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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施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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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受人敬仰門庭若市的永嘉王府,如今世人皆避之唯恐不及,不得不走過也是貼著對街的牆根,遠遠看一眼也覺得森寒。

王府雖還在官兵的監控中,但實際人手已去了大半,該抓的抓了、該搜的搜了,只剩下看管老弱婦孺罷了。

於墨揮站在飛來亭上,向下眺望。

枯荷殘水環繞著一叢叢的假山,石徑蜿蜒穿過寥落的黃花綠樹,飛簷斜挑起霞光,整座王府都安靜地沐在最後的暮色之中。於墨揮忍不住貪看幾眼,以往最好的時光時不懂得珍惜,如今只能眼睜睜看著美景蕭索,但往後連這份蕭索也看不見了。

“我來了。”一聲輕吟在背後響起。

於墨揮轉過身來,翠嬈雖是一身縞素,但袖口與衣襟上繡著細緻的青色暗紋,被夕陽染了一身淺淺的嫣紅,依然這麼柔媚、這麼光彩照人。

翠嬈起了個話頭:“聽說你今天帶溫夫人去探監了。不知道王爺現下如何?”

“他很好。”

“很好?”

“活著就是最好的。坐。”於墨揮指了指石凳,無意繼續剛才的話題。他開啟桌上的食盒,把碗筷菜碟一一拿出來。

“我們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而且也從來沒有在飛來亭一起吃過。”

“飛來亭是夫人小姐們的地方,哪是下人和外人可以單獨享用的。”

於墨揮道:“現在不一樣了。”

翠嬈彎下眉眼,手指掠了掠頭髮:“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將軍什麼事情都找她,王府的事她一人說了算。

她坐下來,與於墨揮面面相對,主動為於墨揮夾菜盛湯,就像他們在家的時候。儘管他們之間沒有言語交流,過去他們也是這樣,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

一切又彷彿回到了從前。

用完晚膳,翠嬈放下筷子,輕輕嘆息:“你的手藝竟那麼好了……”

還未待於墨揮開口,她又將話音一轉:“不過你本不用親自動手的,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叫廚房做些更好的,再加些你喜歡的小點心。”

“你認為廚房現在還有心思做麼?”

“這與有沒有心思沒有關係。他們在王府一天,自然要為王府盡到應有的職責。”

“如今王府已經這樣了,一旦王爺定罪,就是株連九族,這裡也會被查封。”

“所以更該把握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

“值得麼?”

兩道細細的柳眉蹙起:“什麼值不值得。”

於墨揮沉默了一會兒,慢聲道:“把庫房的鑰匙交給我。”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有庫房的鑰匙?”

“你怎麼會沒有?”

“我雖然打點府裡的事務,可還沒資格保管庫房的鑰匙。庫房的鑰匙一串在王爺手裡,一串在金蟬手裡。”

“但你從金蟬手裡配了一串來。交給我吧,若是將來被人發現了,你再想讓薛太尉安慶王他們救你就難了。”

翠嬈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見於墨揮的眸光還是那麼溫柔,沒有一點惱怒,她便恢復了平靜。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她起身捱到於墨揮的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見於墨揮沒有掙動,她將自己縮排他的胸膛,如同小鳥倚傍著大樹。

“你竟然還那麼維護我。你放心。那串鑰匙我早就毀了,你以為我會留下來惹禍上身麼?”

於墨揮遲疑一下,伸手撫上她的長髮,一下接著一下。

翠嬈咬著嘴唇,用手撫摸著他的背脊:“你一點也不怪我麼?”

“不怪。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才讓你不得不親自去動心思。”

“那你可願效力於安慶王?安慶王求才若渴,他曾經向我提過你。”

“我今天才見過安慶王,他的好意我已經拒絕了。”

翠嬈猛地起身:“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怎麼還如此迂腐!王爺下獄你也逃脫不了干係,沒了安慶王的幫忙,你即便不坐牢,也逃不了流放!”她越說越激動,“你可有想過我?你流放了我怎麼辦呢?”

“你有薛太尉,有安慶王,不是麼?”

