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主府的府門闔上,謝徽禛才一彎唇角,吩咐人:“回宮吧。”
第63章 上門提親
翌日辰時。
謝徽禛的車駕停在蕭王府大門外,蕭硯寧已帶人等候多時。
謝徽禛自車上下來,蕭硯寧上前想要行禮被他打斷,蕭硯寧解釋道:“殿下是第一回 來府上,你說要低調,父親便沒帶人出來迎接,還請殿下勿怪。”
“這是你自己家,這些就別說了,而且,誰說這是我第一回 來,前次還跟你來這裡吃中秋宴來著。”謝徽禛提醒他。
蕭硯寧:“前回來的是公主,再之前跟我來給父親母親敬茶的也是公主。”
謝徽禛笑了笑:“行吧,你說是便是,不過我也確實不是第一回 來。”
蕭硯寧聞言略意外:“殿下何時來過?”
謝徽禛:“你自己猜。”
言罷他提步登上府門前的石階。
蕭硯寧想著謝徽禛的話,只覺疑惑,便道這人又在胡言亂語,沒往心裡去,跟上去與他一道跨過門檻。
正院之中,蕭衍績領家中老少在此迎駕,謝徽禛進門免了他們的禮:“王爺不必多禮,孤是私下前來,不需這些虛禮,再者,我們本就已是一家人。”
蕭衍績剛站直起身,聽到這句好懸沒又跌下去。
蕭硯寧不著痕跡地扯了扯身旁謝徽禛衣袖,謝徽禛卻作不知,笑著衝蕭衍績道:“天氣熱,別一直杵在這日頭下說話了,王爺,我們先進去裡邊吧。”
蕭衍績很快鎮定下來,恭敬請謝徽禛進門。
進正屋蕭衍績請了謝徽禛上座,命人上來茶點。
除了尚臥病在床的王妃,蕭家人皆聚在此,各自端著笑臉陪謝徽禛說話,心下卻不由惴惴。
蕭硯寧的幼妹靠在他身側,一直盯著謝徽禛的臉在瞧,趁著長輩們說話時小姑娘沒忍住,終於開口問道:“大哥哥,你是公主嫂嫂嗎?”
正陪謝徽禛喝茶的蕭衍績直接嗆到了,餘的人神情各異,既驚疑又難掩好奇,卻不敢如無知孩童一般大咧咧去看謝徽禛。
蕭硯寧按了按小姑娘的肩膀,小姑娘仰起頭,猶豫問他:“我說錯話了嗎?”
“你過來。”謝徽禛放下茶盞,笑吟吟地衝小姑娘示意。
小姑娘只遲疑了一下便大大方方走上前,走近了更不錯眼地盯著謝徽禛看,再次問他:“你是我公主嫂嫂嗎?”
謝徽禛:“為何這麼問?”
小姑娘道:“你與公主嫂嫂長得一模一樣,笑起來也一個樣。”
謝徽禛伸手撥了一下她頭上的珠花,這是他與蕭硯寧成婚第二日、登蕭王府門送的見面禮。
“當時你這枚珠花,還是我親手戴到你髮間的,你說很喜歡,記得麼?”謝徽禛燦爛一笑。
小姑娘“啊”了一聲,驚訝過後微微紅了臉,後退一步,不好意思再靠得謝徽禛過近:“……真的是公主嫂嫂麼?”
