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口,銀鈴正跪在地上流淚,看見雲染月出來,匍匐磕頭,“求國師大人救救我家娘娘。”
雲染月微凝眉心,淡聲:“你先回去,本座會想辦法救你家娘娘的。”
“多謝國師大人,”銀鈴感激涕零。
只要有國師大人幫忙,她相信她家娘娘肯定會平安無事的。
雲染月轉身回了寢殿,臉色有些微沉。
他知道冷水伊的往事,以及她和景煜的事情,當年,送冷水伊進後宮的,也是雲染月的主意。
他和冷水伊之間,算是互惠互利。
當初他向冷水伊承諾過,等大局塵埃落定,他會保她全身而退,如今還沒等到大局結束,冷水伊就身陷囫圇,她幫雲染月做了這麼多,雲染月也沒理由不去幫她。
翌日,大清早,雲染月便上了早朝。
弘元帝坐在龍椅上,臉色疲憊,看起來精神不大好,昨晚冷水伊和景煜的事情他已經封鎖訊息,殿裡的眾臣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弘元帝擺下手,旁邊的林公公點頭,展開手裡的明黃色聖旨,高聲朗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如今太子之位懸空,五皇子簫王智勇雙全,德才兼備,朕特此封為東宮太子,欽此。”
話音一落,金鑾殿上鴉雀無聲,群臣各個目瞪口呆。
似乎怎麼都沒想到,太子的頭銜會落到這位風流的五皇子頭上。
“怎麼?眾愛卿有和異議?”弘元帝沉冷的語氣,不怒而威。
眾臣俯首:“微臣不敢。”
林公公拿著聖旨,轉眸看向還有些怔愣的景湛漓:“請太子殿下,接旨。”
景湛漓出列,跪地接旨:“兒臣多謝父皇,日後定不會辜負父皇的栽培。”
景湛漓拿著聖旨,凝肅的俊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此時手上的這道聖旨,讓他感覺到了千金重。
景朝辭站在群臣中,緊握著拳頭,陰冷的眸子甚是不甘。
他不明白,景湛漓風流浪蕩,父皇為何要封他為太子。
雖然知道景湛漓雖是風流肆意,暗地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但景朝辭依舊覺得他德不配位。
朝會解散,大臣相繼走出金鑾殿。
不少大臣開始竊竊私語,對弘元帝封景湛漓為太子也甚是不解。
論身世背景和品行,景朝辭應該比景湛漓更適合做太子。
君心難測,眾臣也不明白弘元帝是怎麼想的。
景湛漓皺著眉心剛下幾步臺階,景朝辭就走到身邊,幽幽冷笑:“恭喜五皇弟,哦,不,現在已經是太子殿下了。”
語氣中,遮掩不住的不甘和酸味。
景湛漓輕笑:“多謝二皇兄道賀,日後本宮登基,定會對二皇兄厚待幾分。”
“那就先謝過太子殿下了,不過,”話音一頓,景朝辭深沉的眸底,意味深長,“到時候就看看太子能不能走到最後了,可別像我們的大皇兄景元昭一樣,半路夭折。”
這是在警告他什麼嗎?
景湛漓慢悠悠笑言:“二皇兄放心,本宮命大,定會走到最後。”
“那就拭目以待了,”冷聲一笑,景朝辭甩了一下袖子,從景湛漓身邊掠過。
景湛漓沉凝的眸光,凝成一道冷光。
“太子殿下。”
身後冷冷清清的聲音,讓景湛漓一怔,回頭,施了一禮:“國師大人。”
“恭喜,”雲染月淡淡嗓音。
景湛漓笑著搖了搖頭。
雲染月挑下眉梢:“看來殿下並不是很想坐這把龍椅?”
“以前的時候,是想坐,但現在,不太想了,”景湛漓也不避諱說出心裡話。
以前的他是有野心,也想著皇位,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坐上皇位也沒什麼好的,整天那些煩心的朝政,一點兒都不自由。
他還是更喜歡那個恣意風流,無拘無束的自己。
雲染月斂眉點下頭,也算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壓低聲音:“景煜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景煜?”景湛漓臉色瞬間凝肅:“他發生了什麼?”
