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明白了。
女娘不屑:“誰希罕你身上的三瓜兩棗。”
然後,她手裡的錢袋,被沈雉取走。她氣的正要去奪。
“告訴阿孃你可就什麼都沒了。”
沈嫿忍著惡氣麻木機械的像生活低頭,她一字一字道:“崔家哥哥對不起。”
崔韞總算明白了,怎麼克她,他輕飄飄道:“我自然不會和沈家妹妹計較。”
沈巍完全沒有要毒害女兒的破綻恐慌,他和崔韞打了個照面,一如既往問候,本以為少年仍舊不會理他,卻不想崔韞淡淡一笑。
“如今沈老爺走南闖北,都在為繡坊的事奔波?”
沈巍哪裡想過,這看著和兒子差不多的少年,在套他的話。
“是如此。”
“往前都是我談生意,夫人領著繡娘顧著繡品。可你也知,小女身子不好。”
沈巍嘆了口氣:“漾漾身邊總要有人看著。好在繡坊如今全權由我,底下的人也足夠盡心。沒出絲毫差錯。”
崔韞壓下眼裡的譏諷。
“的確,女兒是沈夫人眼裡的明珠,如何是那些俗物比得上的。”
沈雉頷首:“此話不錯,每逢漾漾有不好,阿孃總是撒下一堆的事,只顧著她。”
這些話於沈巍而言,不算中聽。偏偏崔韞不開哪壺提哪壺。
“眼下有倪康在,定然藥到病除。沈老爺也不必如此操勞了。”
沈雉以茶代酒,敬了崔韞一杯:“這良言,我先替我阿爹收下了。”
沈巍笑的僵硬:“是如此。”
“繡坊的確不能沒了夫人。”
等淳筠過來,身後跟著送菜的奴僕。
“都是豐州的特色菜,崔公子嚐嚐,可合胃口。”
這頓飯,對面坐的是崔韞,沈嫿全程冷豔高貴的喝著湯。
沈家規矩不多可招待崔韞也不是尋常家宴。她看了一圈,沒見跛腳邱娘子抱著沈墜來。
上回沈墜抱著她的手提到了酥糖,女娘這幾日和崔韞對著幹,也忘的一乾二淨。
來了定要向她討要。
可笑,想要,就要給她買嗎?
她哪裡是這麼閒的?
粘人精!
這邊,沈巍開口言。
“夫人,送給族老的宅子可妥善安排了?他倔,得知此事直說不用。不能倚老賣老,佔我們便宜。地契也不肯收。”
“這是什麼話?宅子的事尤菁這幾日也盡數快打點好了,她心思最細。我也放心。搬進去就能直接住人。他為長,早些年對老爺有恩,如今對雉哥兒漾漾更是當親孫親孫女疼。”
沈雉微微蹙眉。
“此事,我怎不知?是何處的宅子?”
沈嫿:“我知道,承華街的。那宅子可大了。”
“阿爹。”
他語氣是難得的凝重。
“承華街的宅子可不便宜。錢財是身外之物不錯,可沈家並非做慈善的。您拿去施粥,拿去接濟窮苦百姓,兒子絕無二話。”
“若族老膝下無兒女,大可接到家中贍養,可他有。這些年,得沈家照拂,日子哪裡是掀不開鍋了?”
女娘嗓音軟軟的:“我也說過呢,族老的屋子沒塌,又沒被水淹,往前住得,往後怎麼住不得了,可阿爹說要孝敬他老人家。”
說著,她讓倚翠給她剝蝦。
“該孝敬的是得孝敬,可哪裡是這種孝敬法?”
“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我親祖父。”
沈雉多少是知道,父親最喜做這些體面事。
“此事,兒子不同意。”
沈巍哪裡想過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許諾送出去的,怎能有收回來的道理?”
