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下松柏枝,放在竹架子下點上火,用枝葉間冒出的煙氣燻上一兩天,就能得到滋味與醃肉完全不同的燻肉。
對於獸人們來說,製作醃肉和燻肉是一年中最有樂趣的事情,哪怕讓他們在室外呆上一整天也沒有人會抱怨。
牛絮將藤筐中已經醃製好的牛肉掛在架子上,一邊看著火,一邊轉頭看著其他人在肉上抹鹽。
只是抹鹽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輕易分辨出這些族人們原本來自哪裡。
就比如坐在樹下的那個亞獸人,只看她大大咧咧地把一整塊牛肉扔進椒鹽中,豪邁地揉搓了幾下,隨即便將醃肉提起輕輕甩了甩便扔進藤筐。
這一看就是黑山部落原本的族人,也只有他們才會這樣隨意地對待珍貴的鹽。
即便其他人已經跟牛絮說了好幾次,黑山部落並不缺鹽,但是牛絮每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覺得心裡直打突突。
只是這些醃肉的鹽,就足夠他們原本的驍牛部落過上一整個冬天了。
而正被牛絮觀察著的犬南,可一點都沒有發現牛絮的心痛,因為她正滿臉激動地和身邊的人討論著幾天之後的求偶日。
往常年狩獵季結束,也就是秋天的末尾,就是部落中所有人都最為期待的日子——求偶季。
對於並沒有節日概念的獸人們來說,每一年盛大的求偶季,大概就是最令人期待的節日了。
去年的黑山部落因著成年的獸人太少,在加上許多獸人們,比如鼠林和熊風,早早地就在私下截成了伴侶,因此黑山部落根本就沒有舉行求偶季的必要。
然而今年就不同了,部落中現在可是有三百多個成員,論規模已經是一個正經的中小型部落,部落中的單身角獸人和亞獸人也有許多,正需要在冬天之前組成伴侶。
雖然今年的秋天結束得過於突然,卻絲毫不會影響獸人們對於伴侶和幼崽的期盼。
因此在大家將赤紅山脈的蠻牛運回部落後,羊羅就宣佈了部落為期三天的求偶日即將到來。
而求偶日的開始,羊羅選在了部落房屋建成的當日,那時部落中所有的工作都暫時告一段落,而剛剛結成伴侶的獸人們也正好可以搬進大家心心念唸的新家。
至於大家對求偶日到底有多重視,只看部落中亞獸人們的裝扮就行了。
向來毛毛躁躁的犬南,將自己亂蓬蓬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兩個小辮子用獸皮繩仔細地綁好,每一個獸皮繩的末尾還墜著兩片灰色的小羽毛。
犬南臉蛋紅撲撲地說道:“求偶日快點來吧,我想要狼季做我的伴侶。”
虎雪和貂蘭相視一笑,犬南可不知道,她身邊這幾個壞心眼兒的朋友,早就拿她的伴侶到底是狼季還是狐喬做了賭注。
她們可是希望狐喬能加把勁兒呢,畢竟狐喬在犬南的屁股後面追了大半年了,要是輸給一隻剛剛加入部落的灰狼,也真是太沒有面子了。
而祁白的注意力卻放在了犬南的頭繩上。
他怎麼覺得著羽毛這麼眼熟呢,這不是鴨鴨們的羽毛嘛。
部落中的這些叔叔阿姨,有事是真能記得它們三個,怪不得他的三隻鴨閨女這幾天死活都不肯出來放風,不然還不得被薅禿了。
犬南根本沒有理會祁白老父親的心情,看著祁白跟平時沒有任何差別的打扮,出聲提醒道:“豹白,你怎麼都不裝扮裝扮?”
