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屋簷上傳來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那聲音愈來愈近,盍邑的腳步也愈來愈急,藺紓吃力的追趕著他的步伐,到了最後就像是他在拖著自己走。
街道上靜悄悄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還有她累極了的喘息聲。
屋簷上的腳步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數陣衣袂飄響的破風聲。
藺紓回頭,瞧見身後列了一排黑巾蒙臉的黑衣人,她驀地停下了腳步。
盍邑此時也發現了,回頭看了一眼,立馬棄了寬敞靜寂的街道,低聲與她說了句“跑”,便拉著她轉身跑入左手邊的衚衕裡。
哪知這竟是個死衚衕,盍邑方走進兩步便察覺了不對,正要帶著她出來時,那群黑衣人已然逼近了。
黑衣人們在距離他們幾步之遙的位置齊刷刷亮了手中的刀刃,刀刃上的寒光明光鋥亮,在幽深的黑夜中看起來十分瘮人。
藺紓何曾見過這樣危險的場面,頓時大氣也不敢喘,緊緊地捏住他的手,雙唇緊抿,額上早已冒出了數顆黃豆大小的冷汗。
尖利的指甲刺進掌心裡,盍邑回頭看她,見她瞪著一雙美目,神色緊張,忐忑不安的與他對上視線,眼中的恐懼清晰可見,想來她是第一次遇上這樣可怖的事情。
盍邑看起來要比她冷靜得多,摩挲了一下她汗溼的手,輕聲安撫了一句:“莫怕。”
隨後將她護在身後,沉眼盯著那群黑衣人。
藺紓貼在他身後,見他們突然對盍邑動起手來,嚇了一跳,心臟差點從胸腔裡跳了出來,但想到他此時在專注應付,千萬不能讓他分了神,遂強硬抑制住了口中的驚叫。
眼前這群人皆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招數狠戾,招招致命,直朝他的命門來,盍邑不敢再輕敵。可偏偏就今日出門沒帶武器,便只能沉下心來赤手空拳的應付了。
殺手們見他雖身無武器,拳頭卻裹挾著陣陣勁風,一拳比一拳狠戾,直擊要害,持刀的虎口都被他震得發麻,便察覺到了此人內力深厚。
原本只想迅速取命,沒成想遇上了個狠角色。
眾人見他難纏,不再全力應付,而是兵分兩路,朝他身後的少女襲去。
只見一名殺手厲喝一聲,舉著手中長刀劈頭蓋臉的朝藺紓的門面砍去。
死亡臨近,藺紓霎時僵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應,瞪大了眼又緊緊閉上。原以為下一瞬便要頭顱掉地,說這時遲那時快,盍邑猛地飛身上前,空手擒住那柄泛著銀光的刀刃。
藺紓聽見動靜緩緩睜開雙眼,見到他被利刃刺傷泊泊流血的手掌,心跳停了一瞬。
盍邑制住殺手的進攻,反身一腳踹在他的胸口上,以迅雷之勢奪了他手中的刀。
手中有了武器,他便立馬反殺起來,雖一手受了傷,仍舊勢不可擋,片刻間便取了幾人的性命。
只是對方人數眾多,到底寡不敵眾,且他身後還護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因此分神無數。殺手們也漸漸知曉了他的軟肋所在,狡猾的不停朝藺紓進攻。
盍邑一邊應付身前的攻擊,一邊又要分神去保護她,難免有顧及不全的時候。
“小心!!”
他倏地聞聲回頭,便見一殺手正舉著刀要向自己刺來,不知為何卻突然滯住了腳步,瞪大了雙眼。
殺手低頭看了一眼,尖利的刀刃猛地又刺進幾寸,將他的心口完全破開。
“唰!”
隨著長刀抽出,人影倒地,身後卻是雙手緊緊握著刀柄,被濺了滿臉鮮血的藺紓。
盍邑心頭驀然一緊,立馬快走幾步,來到她的身前。
藺紓似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乾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沾了鮮血的長刀和地上橫死的屍體,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兩隻明亮的桃花眼如死魚般呆滯,嘴唇艱難的蠕動了幾下,過了好半響才抖著聲音擠出一句:“我……我殺人了……”
盍邑立馬抽去她手中的刀刃丟掉,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心中泛起一陣苦澀,蹙眉望著她,聲音抑揚頓挫:“你不該動手。”
她那雙原本潔白無瑕的雙手不該因為他而染上鮮血。
藺紓聽見,雙眼重新聚焦起來,仰頭看著他,眼神暗藏烈焰,語氣堅決的咬牙道:“誰敢殺你,我就殺了他!”
盍邑心頭劇震,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低頭凝視著她,抬手替她抹去臉上的血。可血是那樣的多,他來來回回擦了數次都不能將她的面容恢復成起初的潔白無瑕。
最後他似是認輸了,放棄般放下了擦拭的手,靜靜與她對視了片刻,才執起她的手,輕聲道:“走罷。”
可藺紓經了方才那一遭,雙腿早已軟了,被他這麼一拉,雙膝一酥就要跪在地上。
盍邑猛地回身將她撈起,回味過來,而後立馬將她攔腰抱起,跨過地上無數橫躺的屍體,徑直走出衚衕。
“我殺人了。”她又複述了一次。
抬眸看她,見她面容蒼白如紙,完全失了血色,眼神恍惚,他頓了一下腳,沉吟須臾,只道:“公主看錯了,人都是我殺的。”
藺紓抬首,眼裡只能瞧見他沉穩堅毅的側臉,明明他身上也沾了血腥味,可在她聞來,卻莫名覺得令人心安。
她抬起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趁機窩在他的肩頸裡,害怕的說:“你說睡覺的時候會不會有鬼魂來找我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