翠嬈完全脫離於墨揮的懷抱,眼神變得悽惻幽怨。

“你果然嫌棄我。我,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你得罪了永嘉王,他已經不相信你,跟著他沒有任何前途而言。我是在為你謀取新的出路,可是你……當年我不顧一切跟你私奔,把自己交給你,絕了自己一切的退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失望,我那麼地不安,可是你一點也沒有顧念到我……”

於墨揮深深地凝望著翠嬈,輕輕吐息:“我知道,所以我說了我不怪你負我。”

“你知道?不怪我?呵,你知道什麼!我為了鞭策你,一定要你發誓不功成名就絕不迎娶我。我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要和你住在同一屋簷下,就是為了給你壓力,讓你儘早兌現自己的諾言。可是你呢?你明知梁劭毫無野心,卻偏偏投奔他。這中間有多少達官貴人要籠絡你,有多少可以飛黃騰達的機會,都被你拒絕。你甘願做了梁劭五年的幕僚,也不肯謀一官半職。你的心裡可真的有我?”

當年她是真的傾倒于于墨揮的才華,又貪戀他俊逸的外表,相信假以時日這個人便能飛黃騰達,帶給她榮華與富貴,讓她不再受人羞辱,不再受人擺佈,只享受到尊敬與榮耀。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她坐著寶馬彩車榮歸故里,那些曾經欺凌過輕視過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腳邊,被她的高貴美麗懾得抬不起頭。

她曾經那麼相信於墨揮,然而現在的於墨揮又帶給她什麼?

翠嬈的眼中射出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她厲聲斥責:“呵,說我負你!於墨揮,先無情無義,一再辜負我的人是你!”

於墨揮想要說什麼,咳嗽的聲音卻禁不住先話語而出。

翠嬈的眉峰微動,流露出一絲絲的不忍,但很快就消逝殆盡。她扶住亭欄,將背挺得筆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於墨揮疲倦羸弱的病姿,彷彿是在欣賞他咎由自取的報應。

於墨揮喝了一口水,暫時壓住咳意,開口道:“你說得不錯。當年我將你贖身後就不該帶你一起走,是我太自私了,把你困在我身邊,捨不得讓你離開。我對不起你。”

“對,一點不錯,你就是個自私的人,總是給了我希冀轉眼又讓我失望,我卻一直還對你抱有幻想。”翠嬈深深吸氣,她轉過身憑欄遠眺,她已經耽誤了太久太久,好在她的年紀還輕,容貌仍處在最巔峰的時候。她還可以找到更值得她依靠的人。薛太尉的兒子就是不錯的選擇,當然如果能抓住安慶王,就更加完美了。

“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要離開你。”勁風吹開她的秀髮,鼓盪著她的衣袖,彷彿直要把她吹到天上去。而整座王府都盡在她的腳下。

至於於墨揮,他本有機會擺脫這座王府,是他自己拋棄了自己,怪不得她。翠嬈閉起眼睛,享受著如今的一切。再張開眼,對未來熱切的希冀和強烈的自信點亮了她的雙眼,亮得如同鑲了兩顆寶石。

一隊官兵突然闖入她的視線,他們向假山跑來轉眼就逼近了飛來亭。

翠嬈又擺出慣常笑容,嬌嬌柔柔地:“官爺,找我有什麼事麼?”

“翠嬈姑娘,我們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抓人的。”帶頭之人轉向於墨揮,“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轉眼間於墨揮已被五花大綁。

翠嬈微微變色:“官差大哥怎麼回事?該提審的不是都提審過了?”

“安慶王已經查明,是他和薛太尉互相勾結,偽造各類書信證據,陷害永嘉王。”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如今是罪證確鑿,真相大白。永嘉王馬上就會被放回來。你們應該高興才是。”

於墨揮平靜道:“這位官爺說得一點也不錯。”

翠嬈呆怔了好一會兒,倏地張大雙眼撲向於墨揮:“是你做的,對不對?你為什麼非要與我作對?”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衫。

“對不起。”於墨揮是真的為她感到難過,這一次是他親手粉碎了她的美夢。一旦永嘉王回來,翠嬈非但得不到她想要的,反而會一無所有。於墨揮相信永嘉王念及他的付出,一定會信守承諾留下翠嬈的性命,但這對於慣於痛恨背叛的永嘉王來說,已經是極限。

“你為了救梁劭居然不惜自己頂罪?”翠嬈不停地搖著頭,“於墨揮,於墨揮,你怎麼可以!”

“沒有頂罪。一切都是我做的,現在只不過是我的事蹟敗露。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渾蛋!渾蛋!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翠嬈悲切地吟著,脫力的雙手再也抓不住垂落下來。

“帶走!”

