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猶豫著搖頭:“仍是委屈了閔小姐啊。”
“不委屈不委屈。”閔大學士好好兒一個讀書人,就差學江湖好漢拍胸脯了:“只要王爺是真有此意,便是小女幾世修來的福分,何來委屈一說?”
講道理,賢親王好歹是多年霸榜“京城閨秀最想嫁單身貴族”排行榜第一名的人物,閔小姐若是能當上賢王妃,那該羨煞了多少人去。不過是被人閒話幾日,到時候實惠還不是落在他閔家的!
沈元洲彷彿十分感動,親自下來握閔大學士的手,動容感慨道:“愛卿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能這麼想就最好了。”
又對唐尚書感慨道:“都說長兄如父,這幾年朕對老十的婚事是操碎了心。好容易都要成了的,可別被那些全無所謂的流言給糟蹋了。”
唐尚書學著陛下的表情嘆氣:“可不是呢,微臣家中三子二女,最憂心的便是婕妤娘娘在閨中養的太過天真。幸而有陛下龍氣蓋佑,讓她在宮中得看一席之地,也不知這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的就捲進了非議之中,實在是無妄之災啊。”
閔大學士同仇敵愾:“都是叛逆與造謠者的錯!微臣不才,絕不會姑息了他們!”
沈元洲龍顏大悅:“那就交給閔學士了。還有唐尚書,你拳拳愛女之心朕亦能理解,若是旁人如此非議了朕的公主,朕也保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唐尚書與閔學士心領神會,一同衝陛下拱手行禮。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只管讓這兩位隨意發揮的先唱個紅臉,哪怕和陰陽怪氣嘲諷的人起了衝突也不怕。只需他們將事情撕擄開,陛下再來當個和事佬,便可顧及賢親王的婚事又不影響後宮女眷的名聲。
都是為了自家女兒的大好前程,兩位大臣對視一眼,沒二話的攜手離去。都是多少年修煉的老狐狸,幾十步路的時間中已經商量好了一會兒怎麼打配合,只等著哪個倒黴催的撞槍口上,他們便好借題發揮的唱這一齣戲了。
解決完一樁心事,沈元洲的心情已是徹底晴朗了。正要轉到屏風後頭去看看唐瑩,不妨婕妤娘娘已經睡過一覺醒來,正小聲抱怨道:“我爹進都進來了,陛下居然不叫我見見!”
容姑姑拿了溼帕子給她擦臉,一邊笑道:“總不好隨意見外男的,娘娘若是想見家中親眷,不如央陛下讓您省親便是。”
“你倒是會給她出主意。”沈元洲端著杯花茶進來遞給唐瑩,真接過宮女手裡的梳子給她挽發,不忘斜睨容姑姑:“朕這乾元宮司寢大姑姑是要叛變了啊,一個個的胳膊肘往外拐。”
容姑姑可不怕他,抿嘴笑了笑便拐出去,將小小的空間留給這兩口子。唐瑩眨巴眨巴眼睛,期待的目光盯著鏡子中專心致志簪花梳頭的皇帝陛下,又從鏡子中反射進沈元洲的眼裡。
皇帝陛下無奈:“行吧,等朕先回宮把那攤子事擺平了,找機會讓你們幾個回家轉轉。”
婕妤娘娘一看有門,笑嘻嘻的窮追不捨:“找機會是什麼時候啊?陛下給個準信唄。”
沈元洲還真開始想了:後宮因賢妃“投毒”而惹出來的一攤子亂事牽扯甚廣,明日回京就得先將這事兒解決了。至月末時還要納個和親公主,若是高位妃嬪都不在,那面子上也過不去。
四月的上巳和五月的端午都是要在宮中過節的,再往後就是六月了——
“要不就六月初吧。” 沈元洲摁著唐瑩歪過來的腦袋給轉回去,順便將之前她戴過來又被撥亂的釵子給一支支重新插回去:“不過不能去太多人,所以你可得加把勁,讓朕給你把位份升到妃,你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給你修省親園子了。”
第73章 駱公公
沈元洲與唐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只是沒多久,魏三遞上一封從宮中傳來的一封密信, 又讓他的好心情降到了谷底。
“賢妃在宗人府的大牢裡自盡了?”沈元洲隨手將那張紙往桌上一扔:“留了封絕筆信,承認了所有的罪名之後畏罪自殺?”
魏三低著頭不說話,這事看起來就不靠譜,也不知道宗人府是吃什麼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欲蓋彌彰。”皇帝陛下冷哼道:“可見朕的後宮還有能人啊,連賢妃都能擺佈的了,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魏三低聲問:“要繼續查下去麼?”
“當然要查。”沈元洲盯了他一會兒, 突然一拍桌子:“你也學會藏著掖著了?!”