牛溪衝犬南擠擠眼睛:“即便豹白不用裝扮,也有人會看他,可跟你不一樣呢。”
正在人群中巡視的羊羅聞言,敲了敲牛溪的腦袋:“你快管管你自己吧,別隻想著別人。”
羊羅忍了又忍,最終湊到祁白旁邊,眼睛望著遠方,用祁白可以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部落中年輕強壯的角獸人還是有很多的,我看那個馬松就挺不錯,雖然現在不是很強壯,但那是因為他們之前的部落太貧窮,他來到黑山部落,一定很快就能成為強壯的獸人。”
原本呢,部落中的成年角獸人太少,即便羊羅對狼澤不滿意,但是說實話,部落中能比得上狼澤的還真是沒有,羊羅也只能認了。
不過現在可不一樣了,部落中一下子來了許多潛力股,羊羅的心思就活泛了起來,他真是想給祁白找一個更好的伴侶。
祁白:“......”祭司爺爺,你這指向性也太明顯了。
祁白用力切下一塊肉,假裝沒有聽到羊羅的話。
不過他也不用擔心,因為羊羅的精神很快就被吸引走了。
“哎呀,這種燻出來的肉我還沒有吃過呢。”
來人是猴肅以及跟在他身後的學生刺以,他在竹架子下挑挑揀揀,對著祁白說道:“這種燻肉看著好吃,我要換兩條。”
說著便頗為得意地將一個小巧的弩遞了過來。
祁白放下骨刀,接過猴肅做出來的弩。
自從來了黑山部落,猴肅便一門心思地窩在刺以的山洞中研究他的武器,除了偶爾見到部落中新奇的玩意會湊過去瞧一瞧,其他時候他就如同一個隱形人一般,就連食物都是他的學生刺以幫忙代領的。
猴肅指著遠處已經搭了半人高的磚牆:“還有,這房子建好之後,我要最外面的一間。”
羊羅從祁白手中將弩拿了過來,有些嫌棄地在手中轉了轉:“就這麼小的武器,能有什麼作用。”
“這個的用處可大了。”猴肅一把將弩搶了回來,指著弩上的準星說道,“你看,這就是豹白說的,用來瞄準的準星,我已經做出來了,即便是很遠的距離,也能準確打到獵物。”
這就是猴肅這些日子的研究成果,在弩上增添了一個準星。
準星的原理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讓準星箭頭以及目標三點連成一條直線,這樣一來,只要弓弩足夠穩定,發出的箭矢一般就不會偏離目標太遠,極大提升了弓弩準確性。
羊羅指著身後像是一座小山一般的蠻牛,翻了一個白眼說道:“我們面對的都是這麼大的獵物,你手中這個小小的武器,我看連野獸的一根毛髮都無法傷到。”
猴肅有些蒼白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他喘著粗氣,轉頭看向祁白,哪知祁白先是一陣若有所思,隨即竟然認同了羊羅的話。
“祭司爺爺說得沒有錯,這樣的弓弩,作為暗器太大,作為進攻的武器又有些太小了。”
猴肅聞言,氣得直接轉身,然而他的步子卻在邁出去的一瞬間停住,因為他聽到祁白緊接著說道:“不過只要稍加改良,我們或許就可以得到能夠獵殺巨大野獸的武器。”
羊羅和猴肅的神經均是一愣,同時問道:“這怎麼可能?”
祁白回想了一下華國古代的弩車,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說道:“別的先不說,只是將現在的這個弩底部加上底座,做成半人高,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猴肅聞言,沉思片刻,突然大笑著拍手說道:“有意思,有意思,我竟然從來都沒有這樣考慮過,我這就回去試試。”說完轉身就往山洞跑去。
祁白笑了笑,將裝著蠻牛筋的藤筐遞給了刺以。
蠻牛身上全部都是寶貝,就連牛筋也要比普通的野牛粗壯,相信用蠻牛筋做成的弓弩威力一定也會更強。
直到兩人離開,羊羅才有些激動地問道:“可以將蠻牛殺死的武器真的能製作出來嗎?”
祁白搖了搖頭說道:“能不能做出來我也不知道,但是這樣的武器一定是存在的,所以啊,祭司爺爺,你就別去管猴肅了,他做出來的武器,對我們可是很重要的。”
羊羅擺擺手:“他要是真的能做出這樣的武器,我們即便一直養著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祁白笑笑,羊羅能夠想開是最好的。
只是當祁白坐下繼續幹活的時候,準備離開的羊羅卻突然轉頭說道:“部落中現在有這麼多角獸人,你一定要好好考慮考慮啊。”
第125章
祁白剛剛走上平臺,便聽到鴨舍裡發出一陣嘰裡呱啦的叫聲。
祁白開啟鴨舍的門,就看到三隻鴨鴨高興地衝著祁白撲扇翅膀,祁白伸手探了探鴨舍裡面的乾草,隨即眼前一亮,再次抽回手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三顆青色的鳧鴨蛋。
祁白把鳧鴨蛋用獸皮兜住,揉揉鴨鴨們的小腦袋:“真棒!”
