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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朱辭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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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幽州的那天,下著大雪。

林家小妹要往仙途去了,尋她的大道,尋她生與死的答案。

肩披黛青色斗篷,絨毛翻飛,彷彿在空氣裡躁動不安。

緣起幽州,離在幽州,生死輪迴,盡是幽州。

那人的遺物被她戴在手腕,森寒的質感滲透骨髓。

冰天雪地裡,寒風刺骨,這般冷冽,想來邊疆的戰火也燃不動吧。

他在那日深夜告別,馬蹄聲遠,城牆畫角。

慢慢仙途裡,她可會忘卻那位堅毅沉默的男子。這不只是她的疑惑,也困擾著他。他說,歸期杳杳,生死無定,只願換她一生歡喜。

將軍一言駟馬難追,於是平亂鎮疆,掃倭除寇,以武安邦,這盛世,如他所願。

九月天,秋意漸濃,楓葉欲燃,木樨花遲。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秋風送走了東君,迎來田間稻香連綿,送來一片人間哀念。

卻送不回她的將軍,疆域的情郎。

她離開幽州的那天,下著大雪。

雪花覆蓋了她的青發,猶如月華散落滿頭,在一片她不知的角落裡,也覆蓋了他的屍骨戰袍。

朔風凜冽,千里冰封,像他的甲冑,也像她的決心。

茫茫天涯,蒼蒼白雪。

無垠大地間沓下一路腳印,漸行漸遠。

我自凡間來。

謝卻人間事。

……

她是被一陣丹香喚醒的,淚眼朦朧間仿若看到那人的背影被燭火燃盡。

擦拭完淚痕,定眼望去,剩下的那顆四品玄丹擱置在案桌,幽香陣陣。

自打那日之後,男子不知去向,林憶昔也樂得自在,只是心下暗暗警惕。

她做出一個重大決定。

握著丹藥,來到院落,她已不能再依靠同類丹藥提升修為,因為效用大大降低。“蝕牙,來。”蹲下身,招招手,那頭黑狼循聲而來。跑到她的腿邊,碩大的狼頭拱了拱她的臉頰,伸出粗礪的舌頭,嚶嚶舔弄,將她臉上濡溼了一片。

林憶昔笑了笑,安撫著黑狼,一手掏出丹藥,放入他口中。“吞下去,知道嗎。”

“好好進階,別浪費了。”說話間,黑狼臥在了她腿上,伏身調息。

林憶昔便靜靜守著,為其護法。

這是她來到修真界的第一個朋友。

“你對一頭畜牲倒比自己還好。”時隔多日,聲音又在腦海裡響起。

聞言,憤憤不平:“他是朋友。”才不是什麼畜牲。

男人嗤笑一聲,不予置評。他從未見過這般愚鈍之人,即便不是靈丹妙藥,對於她也挺難得了。

林憶昔不想同他在這個問題爭辯下去,便岔開話題,“你這幾日去做什麼了?”

不過捏準了他不會輕易下殺手而已,再次見面已經不用尊稱了,男子幽幽開口:“自然是為你找了機遇。”

機遇?“什麼機遇。”她立刻雀躍起來,摩拳擦掌。

懷裡散發出瑩潤光芒,靈動無比,自從得知赤練簪不是凡物後她便將其貼身攜帶,在衣袍胸部縫了個內袋。

她的胸部並不豐滿,略微乾癟的身軀若是懸掛一副巨乳反倒顯得怪異。

男子這才發現自己被放在了什麼地方,氣急敗壞地朝她吼,“你這放浪女!趕緊將本座的魂器拿出來好好供奉!”

垂下眼簾,瞟了眼自己的傑作,嗯,繡得不錯,這細密的走線,精巧的收針,瞧瞧,她還真有女工的本事。也不理會出離憤怒的男子了,驕傲一拍胸脯:“放心,供著呢!”以前都沒有這麼珍視它呢。

如若他有實體,此時一定能用眼刀剮死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惜,尊貴的殺神大人被禁錮在魂珠之內,此刻更是被埋在某女幹扁的胸脯上,只能無語鬱結,用神識幹瞪著那方內袋。

“好,你很好。”良久,狠狠蹦出數字。

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

她當然不曉得他心底的彎彎繞繞,只當他接受了,兀自將雙眼笑得眯成一條縫。管他接不接受,她也不會改的。儲物袋掛在腰上,刀光劍影難免有影響,只有貼身藏著才安心。

自認為這是最好的手段了。

看著懷中幽幽紅光,彷彿透過衣物與魂器對視著男子,很是不恥下問:“大人大人,有什麼機緣啊?”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你閉嘴。”大腦嗡嗡作響,前提他有的話。

雀躍的林憶昔愣在原地,一癟嘴,“大人說話不算數。”