謝徽禛點頭:“我是。”
此言一出,屋中頓時響起剋制的倒吸氣聲。
蕭家眾人自然都對謝徽禛的身份心中有數,但沒想到謝徽禛會這般坦然,當眾就承認了,還是以這樣逗笑的語氣說出來。
蕭衍績實在不知當說什麼好:“殿下這……”
謝徽禛擺了擺手打斷他:“先不提這個,今日孤私下登門,是來看看硯寧順便蹭口飯吃,叨擾了你們,還望王爺勿怪。”
蕭衍績趕忙道:“殿下說這話便是折煞臣了。”
之後蕭家人陪著謝徽禛喝茶談笑,坐了片刻,待到家裡其他人各自退下,堂屋裡只剩蕭衍績和他二人,謝徽禛示意蕭硯寧:“方才王爺不是說你每日這個時辰會去給你母親請安,你去吧,我與王爺坐坐便是。”
蕭硯寧心知他是有話要單獨跟自己父親說,起了身,與謝徽禛道:“殿下留下來用午膳吧,我去叫廚房做些好吃的招待殿下。”
謝徽禛笑著應:“好。”
蕭硯寧退下後蕭衍績便也站了起來,謝徽禛示意他:“王爺坐著說話吧,不必這般。”
蕭衍績重新坐下,欲言又止。
謝徽禛抿了口茶,主動道:“孤與硯寧之事,是孤做的不地道,孤已和硯寧道歉多次,這裡也給王爺賠個不是。”
蕭衍績:“……殿下說笑了。”
蕭衍績心情複雜,明知謝徽禛早看上自己兒子,故意以女兒身出降,若說他心裡半點怨言沒有,那也是假的,可事到如今,他反而有些慶幸。
謝徽禛說起之後皇帝會公之天下的藉口,讓蕭衍績心裡好有個底:“這個理由雖荒唐了些,但勉強能自圓其說,孤與硯寧必是要在一起的,陛下與君後殿下也同意了,只等硯寧為公主守喪期滿。”
蕭衍績聞言感激道:“殿下,您對硯寧的維護之心,臣看在眼中,不能不動容,硯寧他,無論那些虛虛實實的傳言,他都是臣與夫人的親生子,可若沒有殿下您幫忙壓制流言,硯寧如今只怕要被流言蜚語架在火上烤,陛下那關也不能這般輕易過。”
“臣只有這一個兒子,自是希望他一切都好,他心性雖堅韌,但心思澄淨、不諳庶務,臣原本就擔心他日後因此遭受非難,卻不曾想事情來得這般快,且是這要命之事,如今經過這一遭,家裡也出了這些風波,臣別的不求,只求家小安好,若能有殿下護著硯寧,那自是最好不過。”
蕭衍績拳拳愛子之心不摻半分虛假,謝徽禛寬慰他:“王爺不必過於擔憂,孤可以給王爺一句準話,君後殿下如今如何,硯寧日後也會如何,孤待硯寧之心,如同陛下待君後殿下。”
蕭衍績心頭驚濤駭浪,便是早有準備,親耳聽到謝徽禛給出這樣的承諾,也難得平靜。他站起身來,鄭重拜謝了謝徽禛:“臣替小兒謝過殿下。”
謝徽禛示意他起身,笑問:“所以王爺肯將硯寧交給孤嗎?”
蕭衍績再拜謝徽禛:“還望日後殿下與硯寧能互相扶持、兩不相疑。”
謝徽禛:“一定。”
蕭硯寧從王妃處出來,回到自己院落,進門前下頭人提醒他太子方才就過來了,一直在等他。
蕭硯寧點了點頭,提步進去。
謝徽禛揹著手正在看牆上掛的一幅山水畫,蕭硯寧走上前,問他:“你與我父親說完話了?”
“嗯,”謝徽禛隨意一點頭,偏頭看了他一眼,“蕭王爺說把你嫁給孤,他十分放心、老懷安慰,屆時會給你準備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風風光光將你嫁進東宮。”
蕭硯寧:“少爺又在胡言亂語了。”
謝徽禛笑了聲:“方才你不在,你小妹妹也過偷偷過來了一趟,問我公主嫂嫂為何會變成大哥哥。”
蕭硯寧:“……少爺是如何回答她的?”
“我說,”謝徽禛聲音裡帶出更多的笑意,“你寧哥哥不愛紅裝愛男裝,我只能勉為其難,滿足他了。”
蕭硯寧抬起手,謝徽禛厚著臉皮往他面前湊:“打這邊。”
蕭硯寧的手頓住,又垂了下去:“少爺是骨頭又癢了吧?”
謝徽禛哈哈笑:“跟你說笑的。”
蕭硯寧擰眉:“小妹她才幾歲,你別教她這些亂七八糟的。”
謝徽禛:“好吧,以後再不說了就是,走吧,帶我去你們府上後頭園子裡走走,好久沒來了。”
蕭王府後頭有一片偌大的林園,夏日綠樹成蔭、溪水潺潺,是賞景的好去處。
往林子裡走時,蕭硯寧不解問謝徽禛:“少爺當真來過這裡?幾時來的?”