“族老若真怕佔便宜,就不會收,若是收了,兒子還要懷疑他老人家說的那些全是口是心非。”
顧及崔韞在,怕讓他看了笑話,沈巍對沈雉也沒了耐心,語氣化為嚴厲:“行了,你在學院,只需顧著讀書,光揚門楣。這些無需過問。”
沈雉見狀,只能沉沉嘆了口氣。
淳筠見此,生了幾分不適。她前後思量,正要言語。
“阿爹這是兇誰呢?”
前一秒偷偷夾了塊肉吃的沈嫿重重砸了筷子。
“還讓不讓我吃飯了?阿兄這才剛回來,你對他嚷什麼?”
有本事嚷崔韞啊!
沒見她看他不爽嗎?
“好,阿爹不說了。”
面對這個有愧的女兒,沈巍態度軟化。
沈嫿才不吃這一套,她哼一聲:“還以為自己很有理嗎?”
“阿兄說的也不錯。”
“族老幾個兒子有胳膊有腿的,便是再不行去碼頭搬物,也餓不著他老人家。”
她酸溜溜:“他是長輩,難不成姓沈的長輩,每一個都買座宅子。長輩怎麼了,我還有病。憑什麼我沒啊。”
“二叔一家子,你養著,族老一家子,你也養。”
沈巍氣笑,伸出指尖去點她:“你還數落我了?小小女娘,懂什麼?”
女娘卻是繃著臉,人小鬼大。
“那些人如今靠阿爹養,行,我不管。日後可別指望我阿兄繼承你的衣缽。”
“阿兄有學問,日後定大有作為,考中要做官老爺的,被我拖累是他的命,憑什麼二房這種吸血鬼還要來分我一杯羹。”
她越說越氣憤。最後一拍桌子。
“呵!”
“這會兒倒是大方了,剛才我向你要幾個臭錢,合著就對我摳摳搜搜的。”
崔韞深深看著條理清晰,蠻橫卻有一堆道理的沈嫿。
他,大概,隱隱約約的確認了。
若說幾年後,他會看上她,也許……並無意外。
第534章 給崔韞找個坑埋掉吧
這一番話,是稚兒的犀利卻也抨擊要害。
沈巍的笑意險些維持不下。沈淳氏半斂眉,難得沒出腔,幫著擺脫窘境。
這頓飯,用的異常安靜。除了置身事外的崔韞還有拱火而不自知的沈嫿。
其餘三人,皆吃的沒滋沒味。
沈雉很快就放下筷子。
換他照顧沈嫿,倚翠退到一旁,女娘的眼睛才往哪出瞥,想要的菜就被夾到碗裡。
當然,還有她不愛吃的。
沈家飯桌,不允許挑食。
見崔韞和沈嫿用的差不多了,壓根沒用幾口的沈雉施施然起身,給兩人行禮。
“兒子食慾不振,先行告退。”
該有的規矩他半點不落,可態度卻堅定的明擺著。
“漾漾,隨阿兄走。”
他牽起用完膳就掏出鏡子的小女娘。
崔韞是和他來的,自然也告辭,不比沈雉他沒半點恭敬之色,也就對著淳筠微微頷了頷首。
幾人一走,屋內變得愈發冷清。奴僕忙埋頭撤菜。深怕鬧出半點動靜。
沈巍額間青筋暴起忍著一口氣,到底埋怨一聲:“看你生的好兒子!”
這話他在沈雉考中書院魁首時也說過。在沈雉讓他在眾商賈面前長臉時也說過,只不過是語氣不同。
“漾漾年幼不懂事也就算了。可他呢!我送他去求學都學了什麼?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他那是什麼話?”
“要不是有外人在此,我定——”
一語未完,被人打斷。
“那也是老爺的兒子。”
淳筠和那些只會倚仗男人的婦人不同,她有手藝,有本事主見堅持,也有自己的驕傲。
在沈巍求娶她時就是看中她這一點。可如今什麼都有了,他卻想折斷她的羽翼,迫使淳筠淪為似薛繆煙的籠中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