉眼,小心翼翼指了指旁邊那對男女,秉明事情。

“哦?這麼自信,”聽完,管事也不惱了,饒有興趣地審視那個一直未曾注意到的黑衣男子,“來來來,”朝男子呼喝,拍了拍桌案,示意他到窺靈盤前,“讓老朽仔細看看。”邊說邊將窺靈盤往前推動幾釐。

劍客抬起漠然無波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看了下那方玉盤,沉默了片刻終是走到管事跟前,將揮斥了數萬年刀劍而磨出厚繭的手掌放置盤中。

事實上林憶昔看著他走過去感到有些緊張,她忘了跟這個無口男說清究竟要斂息到什麼程度,要是按他性格,很有可能來個金丹元嬰,在這等窮鄉闢壤,太過驚世駭俗,那可怎生是好。

來不及細思,不過多時,管事面色漲紅,青筋都凸現出來了,簡直樂不可支。“好,好,好,”不住點頭,笑得合不攏嘴,“喜得前輩入我宗門,實乃幸事!”語氣一反常態,不再老氣橫秋,變得恭敬討好。

他心裡想的是招攬了一個築基後期弟子會有多豐盛獎賞,壓根不考慮此人年齡是否超標,反正窺靈盤也看不出來,長老峰主問起來也不怕。

不只幾名門童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巷口眾人也是疑惑不已。

別說外人,林憶昔一樣納悶了。老道的態度確實恭敬,但也不是遇見元嬰大能絕世高手的樣子,莫非黑衣劍客把握了分寸。現下這種情況,他沒有傳音玉符,她也不敢當著諸多修士的面去問,只好暫且按下不提。

兩人被領著進了一間茶樓,供他們等候時休憩。直到日落黃昏,月上柳梢,管事才從人海里甩袖離身,也不管還未測驗的眾人多麼遺憾,在他們余光中,他屁顛屁顛消失進了茶館。

步入雅間之際,還有模有樣地左拍拍衣袖,右理理袍角。

“勞煩前輩隨不才先出了樓外,不才這便帶您去宗門報道。”一口一句不才,不聞之前老朽。

雖然黑衣劍客那廝看上去就習以為然,但是林憶昔卻尚未適應這種位居人上之感,又不想顯出自己的窘迫,只得梗著脖子迴應。“嗯,請管事帶路。”

在管事引領下,他們透過另一側走廊,來到一方後庭。然後,在憶昔和劍客的目光中,此人淡定自若地祭出了他的御空武器——一根藥杵。光滑乾淨,完全沒有一絲裝飾紋路或者配飾。“前輩,您若是不嫌棄可以同乘我這煙柳杵……”

好傢伙,名字還整挺文藝。令人無語凝噎。

許是她看怪物般的目光太過強烈,管事停下了唸叨的嘴,轉頭對她咧口一笑,牙齒亮到反光,“大人,若是嫌棄不才,可以自乘飛劍跟隨其後的。”語氣充滿不捨遺憾。

欲哭無淚,嫌棄有什麼用,她剛築基,還沒學過自己御劍飛行,只跟別人蹭過順風車,再者她那把破劍,額,好像跟他的杵仗半斤半兩。這還真挺尷尬,變相地嫌棄自己了。好吧,其實她本就不想掏出自己那把破劍,就是因為羞恥。

無法自己御行,轉而求其次吧,林憶昔偷偷瞥了一眼視若無睹的黑衣男。不到半息時間便深感挫敗,算了吧,同乘一劍這種事,以他孤傲性子,可能真的會半路忍不住“不小心”把她扔下萬丈高空。不提他的前任主子被自己搞沒影,單是仗契欺人屢次叄番以強姦脅迫他,就已經很得罪了。

於是她只能將視線調回,放在那個管事的所謂煙柳杵上,唉,真像雞兒醜。

“我,不嫌棄,”苦著臉,艱難回覆,繼而偏頭對黑衣劍客道,“你跟在後面,可以吧。”

回答她的,是行動,他從背後拔出了巨劍。

呼,還好,乖了一回,不然當著別人面她還真不好意思進行所謂的故技重施。

“走吧管事。”她皺著張小批臉,令管事些許不適。

“咳,”管事摸了摸鼻子,訕訕道,“那,走吧。”

林憶昔認命地跟在管事身後往前走,掂了掂自己的細腿,努力地提起,正要往藥杵上搭。一隻大手橫過來,直攬腰肢,她被帶入一個散發著剛烈的男性氣息的懷抱裡,不等她反應,身體失重,略一眩暈,就踩在了一把寬闊的古劍上。

“你?”驚喜地抬起頭,充滿審視意味盯住,追逐著那張冷漠的臉,彷彿勢必要看出個姦情來。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這個木頭人的冰塊臉上除了古井無波的寒眸,只有黑不拉幾的面罩。

無人知曉,深藏在面罩之下的薄唇緊緊抿著,呼吸驟然加重,短促匆亂。

他只是覺得那人比較刺眼,帶她同乘也只是厭惡那個獐頭鼠目的男子罷了。

想到這,黑衣劍客平緩了呼吸,手卻還是發燙,連同胸腔也是。面對女子興趣盎然的臉頰,他掐滅心火,緩緩啟唇,“御劍。你死,反噬。”

林憶昔無語。大哥,說謊打下草稿好嗎,御劍飛行,哦不,御杵飛行能有多難,掉下高空大不了受點傷,修士體魄本就比凡人強健,再輔以一顆二階玄丹便可快速痊癒。哪有什麼死人的危險,冷酷如他,會怕那點傷的反噬嗎,算了,她就當他是怕傷後的那點點反噬吧。

腹誹歸腹誹,手下卻不敢鬆懈分毫,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做,好在半路把她丟垃圾一樣丟下去呢,人心難測啊難測。

吃了一記暴擊的管事傻傻重新檢查自己的煙柳杵,褚蘭色的棒身,呸,杵身,多麼光潔靚麗,流線型身材,乘風御霄不以疾也……想著想著淚流滿面:

“大人有必要這麼嫌棄嗎。”

未免尷尬,緊緊扒拉在某人身上的憶昔清清嗓子,努力用正常的聲調安慰:“還行,還行,呵呵……”

日暮時分,倦鳥歸巢,墟里炊煙,烏衣巷的茶肆內竄出兩道星光,宛如長虹直奔天涯。是飛行武器殘留的雲痕。

一路上,管事沒再說什麼,只是身後彷彿長了張臉,就差咬著絹帕。

對此,憶昔滿臉黑線。

好在一路順利,她沒被黑衣劍客忍不住報復,也沒被管事用眼神戳死。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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