於墨揮被官兵們押下飛來亭,殘陽照得他遠去的白衣如血染。

翠嬈回過神來,匆匆忙忙跑下石階,不意狼狽地摔了一跤。她很快就爬起來,不顧腳上的傷痛一路飛奔,直奔到迴廊才追上。她一氣衝開官兵,抓住帶頭人的手臂,瘋狂地叫著:“他是無辜的,是無辜的!”又轉向於墨揮,“你還不快說出事實真相!你會死的!會死的!你的名聲也就此完了,你會遺臭萬年的!”

“這是我的報應。”於墨揮平靜地說。

“於墨揮!”翠嬈失聲尖叫,狠狠捶打著他的胸口,“於墨揮!你太自私了!”

帶頭的官差不耐翠嬈的糾纏與瘋狂,將人推到一邊,刀劍瞬間架上了她的脖子。

“再多事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翠嬈嚇得噤聲不語,只能眼睜睜看著隊伍越走越遠,到後來再也看不到於墨揮的背影。

翠嬈癱軟在地,失神了好一會兒,才遮住自己的臉痛哭起來。途經的下人們想要把她扶起,她卻百般牴觸,恨恨地捶著地,伏在地上切切地吟著一個人的名字。

語聲幽怨含恨,泣訴衷腸。

墨揮,墨揮,於墨揮啊……

當梁劭的冤屈得以洗清的時候,徐州的說書人還說著滯後版的梁劭謀朝篡位案,當然,相較之前的真假夫人案,還是有了許多新的不同,內容也更加飽滿精彩。

這一版的內容是:梁劭早年就與碧江島的江匪相互勾結,搶奪各種金銀珠寶,犯案累累。後來在江南巡查河道時梁劭途經江寧,對簡丹砂一見鍾情,聽聞她已經定親即將嫁人,大為不快,於是指使碧江島的江匪在新婚前幾夜將人綁來。陸子修上島救人,怎奈江匪早就將人送給了梁劭,製造簡丹砂已投江自盡的假象,令陸子修傷心欲絕。

梁劭以受賄之罪,威逼利誘前任江州通判江平謊稱簡丹砂為自己多年的養女,以便讓簡丹砂名正言順地入府做他的夫人,又讓孟有良與江寧知府迫於自己的淫威,把江匪頭目送到了自己的開封府。

所幸梁劭對簡丹砂真情真意,一直苦心於如何打動她的芳心,並未用強。那簡丹砂對未婚夫陸子修也是矢志不渝、堅貞不移,假意自己被刺客擄劫而失蹤,實則是密謀已久趁機逃出,最後投奔陸子修,得以與愛人重聚。沒想到又被梁劭獲悉,殺到上元,這才有了後頭真假夫人的故事。如今梁劭的種種罪行都被揭發,人已經鋃鐺入獄,勢必難逃罪責,大快人心。而陸氏夫婦已經團圓,好人終有了好報。

如此繪聲繪色,鉅細無遺,就連皇宮裡的調查都還沒這些人說書人知道得詳盡。百姓們也就樂意相信,津津樂道地口口相傳。相較老百姓的熱烈,故事裡真正的兩位主角陸子修與簡丹砂就平靜多了。

在簡丹砂的陪伴和照料下,陸子修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白日裡聽流水撫琴,看紅葉蹁躚,夜間酒不醉人人自醉,紅燈帳底臥鴛鴦。他們忘了塵世間的煩惱,恣意地享受著每一天。

直到於墨揮認罪的訊息傳來。

安慶王在信中向陸子修簡單交代了一下經過,還說雖然他放過了永嘉王,但保證梁劭再也不會來騷擾他們夫妻倆,請他們安心。

卻又如何能安心。

陸子修與簡丹砂當機立斷,收拾了包袱趕往開封。等到他們趕到的時候,大局已定。於墨揮和薛太尉已被定罪,梁劭被放回了王府,但因治下不嚴又在民間作威作福,被削了爵位,封了王府,留在宮中閉門思過。

“我們一定要見到於墨揮,在他被行刑之前,”陸子修對安慶王一字字地說著,“王爺既然覺得虧欠我們夫婦,那麼至少能為我們做到這一件事。越快越好。”

安慶王同意了陸子修的要求,陸子修卻堅持要簡丹砂留下,隨安慶王去了天牢。

“王爺可否留步?我想單獨與墨揮聊一會兒。其實王爺去與不去都一樣,牢房裡哪兒沒有王爺的眼線?只是王爺不在,我這些平民百姓說話也自在些。”

