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掀開簾子往外一瞧,立馬便開口了。
“車上坐的可是舅公?竟是沒想到咱們這麼有緣啊,我母親也在車上,舅公也過來侄兒這馬車,順道和母親敘敘舊?”
想要戈麟挪屁股?
不如直接打道回府來得乾脆利索。
可偏偏,宋鴻那馬車擋在薛妤瓊坐得這馬車前頭,前頭的不走,後面的就根本不用想了。
宋鴻是料定了戈麟不會下去,說那一番話,無非就是向看戲地說明,這車上人身份罷了。
想來,做舅舅的到頭來還要給侄子讓道,可不就是下了郡王府的面子了。
宋鴻'恭恭敬敬'地說完話,等了會兒,沒得到戈麟的回覆,順理成章地開口,“舅公既然不願意,那侄兒也不勉強,再在此多留,萬花會怕是要過了時辰,惹得官家不快,可不好,侄兒這就馬上叫人將車子給舅公挪地,也不耽誤時間。”
話音落,宋鴻一揮手,那頭的車伕立馬勒緊了車上的韁繩,'啪嗒'一聲落,馬受了驚,立馬往前奔跑了起來。
眼看著馬車要駛離,薛妤瓊眉頭微蹙,心道,這瘟神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了?竟然就這麼讓人走了?
然而,她這想法剛一冒頭,眼前忽的就閃過一道寒光,那光夾雜著凌厲之勢,薛妤瓊都來不及瞧清楚是什麼,眼前的車簾子直接就被劈成了兩半。
緊接著,耳畔響起的便是馬兒受驚的巨大嘶鳴,以及人們忽然而來的驚恐躲避的聲音。
“不好了!快讓開!”
“啊啊——馬受驚了!快點閃開!”
“救——救命啊!本世子還在車上,快,快停下!救命啊——”
在一眾撞擊和小攤被掀翻的嘈雜聲之中,宋鴻那叫喚聲顯得尤為突兀。
可受驚的馬兒卻聽不懂他的話,兀自拖著馬車橫衝直撞往前跑。
車簾布被風一吹,便往兩邊分開來,外頭那混亂的場景便直接映入了薛妤瓊眼底。
但是被宋鴻那座駕拖行過的地方,皆是一片廢墟狼藉,後頭的車隊恐跟丟了自家主子,更是拼了命地往前趕,哪裡還顧得著其他。
薛妤瓊卻看得心情爽快,眼見著前頭的武平國公府車隊消失了,這才收回視線,哪知,這一轉頭,就直接對上了戈麟那探究的眼神。
驀地,薛妤瓊面上幸災樂禍地笑容一僵,下意識就垮下了臉,開口道,“這馬兒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和瘋了似的,人家當真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嚇死人了~”
嬌滴滴地話一出口,戈麟便兀自收回了視線,眉頭微蹙,眼底閃過幾分厭惡,轉而對著外頭的車伕命令道,“換道。”
“是,世子。”
換了道,這一路晃晃悠悠地,果不其然,到達馬球場外的時候,已然是座駕滿庭了,人頭攢動的盛況了。
其中自然不乏各種王公貴族的座駕,待到薛妤瓊這邊馬車一停,立馬就有人擁了過來。
人還未曾下馬車,外頭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是郡王府的馬車!”
“是郡王世子來了?”
“文森見過世子。”
男男女女相互簇擁著,男人無非就是為了攀附,女人自然便是窺於戈麟這張萬里挑一的臉了。
然而,當薛妤瓊率先走出車架那一刻,周遭的氛圍就有那麼一瞬間的僵滯。
窸窸窣窣的議論轉變了風向——
“這是誰啊?怎麼會從郡王世子的車上下來?”
“這小娘子長得當真不錯,莫不就是傳聞中那個嫁到燕家的習如微?”
“對啊!我之前見過的,就是習如微!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下她不過就是個沒了丈夫的平民寡婦罷了。”
從這些議論中明顯能夠瞧出來,這些世家子弟對於習如微的不屑和敵意。
現下她從郡王世子的車架上下來或許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加重要的卻是,因為從前的習如微,刁蠻放縱,仗著家裡有個當官的爹,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也正是因此,習如微在京都生活了這十幾年,卻沒一個沒一個交好的名門貴女。
迎著眾人或是不屑,或是厭惡的注視,薛妤瓊最終在馬車邊的平地站定了,戈麟可算得是千呼萬喚使出來,車簾子一掀開,那張冷酷到幾乎要掉冰渣子的臉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世家子弟們的注意力立馬從薛妤瓊身上移開了,開始以戈麟為中心,各種奉承。
薛妤瓊瞧著戈麟那愈發難看的面色,一面幸災樂禍,一面裝模作樣地要提醒著,“諸位娘子郎君,可別擋在這裡了,後頭的馬車都沒地方停了,不如一起移駕馬球場如何?”
這種場合,有誰會管薛妤瓊這個平民說的話,被忽視也合情合理。
於是,站在人群外頭,薛妤瓊和戈麟對視上的時候,滿臉無辜地聳肩,示意自己也沒法子。
好在,宋鴻出現的算是時候,一聲嘹亮的叫囂聲落,熙熙攘攘的人群頓時停下來,往後面瞧去。
“宋裴鈺!你就不怕我將你做的那見不得人的事情捅到官家面前去?”
這一瞧便知是因為方才在路上,馬兒受驚那事,記下仇了,當事人知道其中原由,可其他人卻不知。
只瞧見宋鴻那一身的狼狽,在心底暗暗猜測罷了,這兩位是又發生了什麼衝突了。
但看一個衣衫整潔,一個滿身狼狽,這兩方衝突,到底誰輸誰贏,可見一斑。強調爽點
宋鴻失了面子,怒上心頭,加上自認為抓住了戈麟的把柄,這會兒自然是像頭瘋狗似的一口將人咬住,半點不鬆口了。
人群自動給宋鴻讓開了一條路,戈麟眼眸情緒不明,“這就是你對待舅公說話的態度?”
宋鴻直冷哼,“我宋鴻有你這樣舅公,只覺得屈辱!”
李巡石作為狗腿子,在這種京中權貴其聚的時候,自然只要跟在宋鴻身後的,再必定要抓住時機,幫著作為領頭的宋鴻,討伐宋裴鈺的。
“裴鈺兄,這回你做的這種事情當真是不妥當,怎麼可以就為了這麼一個寡婦,就傷了自家人的和氣?”李巡石一邊似苦口婆心,一邊將話頭引到人群后頭的薛妤瓊身上。
被這麼一提,在場的人對於薛妤瓊的身份,也瞭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