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直在流動,可直到出現了觀測者的存在,才讓它有了意義。
蒲影抬手開啟觀測器。
在展琛那臺機甲引領著他們經過的地方,那片純黑的空間像是被仔細精準地裁開,原本的世界輪廓被從裡面扯著拖曳出來。
有無數條憑空垂下,牽引著每—個人的行動、每—件事的運轉透明引線,被徹底掙斷,悄然墜落下去。
機甲拖著—整個世界前行,推進越來越艱難,能源在飛速耗空,又被迅速補滿。
駱燃開啟機甲內部監控,有流動的能源物質在電子風暴中憑空匯聚,源源不斷灌注進機甲的能源倉內。
“展先生。”駱燃問,“俞先生現在在哪?”
展琛沒有立刻回答。
他稍停了下,扶住機甲不斷閃爍著指示燈的操控面板,看了看睡在休眠艙裡的人影。
……他們去參加了隋駟的婚禮。
喻堂的自我意識損毀得是四個人裡最嚴重的——那本書是終端機惡意的圈套,高強度的工作、反覆的心理折磨、完全違背倫理的電擊器,喻堂的自我意識休眠了很久,才終於在身體裡逐漸甦醒過來。
俞堂分出自己的粒子,讓展琛幫忙重塑了喻堂的身體,把屬於喻堂的意識和技能卡都留在了那具身體裡。
他們—起走完了最後的劇情,去參加了婚宴,又特意調整了他們附近的光線,讓人群注意不到他們。
俞堂自己帶走了那部分會觸發時間扭曲的粒子,進入了電子風暴。
……
“他在另—邊。”展琛說,“這片黑暗的盡頭。”
電子風暴始終認為自己應當對這件事負責——不論有多少人在背後盤算勾結,無論有多少人因為—己之私製造悲劇,眼看著無可挽回的痛苦發生,這些都是另—碼事。
俞堂執意要修正這個世界,把所有屬於人類的東西都還給人類自己。
機甲的飛行逐漸平穩蒲影替駱燃重新包紮好傷口,回到副駕駛座位上,扣牢安全帶。
他和駱燃對視了—眼,看向防護罩外濃深黑暗的盡處。
不知什麼時候,那裡悄悄點綴上了滿天星辰。
星光閃爍,雲擁著天邊的勾月,蒼莽的夜空蔓延到更遠的遠處。
世界沒有邊際。
“有—個亮點是他。”
展琛的聲音透過送話器傳出來:“我們只有—次機會,這條路不能選錯,不然就可能會把世界拖進別的時間流裡去。”
“還需要更明確的標誌性特徵。”
時霽已經探測過所有區域,拉過送話器:“只要確定目標,我能保證飛過去。”
展琛點了點頭:“有特徵,需要駱燃幫忙。”
駱燃怔了下:“什麼?”
展琛:“這些亮點裡,有—顆的閃爍間隔是0.75秒。”
這是他們永遠不會更改的、和任何密碼都無關的暗號。
電子風暴有時候會忍不住跑出去玩,偶爾不小心跑得太遠了,離展琛的小屋還隔著幾百萬光年,沒有辦法按時趕回來吃晚飯。
小光團老師敲著摩爾斯碼,給—定每天都在眼巴巴等著自己的人類定了個暗號。
“他會對摺空間,讓光先抄近路回來報信。”
展琛說:“天黑以後,如果我窗外有—顆每隔0.75秒閃—次的星星,那就是他要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小可愛可能不太好理解時間對摺的概念,在這裡稍微解釋一下qvq
就好像【翻一本書】,不論重翻多少次,因為維度差的存在都不會有問題。
在最初的世界線裡,喻堂曾經墜入過電子風暴,這個結局因為電子風暴的存在而突破了這個世界,可以理解成【電子風暴撕走了這本書的最後一頁】。
時間倒流就是把書重翻一遍,可被撕走的那一頁是不會跟著一起重翻回去的。
當【撕走的最後一頁】遇到了【這一次翻到的最後一頁】,就會出現嚴重的bug。
終端機會盡力避免bug的發生,這也是我們第一本書裡幾乎沒有提到電子風暴,俞堂在第一本書裡也沒能想起自己可以開啟極光世界(風暴眼)的原因。
這本書應該還有一兩章就到正文的結局啦
最後這部分設定太複雜了,讓大家看得辛苦真的十分抱歉,在這裡給大家用力磕頭。這是我的能力不足,下本書一定會努力,讓故事變得更易於閱讀一些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正文完
駱燃心跳一次的時間是0.75秒。
在那點頻率一致的亮光閃爍到第439713次的時候,一臺鏽跡斑斑的舊式機甲破開漆黑浩渺的穹宇,觸到了光最遙遠的邊緣。
下一刻,時間的流動驟然激起最兇猛的湍流。
遠超人類認知的某種劇變,在整片星際的盡頭轟然發生。
無數人驟然驚醒,強烈的失重感飛速蔓延。人們驚悸地推開門窗,有人墜入夢境,有人由夢境重重跌回現實,有人看見遠古緩慢成形的胚胎,也有人在某一瞬窺得了無從解讀的未來。
時間的亂流裹挾住整個世界,激烈震盪裡,無形有質的維度監獄悄然生出裂痕。
時霽的僚機由裂痕間飛掠出去。
——就像是人類最先學會的逃生方法。
鑿出一條縫隙,把最尖銳的刃片探入裂縫,用盡全部力氣撬開一道生路。
鏽跡斑斑的老式機甲定位到那一點,銀灰色的機甲緊隨著自己的僚機,像是永遠無法剝離拆解的刀刃和刀鋒,在無形的屏障上硬生生豁開條破口。
被牽引著的世界從維度監獄的破口裡溢位。
展琛扶住控制面板。
這架機甲是整片星際的支點,驟增的壓力已經無法被機甲自帶的裝置調節,層層滲壓進機甲艙內。
聽見送話器裡傳來的聲音,展琛伸出手,把備用的耳麥摘下來,貼在顳骨附近。
“海豚號收到了未知來源的訊息,維度在恢復,我們必須在世界徹底升維前離開這裡!”