安慶王笑笑:“我本也沒有進去的意思。”料想陸子修也耍不出什麼花樣,即使能耍也決改變不了局面。錢財,有時候也並非萬能。

陸子修抱拳還禮:“多謝王爺。”

於墨揮被關在天牢盡頭的一間,與原本關梁劭的牢房隔著一道牆。而薛太尉則在另一頭,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能聽到薛太尉謾罵的聲音。

於墨揮見到陸子修時多少有點驚訝,隨即又玩笑地問:“不想看我在斷頭臺上血濺三尺,提前送我麼?”

陸子修可笑不出來:“我是來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要跟我說什麼你才是主謀的鬼話。”

“就當是我還給梁劭的。”

“還?你欠他什麼?”

“如果不是我沒有處理好你和丹砂的事情,不會被安慶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這你也要攬在身上?那你要我和丹砂情何以堪?好,你說你欠梁劭的要還,那我們欠你的,你讓我們怎麼去還。”

於墨揮壓了壓咳意,無奈地露出苦笑:“你們欠我什麼,若真想還我,只有等下輩子吧。”

“少給我提下輩子,”陸子修難得用上強硬的語氣,“於墨揮,你聽著,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要給我活下來。”

“已經畫押作供,宣判完畢,後天就要被問斬。”

“只要你願意配合,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會想辦法。”陸子修說得無比鄭重,絲毫沒有玩笑的意味。

於墨揮皺起眉:“咳咳,你,咳咳,不要亂來。”看著牢房左右,再怎麼樣也不該在天牢裡公然說這種話。

“那些眼線只會把我的話當作笑話,自負若安慶王,也不會真的在意。”隔著鐵欄,陸子修湊到於墨揮的面前,用只有他聽到的聲音說,“墨揮你聽好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殺了翠嬈。”

於墨揮怔愣了好一會兒:“你在說什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你之所以幫梁劭頂罪,就是為了保護翠嬈。她投靠薛太尉出賣梁劭,自以為能榮華富貴,殊不知若事成,安慶王根本不會留她活口。我知道拿什麼威脅你都沒用,只有翠嬈的性命最最管用。”

“你不會這樣做的。”

“哦,是麼?你知道我從來就討厭她,要不是她當年引誘你、逼迫你,你也不會離開陸家改走仕途,最後投奔了梁劭。更何況我現在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一個女人,你卻還要維護她,怎能不讓人惱恨。我巴不得她以死謝罪。”

陸子修的眼中現出一抹狠色,一字字道:“只要有錢,殺一個翠嬈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子修,不要意氣用事,就算我配合,你又當如何?”於墨揮抓住鐵欄,終於無法再淡定,如果這時候他的手能伸出牢籠,勢必緊抓住陸子修不放。

“只要你告訴我,你到底如何讓安慶王同意放過樑劭。”

簡丹砂在內堂裡坐守了一天,手中的茶換了一杯又一杯,下人們勸她回廂房休息,請她用膳,她也不願,最後支不住暈了過去,下人們七手八腳把人扶進去,又匆忙去請了大夫,鬧騰了好一會兒。

直到天已黑透,陸子修與安慶王才回到府邸,聽聞簡丹砂暈倒,忙奔回廂房。

“你怎麼樣?怎麼不好好休息。”

簡丹砂目光閃爍:“我沒事,墨揮他怎麼樣?”

陸子修輕嘆一聲:“一個就要行刑的人,我若說他好你勢必不信。可是確實比我想象中要好些。如今他看淡生死,在牢裡還能與我談笑風生,你聽著會好過些麼?”

簡丹砂只有更加心酸:“我應該也去的,明天……明天我也要去天牢。”

“不行,天牢是什麼地方,陰氣重又危險,你連日奔波,身子又不好。”

“我不管,難道真要讓我到刑場見他最後一面,遠遠看著他血染刑臺,連一句送別的話也說不上麼?”

陸子修軟語安慰了好一會兒,簡丹砂折騰了一天,心力交瘁之下,總算睡了過去。

安慶王又派人請了陸子修。

見安慶王在窗邊負手而立,長眉深鎖,一臉凝沉地轉向他,陸子修心中生出一絲不安,小心翼翼地問:“不知王爺有何要事?”

“陸夫人可有同你說了什麼重要的事?”