雲染月輕聲:“他和冷妃私通被弘元帝發現,現在已經被關押起來了。”
“什麼?!”景湛漓擰緊眉心,有些不敢相信所聽到的。
景煜竟然和後宮妃子私通?景湛漓只覺得五雷轟頂。
這小子竟然敢給他老子戴綠帽。
他不知道景煜和冷水伊之間有什麼愛恨糾葛,兩人什麼時候私通一起的,這些景湛漓都不在乎,他現在在乎的,只有景煜的安危。
兩人從小在一起長大,景煜封為將軍後,站的也是景湛漓的陣營,景湛漓是真的把他當做親兄弟對待。
這件事,讓景湛漓甚是頭疼,和雲染月匆匆告別後,沉著臉便出宮了。
雲染月回到攬月宮時,南灼華迷迷糊糊的剛睡醒,雲染月把她抱在懷裡。
南灼華看他沉凝著眉心,猜到他有什麼心事,小手輕拂他的臉頰:“發生什麼事了?”
雲染月輕嘆:“冷水伊和景煜的事情被弘元帝知道了。”
南灼華微驚:“他們兩個被抓了嗎?”
“嗯,”雲染月應聲,“我在想辦法怎麼救他們。”
南灼華沒想到,兩人的事情這麼快就東窗事發了。
“你跟冷姐姐之間,是有什麼利益合作?”
她以前他說過,冷水伊有求於他,他也有事情讓冷水伊幫忙。
兩人之間算是合作關係。
雲染月沉吟:“她以前的身份,是前任右相府的嫡出小姐。”
南灼華驚詫,倒沒想到冷水伊還有這層身份,以前也是一個名門貴族的千金小姐。
“那她後來怎麼成為戲班子名伶了呢?”
“是遭梅炳陷害,冷家滿門抄斬,”雲染月娓娓道來:“那時候冷水伊還小,被他父想盡辦法送了出去,才免於一死,後來她淪落大街,戲班子的師父看她可憐,又覺得嗓子不錯,便收她為徒,教她唱戲。”
梅炳是梅太后的哥哥,如今的右相,當初要不是他陷害冷水伊的父親,也不會有他現在右相的身份。
冷水伊被戲班子師父收留後,她也不負眾望,在唱戲方面造詣很深,成為帝京轟動一時的名伶。
景煜偶然一次見她在臺子上唱戲,便被她吸引了,後來兩人相視,互生情愫,那時候兩人的感情,真的很好,景煜都幻想著無數次娶她為妻,幻想他們成親那天的場景。
但冷水伊的心裡,一直放不下冷家的冤屈,她總想著有朝一日,為冷家平反。
恰好當初雲染月來大晉,那時候,是他剛謀劃的第一步,他知道弘元帝看見他的臉,肯定會想起祁雲濯。
所以他找到冷水伊,跟她做交易,他幫她日後報仇伸冤,冷水伊必須要進宮潛伏在弘元帝身邊。
在弘元帝的壽宴上,冷水伊身為帝京盛極一時的名伶,出席給弘元帝唱戲,也是這個時候,她順理成章得到弘元帝的青睞,成為後宮妃子。
她在後宮這麼多年,一直負責弘元帝治頭疾的湯藥,這些湯藥都是出自雲染月之手。
而這些湯藥,實則為“幻憶,”喝下能影響人的記憶,冷水伊也不知道這些湯藥是不是真的能治療弘元帝的頭疾,她也不在乎這些,只聽從雲染月的吩咐,只要弘元帝頭一痛,就給他喝這些藥。
雲染月也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意中人,冷水伊也排斥弘元帝觸碰,本來她就對弘元帝沒什麼感情,雲染月便送給她一種藥,等弘元帝找她侍寢的時候,讓她把這藥想辦法餵給弘元帝。
吃下這種藥,弘元帝就會昏睡過去,然後一直做夢,夢裡會與冷水伊共赴雲雨,等醒來的時候,也不會發現異常,靠著這種辦法,冷水伊保住了守宮砂,守住幾年清白。
聽完,南灼華也明白了冷水伊和雲染月之間的合作關係,雲染月幫冷家報仇,冷水伊幫忙潛伏在弘元帝身邊對他下藥。
這中間最受苦的人,是景煜。
當年在他已經做好迎娶冷水伊的準備時,轉眼間她卻成了皇上妃子,甚至一句告別解釋的話沒說,兩人再見面時,已是形同陌路。
即便冷水伊已經成為妃子,這些年景煜心裡一直忘不了她,他不知道冷水伊為何突然會願意進宮為妃,但他知道,冷水伊肯定有難言之隱。