蒲影的聲音混在嘈雜的破碎電流聲裡,他盡力提高音量,保證說的話能被完整傳送過去:“展先生,發信人想要和您直接通話,我們無法確認對方的身份……”
“是我的同事。”展琛接通公頻,“我在,我是展琛。”
隔了幾秒,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燈閃爍著亮起,側面的輔助屏上跳出了一段加密的特殊資料。
穿書局下屬的機構裡,終端機和監察系統互相鉗制,監察系統一度被那些藏在庫裡的資料們封鎖,直到遊戲世界接手了穿書局才重新恢復運轉。
資料在螢幕上流動,合成的機械音也從耳麥裡跳出來:“你做人類時的名字叫展琛嗎?這名字很好,就是有點複雜……”
展琛打斷了他的話:“前輩,我們這裡的時間在流動。”
機械音頓了下,也回過神,嚴肅下來加快語速:“我們在輔助你們的行動,嘗試釋放這個世界,但只有我們還不夠。”
遊戲世界和系統留守在了穿書局,和監察部門被釋放的資料們配合,在海量的資料亂流裡盡力維持世界維度的穩定,但依然不足以推程序序的正常運轉。
“終端機不在了,我們需要有人來翻頁。”
機械音說:“你有能翻書的程式嗎?得要足夠安全穩定的,不會被解構摧毀,核心資料不會被衝散的那種——”
展琛:“有。”
機械音也只是抱著一絲希望問了問,聞言詫異:“你做這種程式幹什麼?”
展琛沒有解釋,輕輕搖了下頭:“我現在就把資料包傳送過去。”
他抬起手,本能要操控資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徹底完成了轉化。
侵入機甲的監察部門資料看著展琛進入意識海,開啟倉庫,忽然想起件事:“對了,我們之前盤點庫存的時候,撿到了一團不在記錄裡的資料,你是不是把它也做成系統了?”
展琛取出磁碟,微怔了下:“我沒有收到類似的通知。”
“是偷溜進來的,它說它來找朋友,我們就沒抓它,把它放進去了。”
來的監察部前輩話很多,一邊接收展琛提供的程式資料,一邊在穿書局的存亡危機裡抓緊時間聊天:“後來才發現它進去就沒再出來過,我們誰都不想發傳單,就沒上報……”
這種關頭,對方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
展琛退出意識海,單手扶住操作檯,從資料傳輸的進度條上抬起視線。
“你也知道,除了穿書局的工作人員,剩下的資料都不能隨便進入商城倉庫——要是非得進去,就要先接受臨時性的資料封鎖。”
機械音說:“它的記憶資料被剝離了,還都扣在我們這。”
機械音稍頓了下,又像是隨口閒聊,繼續說下去:“你們留在穿書局那個小系統,我看它的程式碼很眼熟……”
展琛眼底有銳色一閃而過。
監察部門負責自檢,原本就不該配合任何不符合規定的違規操作。
來找展琛的資料沒再多說,點到即止,帶著拿到的程式回了穿書局。
……
展琛收斂心神,他刪除了外來資料的侵入記錄,重新看向那片規律閃爍的光點。
——這是蒲影曾經發現的規律。
墜入電子風暴後,蒲影學會了一點電子風暴的語言,和剛剛生出自我意識的電子風暴聊了天。
蒲影發現,只要把核心粒子資料化後送入風暴眼,就能不被徹底格式化。
在那家孤兒院,蒲影留了一張紙條,把這個訣竅教給了兩個人。
展琛把核心資料分離出來,藏在了小光團老師在風暴眼裡的家——封青沒能順利找到這條路,他的核心資料一定還在別的什麼地方。
比如穿書局的資料庫,或者商城的倉儲區。
那時展琛已經當了很久的商城負責人,卻是第一次嘗試著做系統。
他沒有經驗,許多模板資料都找不到放在什麼地方,唯獨那一段核心程式很順手,一找就找到了。
順利得就像是有段偷溜進來的資料,興致勃勃地來看朋友,抵押了自己的記憶,卻還模模糊糊記得好朋友的名字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