語畢,仿若一道寒芒在背,硬生生打了個寒顫。立馬低眉順目,不敢造次。

“拿去!”留下話,男子再沒出聲,彷彿離開了她的識海。

立起耳朵監聽少頃,確實人去樓空,終於檢視起手中的寶貝。

哪裡算得上寶,只是一片銅鏡,烏漆麻黑,連一階法器怕都不及。煞有介事地紋了幾個燙金大字,“朱辭鏡”,俗,俗不可耐。

猶如打了霜的茄子,怏怏地將鏡子收入不到兩平米的儲物袋內,扔到了角落,與失去效用的青玉案作伴。兩件凡物,一個青玉案,一個朱辭鏡,咬文嚼字,聽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

見院落空空,識海空空,男子不知去向何處,方才湧起的壯氣去了個徹底。

唉,她搖頭不樂,回到方才臺階上蹲坐下來,慢慢揉著蝕牙的頭,若有所思。她修行得這般龜速,何年何月能夠築基,依循往常的步驟,不經年累月皓首窮經,是萬萬達不到築基的。

將蝕牙重新抱在懷裡,蹭了蹭他的皮毛,暖和堅硬。等他進階之後,她的底氣便又可以增長几分,叄階妖獸在整個浮雲城都屈指可數,修為媲美築基修士。那時候,即便有人眼紅,也不會嘗試與她硬碰硬吧。

她想得很美好,蝕牙進階,就帶著離開玲瓏坊,尋找修真的宗門。練氣五層了,即便資質再差,不入宗門法眼,應該也能在外門混個掛名弟子,分到少許宗派資源。這點資源內門正式子弟看不上眼,林憶昔這等散修卻望啟莫及。

心裡算盤嘩啦啦翻打。

蝕牙一趟卻是一個月,從林憶昔的懷裡到林憶昔的床邊。她也沒閒賦下來,然而靈氣雖滿,始終攀不上晉級的頂。

男子偶爾會出現在旁指導,看見她修煉的功法,“世間還有這等差勁的法訣。”

憶昔傻眼。有那麼不堪嗎。

男子棲居識海,凝眉不語,半晌,輕啟薄唇,“你的手鐲,是個好東西。”

林憶昔便收納靈力,止了吐息,揭開手臂的衣袖查勘。鐫刻著鴻鈞二字的玉鐲通體玄黑,彷彿暮色下的寒鴉,以指尖接觸,淡淡涼意如洪似潮貫穿四肢百骸。她辯識不出,等著男人解釋。

“本座不識此物,偶有感知,是一道強橫的魂識,藏匿你身邊。”他用神識化氣成型,侵入儲物袋,取出朱辭鏡置於女人眼前,“這是本座萬年前於九重塔搜刮……咳,奪取的珍品。”他的神識有些飄忽,連帶著稜鏡也一時不穩,在空中晃了晃,散出反射的光芒。

憶昔疑惑地抬起頭,看向稜鏡彷彿在看著那個男人,感覺很奇妙。“它有什麼不凡之處嗎,不像啊。”

男子暗忖,道:“滴血其上。”

“還要血?”眉梢一動,突突直跳,她之前差點被石硯吸乾,結果自己撈不上好處,蹦出來個想奪她舍的鬼怪,“好吧,試試。”

隨著一抹鮮紅沒入鏡內,婆娑鏡面如水般晃漾,層層漣漪斑駁了她的面孔。倏的,從朱辭鏡叄個刻字內散出一道金光,跑入她衣袖,被鐲子吸收殆盡。其後,鏡子碎裂,她的臉在無數鏡片中又裂出無數張臉。

這便沒了?

坐著候了許久,不見其他變化,鏡子是碎的,鐲子巋然不動。

大悔大徹,哀嚎一聲:“我可憐的血啊……”

男子起初沒有理睬,等到她不乾不淨的粗話捎上了自個,勃然動怒。

“不過滴血,淺陋女人。”

他說得輕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像守陵人漠視香客的眼淚。

精血於修士可多可少,修為愈高,影響愈小,可憐她一個練氣五層小嘍囉,數日內被誆騙了恁多精血,即使築基之人,也要大傷元氣。

雙眼含淚,忿忿不平,卻只敢咬著牙暗罵。

死騙子。

她不敢撕開臉與其對峙,魂印在體內流著,即便他沒有實體,亦能令她喝上半壺。她忍。

素來深諳此道,她忍。

韜光養晦。

原本以為這面與鐲子有著相似氣息的稜鏡被其吸收後,會和自己吸收青玉案一般有所變化,如今看來,既是情理之中,亦是預料之外。見女子憤懣堅定的目光,他心中一顫,又拉不下臉,輕聲一哼,“你再找幾個相似的,這破鐲子吸收得多了就有變化。”

還找。她可沒那麼多血,臉一黑,“不成。”

殺神大人自魂珠內甩出一枚玉簡,一溜煙地,開啟了魂珠禁制,關閉外界聲音。

跑路了?

只留林憶昔一臉森寒地掃視著玉簡,《洪荒訣》。功法有四類,天地玄黃,天階至尊,黃階最次。她粗略翻越了幾眼,不是凡品,雖分辨不了品階,至少應該是玄階吧。

浮雲城的中心商行都不曾見過這等功法。

她只當這是那個老怪物良心發現的補償,卻不知道,這本功法,正是令他遁入凡界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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