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為德首,慎為行基。也是,你雖是韋家女,可到底不過是庶女出身,如何懂得了這些聖賢道理?你撿了好運道穿了最鮮亮的衣裙,又戴最時興的首飾,見識淺薄就以為登天了?可我奉勸你一句。”
她高高在上,刻薄的語氣譏諷。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韋珠珠貶低到了泥裡,還不忘跳上去再踩幾腳。
“難得拿你當人的時候,儘量裝的像點好麼?”
韋珠珠倏然變了臉。她當面詆譭人時,說的暢快毫無所謂,可被人斥罵時,怎會不惱怒?
能來春獵的女娘,身份自然都不低。雖不必了提督府的,輔國公府這些門第,可也算不低了。
她這次過來便是有意結交,
來前,姨娘更是千叮嚀萬囑咐,說她們娘倆的好日子來了,讓她在父親面前莫將事情搞砸了。可這會兒。那些得意只怕是成了一場空。
韋珠珠從未這般厭惡一個人。
她死死咬著下唇,泫然欲泣。
都說崔侯最守規矩,端方自持,可見崔家上下家風甚嚴,當然,崔絨是例外,不過,她自幼喪父,倒也能理解崔韞對她的百般縱容,可他定然見不得沈嫿這般凌辱人。
然,偏偏崔韞沒看她一眼,絲毫不在意她是被欺負的一方。
而其餘的那些女娘自討沒趣,又碰了一鼻子的灰,隨著盧家女娘離開後,也跟著很快散開,她見狀,咬咬牙,直接追了上去。
她帶著哭腔:“盧姐姐。”
“可別。”盧家女娘皮笑肉不笑。
“你一個庶女出身,便是養在了韋夫人名下,到底不好同我攀親道故。要不是你提出去找那沈娘子,我會在崔侯面前出這般的醜?”
表姑娘怎麼了?
這盛京城放眼去瞧,有幾個表姑娘能這般硬氣?
這可是陽陵侯府的表姑娘。便是輔國公的女娘謝宜寧,都對她很是親暱。
這邊,
崔韞看著沈嫿。女娘渾身緊繃,仿若是點了火的炮仗,一觸就能炸開。
“發洩夠了?”
沈嫿悶悶不樂掉頭就走。
崔韞溫聲:“還挎著臉,那便是沒了。”
沈嫿憋著一口氣繼續走。
崔韞看著她彆扭的走路姿勢,提醒:“同手同腳了。”
沈嫿轉身怒氣衝衝:“我就喜歡這樣走,礙著你眼了?”
崔韞神色平靜,低頭失笑一聲:“不曾。”
“只是讓我想起,雪團年幼,走路顛顛撞撞,有時急起來,四條腿各有各的想法,彼此之間從不謙讓。”
笑話人一次,還要笑話貓一次嗎?
沈嫿氣急敗壞的想,她成功被挑釁到了。
就在這時,有人大步走進。
“怎麼回事?我適才瞧見韋家二娘子哭鼻子走了。看得我實在心疼。”
話音剛落,姬霍也找到了答案。
不用想,只能是沈嫿的手筆。
他指責的看著崔韞:“你怎麼就不攔著點?”
很快,他察覺沈嫿和崔韞氛圍的不對勁。被挑釁到的沈嫿,面無表情的看向他。
“恭親王世子也有妹妹吧?”
“有啊。”
提起這事姬霍就心煩:“這次春獵她也來了,就最吵最嚷那個,整日裡沒個正形,只怕是嫁不出去了。表妹也有,你好端端問這個作甚?”
崔韞靜默,已然猜出了沈嫿的動機。
他忽然氣笑了。
果不其然。就聽女娘意圖明顯的報復道。
“再問你一件事。”
沈嫿嚴肅著臉:“令妹若不慎親了你,你會娶她麼?”
姬霍聽的莫名其妙,他愣是被這句話唬的後退幾步。
“你這是問的什麼?瘋了不是?”
沈嫿幽幽:“那她親你,你會躲嗎?”