“沒有。怎麼了?”

“本王聽下人們說下午大夫來替陸夫人診治過,大夫說了她的病情,她臉色就變得很糟,後來竟然哭起來。”

“什麼病?”陸子修大為緊張,“她怎麼不說呢。”

“陸夫人有喜了,應該有一個多月了。”

陸子修面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一下變得煞白,他搖搖晃晃地撞到身後的茶几,翻了一地的茶。

安慶王見他這般立刻映印證了原先的猜想:“這個孩子是梁劭的?”

陸子修咬著牙,閉上眼睛頹然點頭。

安慶王皺眉道:“你現在打算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陸子修心神顯然已亂,抱頭訥訥地說。

“陸夫人既瞞著你,只怕是想偷偷把孩子流了。或者,你就當什麼也不知道。”

“我真能當作不知道麼?如果換做王爺,王爺該怎麼做?”陸子修一臉茫然,只等著安慶王給他個清楚。

安慶王又如何答得出來,他才和陸子修遇到一樣的事情,還不是亂了方寸,舉棋不定,到如今還沒有告訴溫清雅真相,一時感同身受,良久無言,只能請人備了酒。

“既然想不出就不要逼自己想了,都說一醉解千愁,先喝它一宿,明日醒來再說。”

安慶王陪陸子修喝了一會兒酒。陸子修分明是想把自己灌醉,喝得又急又猛,不一會兒便神志不清了。

安慶王見陸子修這邊愁苦,想到自己又思念起溫清雅,今天忙了一天,他還未去看過溫清雅,也顧不上醉酒的陸子修,匆匆向廂房趕去,不想溫清雅竟不在房內。

“溫夫人呢,去了哪裡?”如今已入了秋,入夜極冷,風寒露重,“她可有披上外衣?”

溫清雅卻是去了簡丹砂的房間。下人們見是她都不敢阻攔。簡丹砂還在熟睡中,溫清雅站在她的床畔,看著她的睡容,探手伸到了她的肚子上。

簡丹砂忽然張眼,一把扣住溫清雅的手:“你要做什麼?”

溫清雅神態自若,撫上她的肚子,喃喃著說:“這裡頭有一個小生命,感覺好奇妙。”她轉目望向簡丹砂,“是他的,是不是?”

這個他,自然說的是梁劭。

簡丹砂目光一顫,扭過頭去。溫清雅自然也明白了,心沉到了谷底。

“你會要這個孩子麼?”

簡丹砂仍不說話。

“王爺至今沒有子嗣呢。也許你懷著的會是個男孩。王爺現在還被關在宮裡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皇上放出來,他若是知道一定很高興,你……”溫清雅神色哀婉,許久才下定了決心,“你,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感到手下的身子一顫。

“這段日子我才終於明白什麼是風雲莫測、什麼是世事無常。人上一刻還好好的,轉眼就會沒了。本來幫著你的人,也突然會不擇手段地欺騙你傷害你。這個孩子實在得來不易。你……你就為王爺留下這個孩子可好?這到底是個生命,是你的骨血。”溫清雅語聲漸弱,再抬起頭來,發現簡丹砂凝視著她,眼中泛著水光,長長的眼睫一眨,這淚就淌了下來。

溫清雅心念一動:“你可是心裡也有王爺?”

“事已至此,已經回不去了。”

“回得去,回得去,等王爺從王宮出來。我知道,他心裡有你。他,很喜歡你……只要你願意,王爺定還等著你回去。”

簡丹砂一徑搖著頭:“你不明白,我對不起王爺,我,我回不去,也沒臉再回去。”

“為什麼這麼說?”按照他們所說的,也該是王爺對不起簡丹砂。

“我……其實是安慶王派到王爺身邊的。”

溫清雅腦袋一轟。

只聽得簡丹砂繼續說:“我就是安慶王設下的美人計,引王爺走入陰謀叛亂的圈套。我哪裡還有臉見他呢?”

“你、你……你說是劼哥哥他……”

簡丹砂抓住溫清雅的手:“是,就是他。不然永嘉王的案子他為何如此起勁?你完全被他騙了。不過他確實是會演戲,你被她騙了也是情理之中的。太子的事也是他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佈局。他已經利慾薰心,一心一意要坐上皇位,剷除一切阻礙他成為皇上的人。你莫要讓他發現你已經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想辦法,趕快離開他吧。”

“可是,劼哥哥說過要救王爺。他也確實那麼做了。”

“你難道真的以為是於墨揮勾結薛太尉陷害王爺的麼?那是於先生為了救王爺,甘願頂罪的,若不是他王爺就真的萬劫不復了。安慶王不過是眼見事敗,順水推舟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博取你的好感。”

房門被猛地踢開,安慶王一臉鐵青地走進屋子。

“你在胡說些什麼!”

