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東林最後一個字吐出,身體「啪」的一聲,就破碎成血霧粉末,緊接著,佛掌轟然壓下,他的靈魂剛剛逸出,也被一掌壓成青煙,削散在虛空之中。
在左東林被廣明和尚全力攻伐的同時,其他幾個也沒有閒著。
方明方覺,如同虎入羊群,一人狂舞降魔巨杵,一人揮著九環戒刀,以人領陣,殺伐當先。
那降魔杵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祭起半空,散出明豔光華,彭的一聲,就打向天策府校尉唐洛的頭頂。
呯呯咣咣之中,唐洛只擋了三招,就已經感覺氣虛力疲。
他甚至搶不到四周數十丈內一絲元氣。
攻擊力和防禦力,全憑氣血調動,罡氣運轉,也是時靈時不靈。
只受了幾杵,嘴裡就狂噴鮮血。
這就是陣法的優勢所在了。
明明境界相差無幾。
菩提院一方,搶先佈下法陣,鎖住天地元氣,自己可以無限牽引元氣動手,神完氣足,任意攻擊。
並且,他們在本來的境界修為之上,還加了一股大歡喜佛力。
十成本事,能用出十二成的攻擊力出來。
而左東林、唐洛、吳鎮山等人,十成本事,最多能用出六七成。
正如現在,左東林殞落當場,唐洛身受重傷,全無還手之力。
而吳鎮山卻是早早的看到不妥,心知以力硬碰很難支援,他眼光微閃,身形微晃,化為輕煙般,直奔陳子安而去。
吳鎮山與左東林不同的是,他是劍修,平日裡對心靈脩行十分嚴苛,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達到劍心通明境界,對危機有著天生敏銳感應。
他一直覺得,菩提院這幫邪僧,接下來的攻擊,很可能並非白龍會,而是縣尉府。
準確的說,就是自己天策府等一行人。
這種感應是很私人的事情,說是說不清楚的。就算是提醒了左東林幾人,對方也沒放在心上。
但是,無論如何,吳鎮山心裡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
當他看到那座歡喜佛陣,分為五方殺到,第一時間就是躲閃,並不是硬扛。
也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破局的方式。
如果單靠自己,今日十死無生。
所以,破局的辦法,有,且只有一個。
當方覺揮舞九環戒刀掀起刀刃瀑布一般向著自己瘋狂殺來的時候。
吳鎮山明面上是聚力出劍,實際上不進反退,以幻煙步,一閃之間,就靠近陳子安。
此時,這個巴陵武官仍然頭腦不曾清醒,被那佛音灌耳,震得暈暈乎乎的。
他並沒有見到,除了方明方覺,還有兩個佈陣的和尚,已經悄無聲息的變幻著方位,向他靠攏。
一人十指成爪,無聲無息的摳向他的腰間。
一人頭下腳上,從天而降,一掌打向他的頭顱。
這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可以說,如果說誰在場中最是受到和尚的照顧,那麼,就算是左東林,也比不上陳子安。
人家以罡氣中期,突襲一個先天后期,竟然還動用了兩人,可謂是謹慎至極,也志在必得至極。
為什麼會這樣?
吳鎮山很不理解,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過,他隱隱感覺到,生路就在這裡。
一邊急速閃避,絕不遮擋攔格,腦子急轉著,也不去支援左東林和唐洛,反而身形更加快速,因為離陳子安較陣的緣故,加速靠近。
然後,他就明白了,為何這兩個菩提寺方字輩的和尚,要火急火燎的攻擊陳子安了。
「是因為他腰間的調兵符令!」
腦中靈光一閃,吳鎮山把所有線索全都聯絡了起來。
想通了這次襲擊的來由,以及對手心中忌憚的到底是什麼?