他好幾次都想找冷水伊好好談談,但冷水伊每次都是冷臉相對,似是想要跟他劃清楚界限。
但每次見到景煜,冷水伊心裡也是備受折磨,幾年時間過去,她心底也依然愛著景煜,但她不敢靠近他,因為她現在的身份是妃子,而景煜是將軍,還是皇上的皇侄,若是被有心人發現他們兩個有曖昧關係,誰都難逃一死。
景煜追,冷水伊逃,兩人都在彼此折磨。
若不是這次景煜要迎娶梅凝霜,冷水伊還是不能對景煜敞開心懷,雖然最後被弘元帝發現他們私通,但冷水伊心裡,還是不後悔。
有時候想明白了,也就無所畏懼了,最壞的結局,不過一死罷了。
大局還未落定,冷水伊就被抓,以後弘元帝的藥也沒人負責,這不得迫使雲染月趕緊收網。
他說過,要讓景氏江山改朝換代。
但冷水伊的命也得救,雲染月不能棄她於不顧,好歹這幾年,她為了進宮,犧牲了與景煜的感情,浪費了幾年的青春,雲染月怎麼說也得回報她一下。
既然當初承諾過她,會讓她全身而退,那就要必須做到。
說完冷水伊和景煜,雲染月又告訴南灼華景湛漓冊封太子的事情。
南灼華也有些意想不到:“弘元帝為何會把太子的位置封給景湛漓,而不是景朝辭?”
“因為梅家的勢力太招搖過大了,”立儲這件事,還是雲染月看的明白,他道:“以前景元昭在的時候,還能鉗制著梅家,現在國舅府和景元昭一黨全部沒落,就剩景朝辭和梅家獨大。”
雖然景湛漓身後有淮南王府,但到底還是比不過梅家勢力的雄壯。
梅家百年貴族,梅炳更是兩朝元老,上面還有梅太后坐鎮,梅家的根基實屬根深蒂固。
而淮南王府就不一樣了,君野當年只是一介草莽,淮南王府的地位是他一點一點打拼下來的,君家除了君野手中的十萬兵權,也沒什麼背景,與梅家比,還讓弘元帝不足為懼。
除去淮南王府,景湛漓背後還有鍾貴妃的母家,鍾貴妃的母家是江南世家,祖上代代為商,從不入仕途,除了在財力上能幫助景湛漓,其他地方也幫不上大忙。
如今梅家的勢力太過龐大,弘元帝心裡終究還是忌憚,若是封景朝辭為太子,日後他登基,梅家的就成了一大威脅。
終究,弘元帝還是擔心梅家功高蓋主。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想必梅家也懂這個道理,這段時間也一直很低調,但奈何弘元帝已經對他們起了防心。
弘元帝雖然人老人,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但腦子還沒糊塗,還是精明的很呢。
......
夜方深,景湛漓趁著夜色進宮,想偷偷看下景煜。
為了不讓人知道景煜和冷水伊私通這事兒,弘元帝沒有將景煜關押大牢,把他關在宮裡的一處宮殿裡,由暗衛看管,冷水伊則是被打入冷宮。
半個時辰後,景湛漓也弄清楚了景煜和冷水伊之間的事情。
跟景煜從小認識,竟不知道他還有這麼一段情緣。
景湛漓坐上馬車,返回府邸。
原本他已經封為太子,是要入住東宮的,但景元昭死後,東宮又重複翻修一遍,如今還未完工,景湛漓也只能還暫住在蕭王府。
秋夜孤涼,夜風蕭瑟,大街上的夜市不同夏季時的熱鬧,天色一暗,那些商販便開始收攤回家。
這時的大街上,冷清靜謐,只剩幾盞昏黃的夜燈照著晚歸之人回家的路。
景湛漓坐在馬車裡,胳膊放在面前的小几上,撐著額頭閉眼冥思。
忽而,馬車驟停,景湛漓被顛了一下,掀開眼眸,微皺眉心:“怎麼回事?”
車外,襲過一陣冷瑟的晚風,無人迴應。
景湛漓眼一沉,拿起小几上的摺扇,挑開車簾,只見車伕已經死在馬車上,喉嚨處一條血線,正汩汩留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