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與穆蓉面對面坐著。
紀綱先開口,“我...我著實對不住你,如果你哥哥地下有知......”他沒有說下去,而是抬起頭看著她,“...抱歉。”
穆蓉看著他,“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紀綱沒作聲。
穆蓉說著,“她叫....叫...嘉言.....對不對?”
紀綱這下倒有些意外了,“你......”
“你夢裡喚過她的名字,”穆蓉看著他,“在軍營的時候,你睡夢裡拉著的人是我。”
“是你?”
“是,我曾偷偷溜進過你的帳中去追我養的白兔,無意聽見的,還有,你上次受傷昏迷,也喊過這個名字。”穆蓉看著他,“既是心上人,為什麼不娶她?”
紀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只說,“我從未想過要這樣對你,起先我娶你,是真心想讓你跟著我,能好好過日子的,我也想過,與你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這樣,你與我和離,你還是個清白的姑娘,我送你回臨邑,以義兄之名給你尋戶好人家嫁過去,有我給你撐腰,你未來的日子不會差。”
“不,我不要走。”穆蓉淚眼婆娑,“你不娶她一定是有原因的,你既然不想說那我也不問。橫豎你是娶了我的,我也不認旁的人,這輩子我就要跟著你。”
“你這是何必?”紀綱搖頭。
穆蓉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半跪著,“榮桓哥哥,我喜歡你,我只想在你身邊陪著你,今日說的這番話不是求與你和離,而是我想讓你知道,哪怕你心裡有別人,我也不在乎。我不是貪圖錦衣玉食的日子,我只是想在你身邊,足矣。我前幾日...想了很多,我總覺得你虧欠我,可現在我想明白了,只要日日都能見到你,做你的妻子,別的我什麼都不求。”
紀綱看著穆蓉,將她拉起來,扶到椅子上,“我不想拖你一輩子,趁現在還有機會彌補...”
“我願意。”
穆蓉實在固執,紀綱不知道該和她再說什麼,他索性站起身,“穆蓉,你實在不必讓自己這樣卑微的留在我身邊。賠上你後半生在一個與你沒有感情的人身上,蹉跎大好年華,不值得的,到頭來只會讓你有更多怨懟和後悔。你應該另有一片天地,你的情意珍貴,但我實在不需要。”
“你怎知我的那片天地不是你呢?”
“因為我知道我的那片天地,不是你。”紀綱跨步出了門,“我是要替你哥哥照顧你的,該說的話我也講清楚了,如果你還是覺得在我身邊好,那就在這兒吧。”
紀綱走後,穆蓉無力地癱坐在桌邊,無聲地流著淚。
紀綱回到自己房裡,書也看不進去半個字,只覺得心煩意亂。
一方面,他還是找不到見到江嘉言的方法,一方面,對於穆蓉,實在是讓他不能不愧疚自責。
他每次回到家看到為他忙前忙後的穆蓉,都於心不忍,有時甚至恍惚能看到穆肅在她一旁,盯著他看。
可看到穆蓉,他又總能想到江嘉言。
紀綱得了朱棣授意,去姚廣孝居住的寺廟裡打探他的行蹤。
這天,紀綱在寺裡暗處待著,見姚廣孝已經唸了一個時辰的經,想著應當沒事了,就打算離開,誰料一出了門,迎面就撞上了和住持一同出來的姚廣孝。
紀綱見躲不開,只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行了個禮。
姚廣孝看到他似乎並不驚訝,還笑著回他,“紀指揮使也來禮佛?”
“路過,給故人上香。”他微微頷首,寒暄了兩句轉身準備離開。
忽而,姚廣孝突然開口,“紀指揮使。”
紀綱轉過身,看姚廣孝正笑眯眯地望著他,繼續道,“我看你眉宇間有些愁苦,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紀綱思索了片刻,搖搖頭,“沒有。”
“莫要與心結過不去,該來的總會來的,強求是求不來的,要讓它自然而然地發生。”他說著,“恩愛別離、所欲不得,其實都只是你自己的感受。”
紀綱細琢磨他話中的意思,“您是說......”
“順其自然,若是執念過深,會害人害己。你所求的事,還沒到時辰,先好生照看自己眼前的日子,耐心等,時機成熟後,自然會來。”姚廣孝指了指前院,“去點盞燈吧,也算祝禱,求個心安。”
紀綱似乎是想通了些什麼,他面上露出喜色,向姚廣孝與住持行了禮,快步去了前院。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住持問姚廣孝,“他執念的什麼事情?你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哪知道他有什麼事情,人嘛,都是有執念和慾望的,胡謅兩句哄他點香油錢。”姚廣孝笑著與住持繼續走,“來廟裡監視我這麼久,怎麼著也得讓他破些財。”
紀綱點完了燈,還在思索姚廣孝的話,“想要的......時辰還沒到......莫強求......”這話似乎為紀綱在暗裡點燈。
紀綱想到上次甦醒後,他幾次刻意受傷都沒能成功,反而是在意外的戰事中受傷才使得他再次見到江嘉言。
這樣一想,他心中頓時開闊了許多——只要有意外事件能讓他受傷,就一定能行。
總結出了這樣的規律後,他覺得無比輕鬆和愉悅。
當晚回府裡,他高興地多吃了兩碗飯。
穆蓉見他這樣狼吞虎嚥,還連忙吩咐廚房多備菜。
紀綱本想拒絕,可思來想去,到底是不能對穆蓉太過決絕,“沒事,我吃這些就好,你也多吃點,”他給穆蓉夾了些菜。
飯後,又跟穆蓉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他走後,穆蓉問身邊的小丫鬟,“他今天怪怪的。”
小丫鬟高興地說,“夫人,大人關心你呢,這還不好嗎?”