王氣這東西,很古怪的。
就算是吳鎮山於十年前就已經加入了天策府,奔府各州各府斬妖除魔,護衛百姓,身經數十上百戰,仍然沒有搞清楚,這片中原大地,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
為何,那些妖魔鬼怪一旦進入到人類聚集地,就會受到壓制,明明十分厲害的妖王妖仙,會被人間王朝的武道高手打得節節敗退。
而那些明明不堪一擊的厲害妖魔,一旦回到自己的老巢之後,為何就會變得十分難纏,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
似乎,完全就不是一個實力層次。
後來,吳鎮山就學會了不去理會,他只要知道,在這片九州大地上,有著王氣護佑,人道大興,妖魔退散。
應該是聖天子垂拱而治,人道之力是為主場,才能保得王朝存繼,百姓安康。
這就是他的理解。
從某方面來說,也不算錯。
因此,他就能想得明白。
菩提院銀僧既然得了縣令官印,不知以什麼方式取得了王氣調動權柄,讓這片人道之氣不再排斥壓制他們。
想要做到一言九鼎,號令全縣,他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那就是,文武同心,印符合一。
真的把令符搶走,與官印聯合,把文官體系的權柄與武官體系的權柄合而為一,那麼,在巴陵境內,就再無敢於同他們為敵之人。
因為,這幫子和尚,就可以隨時指認任何人為妖邪。
就算是朝廷下召,重新任命官員,也不一定,能從他們的手中搶回權柄。
想來,平江縣,也是這般失去的。
如今已是群魔亂舞,朝廷對那裡沒有了半點辦法。
這已經成為了天策符的一塊心病。
一時之間,也抽不出手去對付菩提院。
而眼前的情形,顯然是菩提院這些人,又想故技重施,搶奪文武權柄,讓印符合一。
他們為何這般急切。
因為,生怕陳子安身上的武官權柄,落到別人的身上。
一旦慢了一步,就會出大問題。
這個別人,當然不是陳子安這等廢物點心,給他權柄,也只是土雞瓦狗,沒一點用處。
唯一的可能,就是張百齡。
「那麼,菩提院能看到這一點,我能看到這一點,張百齡是不是也能看到這一點呢?」
「當然能。」
吳鎮山在短短一瞬間,就想通了前因後果,同時,也看到了六品滅魔校尉魂飛魄散,被打成了飛灰。
他眼神一凜,雜念全消,意志堅守本心,心靈深處只有一個念頭。
「張百齡不是想要縣尉這個官職,對他來說,八品官位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他也不是不想要這個官職,因為,得了八品縣尉一職,就能正大光明,取得大義之名,有著王氣支援,不再受排斥與壓制,無論是進是退,都輕鬆自在。
他之所以不主動出手強搶,是因為,這官位,必須得上司任命,得朝廷授權,除了縣令有建言之權,天策符也有臨時拔曜之權。
左東林還在之時,縣尉府眾人對張百齡防備甚深,所以,他想插手也沒辦法,更沒有理由得到縣尉一職,這才是關鍵所在。也是生機所往。」
吳鎮山貼地急竄,閃過一刀腰斬,一式追雲探月手,已經悄悄摸到了陳子安的腰間,把那「尉」字令符扯到手中,紅繩崩斷之時,這令符已然脫手如箭射出。
口中大喝出聲:
「張百齡,戰時危急,吾以天策符七品校尉之職,特授爾巴陵縣尉一職,可願接受?」
聲浪滾滾之中,陳子安被震得頭腦清醒一小會,神情駭然。
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一柄戒刀已是如光流捲過,他整個人從腰間已被斬成兩段。
疼痛還未反應到腦海,不遠處就聽到一聲輕笑。
「縣尉一職,我受了。」
那是……
張百齡。
他,竟然一直站在旁邊看戲,沒一人發現,也沒有出手。
怎能如此?
巨大痛苦淹沒陳子安的心靈,只看到一掌轟隆隆壓下,十指利爪,也已經抓到身前一人的後背。
那是吳鎮山。
眼見得吳鎮山就要被一掌擊破頭顱,被十指撕裂身體,突然,他身上黑煙升騰,原地就出現一個虛澹身影。
噗噗……
兩道巨響轟落。
那虛影鬼物咧嘴一笑,化為狂風崩散,原地,早就沒了吳鎮山的影子。
「五陰熾鬼,借物替形術。」
方明、方覺、方悟、方深幾個同時一聲驚呼。
這五隻陰鬼,來去無蹤,神出鬼沒的,先前與白龍會一戰,他們也吃了大虧,被生生抽出許多生機壽元,好不容易才彌補回來一點,如今根基還沒有補全呢。
看到這東西,他們幾個心裡是說不出的膩味。
按理來說,這五隻鬼物,也是出自佛家,佛法練到高深處,根本就傷害不得自己。
但問題來了。
源自佛門修士自身的魔念,這五隻鬼物,專門坑害那些意志不堅,佛法不深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