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漾漾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她迷迷糊糊掀開眼,揉了揉眼皮,把緊摟在自己身上的那雙猿臂推開,起身打了個呵欠。
“誰啊?”
原先身後有個人形小火爐,熱得她出了一身汗,下了床才覺著空氣中有些冷。
走到門邊上,楊漾漾還記著睡前隨致對她的囑咐——
以後開門前要先從貓眼裡觀察一下門外來的是什麼人。
於是她踮著腳對著門上的小孔看了看,就這一眼,瞬間讓她渾身一激靈,睡意全消。
門外站著的,顯然是她這時候最不希望看到的人——
楊爸爸緊皺眉頭、神情嚴肅,楊媽媽一臉焦急,手上還提著兩個一次性飯盒。
完了完了!
此時此刻在楊漾漾腦海裡迅速浮現了四個大字——抓姦在床!
她幾乎是立刻就跑回床邊,手忙腳亂掀開被子把床上的隨致全身都遮蓋住。
可這還遠遠不夠。
身高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躺在那裡凸起一個巨大的山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被子裡藏了人。
該怎麼辦才好?
楊漾漾急得抓耳撓腮的,此時此刻多希望自己是哆啦A夢,這樣就能拿起縮小燈把隨致變成小人兒藏進褲兜裡。
而另一邊,楊爸爸已經不耐煩了,再次重重敲門。
“囡囡,快把門開啟。”
“來啦——”
楊漾漾抓了抓頭髮,“我穿衣服呢,等一下。”
她隨手抓了件外套扔上床,把床上弄出一副凌亂的樣子,這才跑過去開門。
楊漾漾才剛開了道門縫,楊爸爸很是反常,側著身體就要擠進來。
“爸爸,等、等等,”她心虛得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你們不去打牌嗎?”
楊媽媽嘆了口氣,開門見山:“隨家那孩子是不是在你屋裡?”
楊漾漾矢口否認:“媽媽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都聽不懂……”
可她還是低估了楊爸爸的火眼金睛,他只是朝屋裡瞥了一眼,壓抑著怒氣:“鞋子都擺在那呢!”
楊漾漾回過頭一看,頓時尷尬得腳趾撓地。
光滑亮堂的地板上,那一雙黑色男士皮鞋實在是太顯眼了……
要人假裝看不到都難。
楊漾漾乾笑著,擠眉弄眼向媽媽發出求助訊號。
楊媽媽瞪了女兒一眼,還是把丈夫拉住了,沒讓他強行闖進門。
楊爸爸抿了口煙,吐出一圈白霧,語氣凝重:“一會把人帶來,我有話對他說。”
一家三口正說著,楊漾漾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轉過頭,男人已經穿得一身整齊,人模人樣的。
他走了過來,拿開楊漾漾壓在門框上的手,把門完全拉開,而後輕輕點了兩下頭:“叔叔,阿姨,你們先進來吧。”
楊爸爸表情不太好看,倒是楊媽媽馬上笑開:“是小隨啊,你好你好。”
楊爸爸冷哼一聲,趁這機會走進屋裡,像國王巡查自己的領土一般東看看西看看。
楊漾漾一顆心都吊到嗓子眼裡,這會才慶幸剛才沒和隨致進行到最後一步,要不然就這麼被爸媽撞破了,絕對會是她一輩子的人生陰影。
正胡思亂想著,隨致突然牽起她的手:“前臺有給你的花,你先去拿吧。”
“花?”
楊漾漾愣了下,收到隨致投來一個“一切有我”的眼神,猶豫著點了點頭。
“那我先去,這裡就交給你了……”
她穿著室內拖鞋就出去了,心也堪堪鬆了一口氣。
呼。
就讓隨致一個人承受爸爸媽媽的狂風暴雨吧。
本以為隨致說的花只是為了支開她隨便找的藉口,楊漾漾下樓時才發現前臺真的有一大捧花,是淺綠色玫瑰。
花捧很大,她伸出雙手抱都抱不過來。
楊漾漾抱上名字後,前臺小姐才把卡片一道給了她。
【Ichkannnichtohnedichleben.】
“……什麼意思呀?神神秘秘的。”
楊漾漾歪著頭嘟囔著,心想,這些字母拆開來她倒是都能看得懂,可當它們組合在一起,她的腦袋就暈掉了,完全不認識。
不管了,反正她喜歡這花就行。
她捧著花美滋滋地嗅了好幾下。
說起來,隨致還真的兌現了他當初那句隨口的承諾——每天都給楊漾漾買花。
變著花樣買,不同品種、不同顏色,市面上能買到的鮮花都被他送了個遍,楊漾漾也實現了每天都有花收的浪漫。
後來楊漾漾嫌他買得太多,又浪費錢又佔地方,隨致便改成了隔幾天給她換一次花。每當上一束花快枯萎,他就會及時再送上新鮮的。
今天他送的這一捧,就是楊漾漾最喜歡的琉璃翠玫瑰。
她抱著花一路被眾人豔羨的目光包圍著,慢吞吞才走回了房間。
本以為屋裡氣氛不會太好,出乎意料的是,等楊媽媽過來開啟門的時候,楊漾漾便瞧見隨致和她爸爸面對面坐著,兩個人有說有笑,似乎還聊得挺開心的。
楊漾漾眨了眨眼,給了楊媽媽一個眼神:“?”