魏三趕緊跪下, 卻是有些遲疑:“並非是微臣有意隱瞞,實在是……太過荒謬又無證據,微臣不敢信口開河啊。”
沈元洲不說話, 只用眼神繼續壓迫。
魏三無奈的點點頭:“其實德妃娘娘也有些懷疑, 與微臣的想法一樣。別的都不說,只說這人在宮中經營良久,連微臣和德妃娘娘都查不出蹤跡的, 其實只有一個可能——”
沈元洲微微一愣,垂眸:“你是說,皇貴太妃?”
這個想法確實是太過大膽甚至大逆不道,也難怪魏三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你繼續說。”沈元洲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魏三低聲道:“陛下還記得之前有人冒充郭貴人身邊的秦嬤嬤陷害錦婕妤的事情麼?此次賢妃下毒,德妃娘娘藉機下令搜查後宮,意外發現延福宮裡有位管著小花園的駱公公, 身形竟與秦嬤嬤有七八分相似。”
沈元洲眯眼:“僅僅是身形相似就懷疑他?”
魏三搖頭:“微臣搜宮時故意製造了點兒混亂,讓監察司的人趁亂摸進了駱公公的住處,在他屋裡找到了一處暗格,裡頭有不少胭脂水粉。”
他頓了頓繼續道:“因怕打草驚蛇, 微臣不敢直接拿下駱公公訊問。不過問過延福宮裡其他的宮女太監,都說駱公公平時深居簡出,沒什麼人會注意他的行蹤,偶爾不見了也只當他是在屋裡休息。”
“你覺得就是這個太監易了容假扮的秦嬤嬤?”沈元洲啞然,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也難怪,以前查了宮中所有宮女嬤嬤,居然一點兒線索都沒查到。”
“不過目前並無證據……”
“那就盯住他。”沈元洲果斷道:“若真是這人乾的,總有他露出馬腳的時候。”
魏三躬身應喏。沈元洲揮揮手讓他退下,呆坐了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
唐瑩繞過屏風過來給他揉太陽穴。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懷疑過皇貴太妃。”皇帝陛下的聲音中是說不出的疲憊:“皇貴太妃只差沒把我當親兒子對待了,我從未想過她會在我的後宮中動手。”
“說不定不是她呢。”唐瑩小聲道:“魏大人只是懷疑而已,又沒有確鑿證據。”
“呵,”沈元洲低笑搖頭:“你這傻妞,別忘了她算計針對的可是你,你這時候不應該落井下石求朕為你主持公道麼。”
“臣妾是講道理!皇貴太妃為什麼要針對臣妾?臣妾與她又沒什麼過節。”唐瑩皺眉:“便是臣妾哪裡做的不對得罪了她,以皇貴太妃的能耐完全可以在臣妾進宮時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動手,何必等道臣妾得寵了之後再冒險陷害?”
她一臉篤定的點點頭:“皇貴太妃那麼聰明,這完全是沒道理的嘛!可見是魏大人猜錯了,說不定過一陣子又查出真相來呢?”
沈元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說是因為沈元禮曾暗戀唐瑩而不得,乾脆連婚都不想結了,惹來當孃的遷怒麼?
可他更不想讓這兩人之間有任何牽連,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也不願在唐瑩心中留下絲毫痕跡。
不過唐瑩有一點說的對——皇貴太妃若是要動手,根本無需等到她在萬壽節上救駕之後。或許其中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更需要魏三與德妃好好查個仔細。
唐瑩見他不說話,只當他是聽進去了。索性從後頭摟住皇帝陛下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撒嬌:“查案的事情有魏大人管著,肯定會水落石出的。陛下別這麼擔心,來笑一個嘛。”
“你當朕是給你賣笑的呢。”沈元洲白他一眼,嘴角卻不自覺的揚起了些許弧度。
“嘿嘿,這不是笑了麼。”唐瑩一臉得意的轉身坐在沈元洲腿上,抬起頭衝他傻樂:“明兒就回宮了,臣妾好想德妃姐姐和小七。都說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也不知道小七有沒有長大許多。”
“這麼喜歡孩子嗎?”沈元洲捏她的鼻尖,心中淺淺意動:“那就自己給朕生一個。”
這玩笑說過太多次,唐瑩都懶得意思意思的矜持臉紅,只坦誠的嘆了口氣怏怏道:“我倒是想啊,韓御醫不是不讓麼。”
這回輪到沈元洲得意了:“那是以前麼。老韓都說了,你現在養的不錯,可以不用藥了。”
“誒?”唐瑩睜大了眼,臉上不爭氣的開始泛起紅暈。沈元洲就這麼饒有興致的看著,看她一片緋紅一直連到耳朵尖和脖子根。
“哎呀陛下討厭了,又逗臣妾玩兒呢。”唐瑩別過臉,一巴掌拍在沈元洲胸前:“再騙臣妾臣妾就不理你了啊。”