原本已經開始下蛋的鴨鴨們,在經歷了地震之後一直萎靡不振,祁白每天早晚都要來檢查兩遍,這還是它們地震之後第一次下蛋。
旁邊的竹牆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串串的腦袋從竹牆間的小視窗內伸了出來。
祁白看著四隻耳朵只擠進來兩隻的串串,這小小的視窗已經無法容納串串的大臉了。
祁白摸摸下巴:“再長長,這小竹窩就要容不下你了串串。”
天上兩輪染著寒霜的月亮高掛,山谷中獸人們散去時的閒聊聲傳入耳畔,一切都那麼平靜安詳。
祁白在灶臺下生上火,在陶鍋中倒入一點水,等著鍋中鳧鴨蛋被煮熟。
冬天的風寒冷乾燥,竹亭的四周又沒有遮擋,祁白只能緊緊獸皮衣,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山洞外的廚房,祁白本是打算加上草簾來應付冬天,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就已經有嶄新的磚房可以住。
這個室外的廚房,暫時也就不用折騰了,只等以後天氣熱的時候再上來乘涼。
想到剛剛來到黑山的時候,大家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如今他已經是馬上就要有“兩套房”的有錢人,祁白心中美滋滋的。
“在笑什麼?”
祁白抬頭,就看到狼澤頭髮溼漉漉地從山谷中回來,看來是剛剛洗了澡。
“哎,沒什麼。”祁白開啟鍋蓋,把陶鍋裡的鳧鴨蛋拿出來,“你回來得正好,今天鴨鴨下了蛋,我把蛋煮熟啦,你拿來熱敷一下撞傷的地方吧。”
在獸人們強大的自愈能力下,狼澤身上原本看起來恐怖的青紫瘀青,現在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即便這樣祁白還是緊盯著狼澤,對傷口的處理也從冷敷變成了活血化瘀的熱敷。
狼澤接過鳧鴨蛋,微垂的眼瞼下,目光閃了閃:“這個要怎麼用?”
“用蛋清滾一下就行了......”想到狼澤肯定沒有機會用雞蛋熱敷傷口,祁白改口道,“還是我來幫你弄吧。”
祁白把蛋殼磕破,衝狼澤抬抬頭,狼澤便乖乖地把獸皮衣掀開。
或許是因為狼澤的皮毛是白色的,相比起大部分角獸人小麥色甚至古銅色的面板,狼澤的胸膛要白皙許多。
月光柔和地照著竹亭邊,狼澤那結實卻不會過分壯碩的胸膛,看起來像是一塊被精心雕刻成的美玉。
柔軟的蛋清接觸到還帶著些許水汽的面板,微微向內凹陷的表面,像是在輕柔地撫摸。
祁白眼神有些直,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知道這胸是不是跟夢裡一樣好摸。
狼澤看著祁白的頭頂,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幾天後的求偶日……”
狼澤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祁白突然將手中的鳧鴨蛋往前一扔,好在狼澤一直注視著他,才沒有讓鴨鴨好不容易產下的蛋掉在地上。
看著祁白受到驚嚇似的向後退了一大步,狼澤眼中的光亮暗淡下去:“我不該說這些。”
“說什麼?”祁白下意識地重複道。
狼澤沉默一瞬,隨後搖了搖頭:“沒什麼。”
祁白不知道狼澤怎麼突然有些低落,說實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狼澤說了什麼。
只是狼澤說話時帶起的胸膛震動,讓祁白的指尖有一陣如觸電般的酥麻。
祁白這才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向後退,否則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你……你知道怎麼用這個蛋了吧。”祁白磕磕絆絆地說著,又將旁邊的兩顆蛋塞進狼澤的手裡,“就......就是這樣,你自己回去將有瘀青的地方都滾一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山洞口跑去:“我要睡覺了,明天見!”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一陣風吹過,雲層慢慢遮住月光,山谷中一下變得有些昏暗。
狼澤靜靜地看著關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