楊媽媽伸手過來幫她把花放在桌臺上,小聲解釋著:“你爸那人眼睛就鑽錢眼裡了,這不看人家小隨混得不錯……”
楊漾漾心下了然,她對隨致生意上的事情從來沒有過問過,畢竟以她有限的腦容量用來對付他就已經夠累了,壓根就沒精力去管商場上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
還是楊媽媽三兩句就說清楚了,隨致這幾年擴大了生意版圖,海陸空貨運都有所涉及,而楊爸爸所在的外貿公司最近正為貨物出口的問題煩心。
剛好隨致認識一些朋友,一個電話打過去,三言兩句就解決了楊爸爸眼下最頭疼的難題。
於是楊爸爸一下就對這個年輕人印象有所改觀,要不是時間不合適,他恨不得這會就拉著對方小酌幾杯。
聽楊媽媽說完前因後果,楊漾漾有些無語凝噎。
“爸爸怎麼這樣啊……”她扁了扁嘴,心道,還好隨致不是外人,要不然她都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我看小隨這孩子還是蠻不錯的。”楊媽媽突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媽媽還是那句話——”
楊漾漾聽不大清楚,把耳朵湊了過去。
“你們現在還小,再說還沒結婚呢,可不能弄出孩子,傳出去多難聽呀……”
沒等楊媽媽說完,楊漾漾就臉紅耳赤打斷她:“哎呀,媽!”
偏偏楊媽媽還一副“過來人都懂”的表情,一再叮囑:“要做好安全措施,知道嗎?”
楊漾漾嘟著嘴,完全不想說話了。
眼看楊爸爸抓著隨致聊個沒完,差點就要喊人家一聲“兄弟”了,那熱情勁看得連她這個女兒都頭皮發麻,楊漾漾不得不趕緊打斷他們的聊天。
“爸爸,你們不是約了人打牌嗎?”
她又對著隨致眨眼,“哥哥,咱們就別打擾他們老人家了,我帶你出去周圍轉轉吧。”
楊爸爸正說著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說得起勁,被女兒這麼一催還不高興了:“大人說話,你一個小孩子去邊上玩去。”
聽聽這話,儼然已經把隨致當成了同齡人,卻把她還當不懂事的小孩呢。
楊漾漾不高興撇了撇嘴,轉頭去看自己媽媽:“媽,你看爸爸他——”
“行了行了,老楊。”
楊媽媽也看不下去,“小隨舟車勞頓的,你讓他好好歇歇,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們兩個老爺們坐下來嘮嗑呢。”
隨致站了起身,態度十分客氣:“今天來得倉促,過幾天我一定上門拜訪。”
兩個男人又客套了一番,楊爸爸這才戀戀不捨跟著楊媽媽離開。
“天吶,我爸怎麼這麼囉嗦呀!”楊漾漾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仰天長嘆:“他不去參加百家講壇真是可惜了。”
隨致沒說話,把床上被子疊好,撿起她亂扔在地上的各種小內衣啦、小襪子啦,一樣樣整理好放進行李箱。
楊漾漾抱怨了自家老爸半天,說得口乾舌燥,這才想起一件事來:“哥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呀?”
她這會覺得,隨致也神通廣大得有點太可怕了。
“……笨蛋。”
男人語氣涼涼,拿起她的手機,解釋道:“系統自帶的定位功能。”
“……”楊漾漾跳下沙發過去摟住他,“哼,我笨才顯得你厲害呀。”
她心想,你再聰明,不也被我拿下了,哼哼。
隨致還就吃她這一套,面上雖然還是冷冷清清,唇角卻幾不可察揚起微小的弧度。
小姑娘抱著他蹭了一會,才想起來問:“咦,咱們這是不是算見過家長了呀?”
“不算。”隨致摁住她的肩膀把人拉開了些,她這一頓亂蹭弄得他又起了反應。
楊漾漾瞪大眼,“為什麼不算?”
她見過隨致的媽媽,隨致也見過她爸媽了,這不就是見家長了嘛!
男人嗤了聲,順手把她亂糟糟的頭髮理了兩下:“那得問問我們小羊了。”
他頓了下,笑:“什麼時候跟我回去見家長,嗯?”
隨致這笑帶了點氣音,有種說不出的野痞感,撩撥得人心癢癢的。
楊漾漾頓時臉上溫度狂飆,她囁嚅道:“……不是早就見過了嘛?”
說到這事,隨致心裡頭還有點不是滋味。
小姑娘第一回上他們家的時候,可是以他弟弟同班同學的身份進的門。
就連她上高中那會,隨致每回給家裡打電話,寧芝嘴裡也是用“未來小兒媳婦”“你弟媳婦”這麼暗自喊著楊漾漾的。
這麼一想,感情還是他親自挖了親弟弟的牆角?
隨致舔了舔牙,心頭突然就冒起一種很微妙的不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