“我會反手給她一巴掌。讓她好生清醒清醒。”
“我膈應的慌,這是尋常人能做出來的事麼!表妹也不行!從小當親妹妹看的,我這人雖浪蕩,喜愛女娘四處留情,卻還是存道德知廉恥的。這種事,別說我沒法接受,我父王也得把我打死。”
崔韞沉重的闔了闔眼。
“我腦子比起崔韞是差了那麼一些,可沒病。”
說完這一句,姬霍還很是自信的找上一言不發的崔韞。
“是吧?”
第296章 大丈夫心胸開闊些
姬霍能明顯的察覺,他話音剛落時,周遭空氣驀地化為稀薄,正疑惑間,崔韞一眼瞥來送的涼意,愣是讓他一激靈。
“怎……怎麼了嗎?”
崔韞生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臉,仍舊是往素不鹹不淡的是姿態,他負手而立,眉宇間佈滿了清貴疏離。
“世子高談闊論,崔某佩服。”
而被誇的姬霍,不免飄飄然:“你倒是難得說了句中肯的話。也不怪本世子自吹,誰沒有點長處在身上。”
“若不是我不願讀書,不然,早將你比下去了。”
“說起讀書,我便想到了國子監的默夫子,空有其表,嫡妻走了不出半月,就以幼子需要人照料為由,娶了其亡妻孃家的妹妹。”
什麼!
沈嫿瞪大烏溜溜的眼。
難得有人捧場,姬霍見狀說的也就愈發賣力。
“這下可好,小姨不是小姨,成了枕邊人。聽說兩人長的十分相似,這夜裡也不怕瘮得慌。”
很快,他高調得出結論:“這一點,默夫子年輕那塊兒就不如我。”
崔韞聽到這裡,實在無話可說他沉默一瞬:“故,這便是世子幼時在國子監讀書逃學的緣由?”
“這是自然,讀書那種苦日子,我怎麼受得住。”
姬霍生怕崔韞將此事捅到恭親王耳裡,又不免留了個心眼,他裝模作樣:“我知道逃學不好。”
沈嫿當即很不認同:“如何不好了?”
姬霍:……啊?
“能逃學也是本事。”
姬霍:!!
“沒錯!”
崔韞看著沈嫿,到底語氣軟了不少:“敗壞了風氣。當年不少皇親貴胄子弟跟著逃學。”
沈嫿:“可見這些人不學好,又不是世子將刀夾在他們脖子上逼的。”
姬霍激動:“有道理!當時也有沒逃課的啊!”
“他們逃學,只怕是早就存了這個心思。”
”對!不能怪我!。”
姬霍:“現在想想,我覺得默夫子也沒什麼學問。不然,我不可能次次都在聽天書。沒準是靠著他叔父在皇伯伯面前說得上話,這才坐上這個位置的。”
崔韞面色沉沉:“國子監的夫子,經過層層選拔,最後的佼佼者,這才得以教導皇子。”
“默夫子的學問和政治見解,官家也挑不出錯。翰林院的那些人,都要尊稱他一聲夫子。你當國子監的夫子是兒戲不成?”
崔韞冷淡道:“墨夫子再娶一事,不曾觸犯大祁的律令,甚至未悖三綱五常。民間這種事不在少數,世家之間為了鞏固兩府聯姻,更是如此。”
姬霍聽罷不虞:“你是說本世子錯了?”
崔韞沒應。
是這個世道錯了。
將渾濁成為一種常態。這其中,又有幾個人是清醒的?
他的確意外,姬霍這種紈絝子弟,合該早就被這種風氣染指。可見那整日罵姬霍不爭氣的恭親王,將他護的很好。
姬霍見他不應,於是萬般嫌棄:“我算是明白了,就你這樣的,沒準同默夫子是一類人。”
他眼珠子一轉,選擇為謝珣這個兄弟追女娘插兩刀。當即清了清嗓子,刻意的拿腔作調。
“你是不是還想效仿他?”
“崔韞!你怎是這種人!”
“那你說,你日後夫人若不慎暴斃身亡,你是不是——”
一語未完。姬霍的嗓音越來越低。
這是被崔韞狠厲的眼神嚇得。
那種眼神,好似再看一件死物。
差點將姬霍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