“他...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
“夫人您如此體貼賢淑,又和大人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同一個屋簷下,縱是石頭心也熱了。”小丫鬟繼續說道,“我們都能看出來,大人對您還是很好的,並不是沒有半分情意的,只是不善言辭罷了。”
“真的?”
其實這一切,穆蓉心裡都有答案,但她更想聽她想聽的話——紀綱對她不是沒有情意的,只要自己耐心等,終歸會有他回首看她的一天的。
只是她想的還是太過美好。
徐皇后病逝後,朱棣一直都十分悲痛,也不再立新後,朝中文臣皆以撫慰聖心為由,奉勸朱棣再選妃,來來回回鬧了幾日,朱棣終於下了詔。
只是隨後,他忙著與蒙古人周旋,設法獲得北境安寧,根本沒時間再去管這些事情。
朱高煦與紀綱也沒閒著,朱高煦將自己的用兵之計與紀綱一一商量,打算呈上給朱棣,好在朱棣面前立下一功。
兩人從武英殿出來後,朱高煦還在和紀綱商量著,“榮桓,去御花園散散,邊走邊說。”
“好。”
兩人踱步到御花園,還在議論著,忽而聽到假山後面傳來一陣嬉鬧聲。
朱高煦瞟了一眼,“亂糟糟的。”
“何事?”紀綱不解。
“這幫酸秀才,北境戰事幫不上忙,後宮選妃插手倒快,父皇年中時才說選妃,不過個把月,各地送來的美女已有千人。禮部也是神速,剛幾天,已留下了五十人送宮裡,等著再次遴選。”朱高煦嗤之以鼻,“都是幫民間女子,連閨秀都算不上,沒規沒矩,整日在後宮吵吵嚷嚷的,女人,真是麻煩。”
正說著,一個藤球扔了過來,到了朱高煦腳邊。
一個女孩笑吟吟地跑過來,在見到他二人後,忽然又慌慌張張地向後邊的樹叢裡躲藏。
朱高煦不耐煩地一腳將球踢向了樹叢,準備和紀綱去西邊的涼亭裡,卻發現紀綱直勾勾地看著那個女子躲藏的方向。
“榮桓?”朱高煦拽了拽他,“走吧。”
紀綱這才反應過來,他點點頭,腳步雖然挪開了,但目光一直盯著樹叢裡看。
察覺到人走了,女子才從樹叢後面跑出來,她小跑著將藤球撿起來,剛一起身,就對上了紀綱的臉,嚇得她向後一縮。
紀綱伸手抓著女子的手腕,聲音顫抖著,不可置信地問,“江嘉言?”
朱高煦跨著大步才跟上他,走近見他正拉著這女子,慌張地說,“榮桓!你這是要幹什麼?!”
女子也嚇得花容失色,她將自己的手腕從紀綱手中掙脫開,抱著藤球,一溜煙兒消失在假山後面。
紀綱看著她跑走的方向,仔細回味著。
朱高煦雖不滿他這樣輕浮的舉動,到底也沒說什麼,兩人繼續往涼亭走,只是紀綱像是丟了魂一樣,目光空洞。
朱高煦絮絮叨叨說了許久,他都沒什麼反應。
“最近這幫臭書生,擁護太子監國的聲音越來越大。”朱高煦與他坐在涼亭中,吃著點心,看著湖面,“再沒什麼動靜的話,我這個漢王就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過個十年半載的,前往封地,就徹底銷聲匿跡了。”
朱高煦說著話,紀綱絲毫沒有聽進去。
“榮桓?”朱高煦又叫了紀綱一次,“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不對勁。”
紀綱看了看四下無人,突然起身給朱高煦行了一個大禮。
朱高煦楞住,“這是要做什麼?”
“臣斗膽,請漢王殿下幫臣一個忙,若成,以後臣和陛下的錦衣衛,唯殿下馬首是瞻,奪殿下之所想,自當忠心效力,萬死不辭。”
朱高煦著實驚住,他連忙將紀綱扶起來,“先不論別的,你我交情深厚,若是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你說,你要什麼?”
紀綱也不拐彎抹角,他直說,“剛才那個待選秀的女子,我想要她。”
朱高煦吸了一口氣,而後審視著紀綱,“你瘋了?那可是要給我父皇做妃子的女人!”
最近在寫本文的尾聲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部分,不斷地推翻重寫,所以每隔一天就會斷更。
歷史事件時間線我是打亂了的,為了推進劇情。
如果又斷更了,那就是我在醞釀結局了。
打算寫完一次性放出來,然後就可以完結了,然後我就要滾去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