他先前還當謝徽禛是說笑,可眼下見謝徽禛這模樣,分明對這裡有幾分熟稔,分明前頭兩次他帶著公主過門,都未來這後園裡逛過。
謝徽禛:“這邊林子深處是不是還有一處瀑布?旁邊搭了個觀景的臺子,是夏日納涼的好去處。”
蕭硯寧道:“少爺知道?”
謝徽禛笑了笑:“我都說了我來過了,你不信麼?”
但他沒有當下解釋是何時來的,轉而與蕭硯寧說起別的:“先前我還與你父親提到了子嗣之事,請他幫你尋個旁支的孩子過繼到你與公主名下,讓你母親幫養著,如此你母親有了寄託,病情說不得也能儘快好起來。”
“你父親像是早有準備,說已經有人選了,你有個遠房族兄前年不慎落馬沒了,妻子改嫁,留下兩個兒子,大兒子十幾歲已能撐起門戶不至叫人斷了香火,還有個小兒子才不滿三歲,先前一直寄養在他嬸孃跟前,可以要過來,你父親去看過人了,很機靈也聽話,身子骨也好,挺合適的。”
蕭硯寧:“……少爺覺得呢?”
謝徽禛隨手摺了枝花遞給他,輕眯起眼:“若是讓我來選,我不樂意。”
蕭硯寧:“嗯。”
謝徽禛道:“我不喜歡小孩子,麻煩,更不在意身後香火和供奉,可江山得後繼有人,你父母對你有養育之恩,你也不能讓蕭家絕了嗣,所以只能這樣了,待過些年,我也會過繼個孩子,仍是我兩的孩子。”
蕭硯寧點頭:“我聽少爺的。”
謝徽禛一揚眉:“這般聽話?”
“其實我也不在意那些虛的東西,”蕭硯寧垂眼看著手中那支花,慢慢說道,“少爺或許不信,以為我這般守舊之人怎會不在意那些,可自從跟著少爺見識得多了,又知道了那些所謂身世後,我也覺著人活這一輩子不過及時享樂,但到底父母還是要孝順的,應盡的責任也得盡,所以就按少爺說的,就這樣吧。”
再將那花別到謝徽禛衣襟上,蕭硯寧抬眼衝他微微一笑:“少爺覺得好,我便也覺得好。”‘
謝徽禛:“真這麼想?”
蕭硯寧:“我幾時騙過少爺?”
謝徽禛笑著攥下他的手,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至那瀑布邊,他們沿著竹梯拾階而上,走上觀景的樓臺,水聲變得愈發清晰。
謝徽禛倚在木欄邊,伸手去接山上瀑布飛濺下的水,目光落向斜下方的溪潭邊,眼裡神色動了動。
“我第一回 見到你,就是在這裡,那時你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下頭溪潭邊玩耍,我就站在這裡看。”
蕭硯寧驚訝看向他。
謝徽禛勾唇笑道:“真的,那次我想想,哦,你祖母還在世時,辦壽宴,來了許多人,我跟人混進來的,當時先帝剛給你我指了婚,我來看看我小夫君長什麼模樣。”
蕭硯寧:“……看過了呢?”
謝徽禛伸手過去,擦了擦他鬢邊濺到的水珠:“看過了便覺得,先帝也有眼神不錯、英明睿智的時候。”
蕭硯寧偏過頭,順著謝徽禛視線方向看過去。
他似乎記起來了,那次祖母做壽,賓客迎門,他與人在這邊溪水畔玩耍。原來那時謝徽禛就站在這裡,一直在看他。
蕭硯寧沒忍住笑,謝徽禛問他:“笑什麼?”
蕭硯寧:“沒什麼,就是想到若是當時我抬了頭,是不是就能看到少爺了。”
謝徽禛:“嗯?”
蕭硯寧想了想道:“我若是看到少爺了,應當會叫少爺下來跟我們一塊玩。”
他說著牽過謝徽禛一隻手:“走吧,我們去下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