簡丹砂嚇得立刻躲在溫清雅的身後,猛扯著她的袖子。

溫清雅站起來,擋在簡丹砂的身前。

“劼哥哥你要做什麼?你不可以,我不准你動她。”

安慶王直直盯著簡丹砂:“這個女人一派胡言,不管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你都不要相信她。你知道這個女人慣於說謊,眼下又不知道為什麼要挑撥離間我們。”

溫清雅狐疑地問:“那你說她是什麼目的?如今王爺失勢,她該覺得大快人心,落井下石一番。如今為什麼無端指責你?”

“那我又為何處心積慮地做出這樣的事,來陷害皇兄?”

“為了皇位,安慶王你什麼做不出?何況你一直嫉恨永嘉王,嫉恨他比你優秀、嫉恨他得到了溫夫人。安慶王你不是從很小的時候就說過非溫夫人不娶麼?”

“信口雌黃,來人啊!”

“劼哥哥,你這是惱羞成怒麼?她現在還懷著孩子,懷著王爺的孩子,你想把她怎麼樣?”

簡丹砂冷笑:“哼,還能怎麼樣?如今王爺已無罪,太子之位尚無定論,安慶王卻還時不時想著如何翻盤,再一次扳倒對手。眼下我又懷了王爺的孩子,安慶王能放過我麼?”

“你少搬弄是非!”安慶王已然動怒,奈何清雅擋在簡丹砂的身前,不讓他傷她。

“清雅!”

“我哪裡搬弄是非了,若我所說都是虛言,那麼你為何不索性送清雅入宮好陪著永嘉王?又為何至今不說出溫夫人也有身孕的事?”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

“我……懷孕了?”溫清雅轉頭看著簡丹砂。

“對,你懷孕了。”

簡丹砂肯定地說完,又轉向安慶王:“之前你為了讓我重回陸子修身邊,讓我隨江大夫學了醫書藥典,又學把脈金針。剛才我扣住她的手,便察覺到不對。我現在敢肯定,溫姐姐有身孕了,而且該是有快兩個月了。安慶王你如何解釋?”

“我……”只要碰上溫清雅用剔透水靈的眸子望著他,安慶王便全沒了冷靜自制。

安慶王咬咬牙:“我是怕你情緒不穩定,才一直沒告訴你。”

“哦?如今梁劭被放了出來,這是天大的喜事,你也不一起公佈?是忘了還是不想說?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溫姐姐下藥……”

簡丹砂的話切中要害,立刻動搖了溫清雅的心,見安慶王惱羞成怒,心裡更信了幾分。

“原來真是你,虧我還一直自己騙自己。劼哥哥,你怎麼變成這樣?”溫清雅不住地搖頭,眼裡滿滿裝的都是悽清。

“清雅,你莫要相信她。她這樣一個兩面三刀慣會演戲的人,如何會說真話?”安慶王越過溫清雅,硬是將人抓了出來。

溫清雅撲到簡丹砂面前,把她拉在懷裡與安慶王抗衡,一副一護到底的架勢,都忘了自己如今也是個有身孕的人。

“劼哥哥,你休要一錯再錯,讓我只能恨你!”

“恨?你恨我?只聽外人三言兩語的挑撥!”安慶王一把扣住溫清雅,想要將她晃醒,又不敢下了重手。

溫清雅昂起頭來:“你敢說你沒有害自己的兄長?你敢說你沒有想過要打掉王爺的孩子?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你!”

“王爺這是做什麼?深更半夜欺負兩個女人?”

安慶王轉過頭去,陸子修不知何時走到屋子裡,目光精爍,神志清明,除了臉上微紅,其他半點沒有醉酒的樣子。

安慶王忽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你是假裝醉酒的?”

陸子修不直接回答,拉開安慶王的手,將簡丹砂交回給溫清雅。

“謝謝溫夫人如此維護我的夫人。”

溫清雅有些無措,看看陸子修又看看簡丹砂,不知道陸子修到底聽去多少。

陸子修轉向安慶王:“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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