敢這麼犯上作亂的也只有錦婕妤了。沈元洲早就習慣了她時不時的抓一把撓一下的小暴力,笑著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次真不是騙你,不信你與朕試試看。”
“試試……試什麼試啊天都還沒黑呢。”錦婕妤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總要先吃晚膳,不是,這是馬車上啊陛下可別亂來。”
“朕怎麼會亂來呢?”沈元洲笑的越發邪氣,吐息噴在唐瑩的耳朵上,讓她渾身發緊,偏又被一雙大手禁錮的躲也不是跑也不是。
“朕原是打算回宮後第一個幸了你,沒想到你比朕還心急。”沈元洲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在唐瑩的耳尖盤旋:“沒關係,朕都聽你的,等會兒就安營紮寨吃晚膳,天一黑就讓你——”
後面的話被嚥進了嘴裡,動憚不得的錦婕妤也不知道是靈光一閃還是突然犯抽,突然抬起頭勇猛的吻上陛下的唇,總算將那一句句刺撓撓一直撓到心底的調笑話語盡數消音。
她吻上陛下的那一刻,自己都是懵逼的。沈元洲將她小兔子一樣驚慌失措的表情盡收眼底,眸中的幽暗色徒然深邃,雙手發力將試圖逃脫的小姑娘緊緊扣在懷裡,反客為主把伊人吻到忘了呼吸。
忘乎所以,良久。
纏綿的吻難捨難分,直到唐瑩猛的甩開頭。
“哈……差點憋死了。”婕妤娘娘大口大口深呼吸:“陛下嫑親這麼久麼,都說了您鼻子好大,每次都堵住臣妾的——”
後續的話音再次被吞沒。食髓知味的皇帝陛下再次擒住喋喋不休開開合合的唇,那殷紅的,因才被吻過而顯得異常豔麗誘人的唇。
“唔,陛……陛下……”
婕妤娘娘努力扭頭讓自己活下來。
“叫朕什麼?”沈元洲“好心”的停下片刻,輕輕拍她的後背,沙啞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唐瑩眼眸迷離,直覺的攀上他的脖子:“夫君……”
“呵。”沈元洲輕笑,在唐瑩眼中倒影著她熟悉的危險。然而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刻,雙唇再一次被含住。
沈元洲低頭吻她,突然就不想再約束自己。什麼規矩什麼祖訓,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最後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徹底崩斷,沈元洲欺身而上,在唐瑩欲拒還迎的躲閃中掌控著兩人的距離一點點靠近。不知不覺,已是衣衫凌亂了滿地,唐瑩彷彿暴風驟雨的海上飄著的一葉孤舟,雙手徒勞的掐住陛下的胳膊,僅靠著一點支撐在起起伏伏跌跌撞撞中不知今夕何夕。
……
守在馬車外的劉公公一臉詭異的扭曲表情,看一眼旁邊鎮定自若的容姑姑,無奈的揮揮手讓早就被攆下來的宮女太監侍衛嬤嬤們離的更遠些。
“嘖,你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容姑姑小聲吐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你不讓他們聽,難道他們想不到麼。”
劉公公無話可說。
“陛下也真是的,哪有這麼猴急。” 容姑姑撇嘴,彷彿想到什麼,轉身就要往別處走。
“你去幹啥?”劉公公警惕的看著容姑姑。
容姑姑攤手:“去找魏姑姑拿衣裳啊,你覺得就陛下這架勢,婕妤娘娘的裙子能保得住?”
“……行吧。”劉公公的表情更加無奈了:“你快去快回。”
“放心,陛下一時半會的完不了。”容姑姑偷笑:“你也沒少聽牆角,對陛下的戰鬥力這麼沒信心麼?”
“哎呀你少說兩句吧!”劉公公臊的一臉通紅的直跺腳:“怎的這麼沒臉沒皮,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反正只有你聽到麼。”容姑姑掃一眼躲得遠遠的宮女侍衛,到底是沒再逗劉公公,帶著兩個小宮女去取錦婕妤的衣裳來。
第74章 回宮
容姑姑對皇帝陛下的瞭解確實不錯, 等她取來衣裙過了一陣,才聽陛下敲敲馬車的隔板讓人進去收拾。
一眼掃去, 車廂裡並沒有多亂,只是地上多了幾件衣裙。錦婕妤面色紅潤的躺在矮榻上昏睡,唇色十分豔麗好看。
沈元洲咳了一聲:“剛剛說話時打翻了一杯茶水,你去給錦婕妤找身換洗衣裳。”
容姑姑默默的將手裡藍布包裹的包袱開啟。
“咳咳。”沈元洲彷彿是嗓子不太好,撇過頭去沒好氣道:“伺候婕妤娘娘更衣麼,還用朕來教你?”
容姑姑忍笑不看這惱羞成怒的皇帝陛下,親自打了熱水進來服侍。皇帝的彆扭表情更深:“擦那麼幹淨幹什麼, 多留一會兒。”
“……留?”容姑姑扭頭看他。
“老韓說的。”沈元洲果斷甩鍋, 凌厲的目光壓下:“你懂?”
“奴婢知道了。”容姑姑點頭,看向錦婕妤的表情越發柔和。她是陛下身邊的老人,怎麼會不明白陛下對於錦婕妤的期待?只盼著錦婕妤不要讓陛下等太久, 早日傳出好訊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