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火冷燈稀,星子暗淡,夜色如水幽涼。
剛過戌時一刻,榮國公府就關上大門,府上丫鬟躲在府上不敢出門。
即便那挖心的兇手有幾日沒出現了,但丫鬟們心裡還是有陰影。
夜風疏冷,吹得府上的燈籠晃盪,燭火搖曳。
今晚這夜,染了幾分陰森幽冷。
丫鬟冬霜開啟房門,端著水盆出來,準備把盆子裡的水倒了,門前不遠處,有個身影正背對站著。
冬霜瞧了一眼,便看出那是丫鬟秋露,和她睡在同一個屋。
“秋露,你站在這裡幹什麼,怎麼還不進屋睡覺?”
冬霜凝著前面的背影,只覺得奇怪,她又喚了一聲:“秋露?”
前面的秋露站的筆直,身子一動不動,對冬霜的叫喚沒有一絲迴應。
冬霜猶疑,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小心翼翼上前兩步。
突然秋露的身子動了,筆直的身板竟是直接往後倒地,而且,她身前竟然還站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是個小孩子。
只見那小孩子手裡捧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小嘴殷紅,她緩緩抬眸,對冬霜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
“咣噹”一聲,冬霜手裡的水盆落地,臉色煞白,腿一軟,直接癱在地上。
她想大聲叫喊,可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冬霜已經被嚇的失聲。
那小孩子張開小嘴,當著她的面兒,開始啃食那顆心臟。
冬霜背後冒著冷汗,努力大喊:“救、救命——”
恰好剛路過一位小廝,聽見這邊有動靜,幾步就跑過來了。
當他看見眼前的一幕,也嚇傻了。
那小孩子緩緩回頭,沾染鮮血的小嘴,對小廝扯了一個笑臉。
宛如,從地獄而來的魔童。
小廝褲襠處一片溼熱,抖動著嘴唇:“九、九小姐?!”
隨即,他扯著喉嚨大喊:“來人啊!九小姐殺人了!”
再回眸,眼前那嗜血如魔的小孩子已經沒了蹤影。
本是寂靜的府上立馬吵鬧起來,各個屋子裡暗淡的燈火也瞬間亮起,雜亂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
戌時三刻,素音院還亮著燈。
南灼華剛鑽到被窩裡準備睡覺,院外熙熙攘攘,眾多火把照亮了整個院子。
南灼華從床上爬起來,身上裹著被子,透過木窗往外看,“發生什麼了?”
“小主子您待在內室別出來,奴婢出去看看。”
覓言說完,關好內室的門便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院內,一群手持火把帶著佩刀的官兵圍住院子,為首領兵的,是景元昭。
覓言看了一眼院內的官兵,眸光最後落在景元昭身上,蹙眉:“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景元昭看眼屋內:“九小姐呢?”
覓言睨了一眼那些官兵,語氣不善:“我家小主子剛睡下了,不知這麼晚了,太子殿下這般大張旗鼓的來找我家小主子作何?”
“本宮剛接到稟報,說九小姐在府上挖心行兇,所以,本宮是帶九小姐回大理寺審訊的。”
“你是說,我家小主子是挖心的兇手?!”覓言驚駭,更是不可置信。
景元昭嘴角勾著笑,惋惜搖頭:“本宮不也相信九小姐就是兇手,但是人證物證都在,所有證據都指向九小姐。”
“這不可能!”覓言一口否定:“小主子一直都沒出過院子,再說她一個五歲多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兇手!”
景元昭輕嘆,悠悠道:“可事實證明,兇手就是五歲多的九小姐,”他笑,看著覓言:“你身為九小姐的奴婢,袒護她的是應該的,但即便這樣,也不能掩蓋她是兇手的事實。”
覓言沉疑的凝了一眼景元昭,他字字珠璣,好像很想迫切的給小主子定罪。
這時,門開了,霧語抱著南灼華走了出來。
他們在外面說的話,南灼華在屋子裡也都聽見了。
她凝著景元昭,杏眼微冷:“我不是兇手,我也沒挖別人的心。”
景元昭負手而立,幽幽輕笑:“是不是兇手,九小姐說了不算。”
“若是九小姐不認罪,本宮就帶你去看一下證據。”
“......”
隨後,南灼華跟著景元昭一同去看證據,霧語和覓言也在旁邊跟著。
來到秋露死的地方,周圍圍滿了人,顧致安臉色沉冷,旁邊沈惜茹拿錦帕捂著口鼻,臉色嚇的慘白。
眾人看見南灼華走過來,皆是驚恐的往後退,如避蛇蠍。
就連顧致安都躲避遠遠的,抽動著嘴角,指著她怒罵:“你、你這個小妖女,老夫以後沒有你這個女兒,你也不再是顧家的九小姐!”
這個時候,顧致安只想著趕緊和南灼華斷絕關係,他可不想南灼華連累整個顧家,也連累他的仕途。
南灼華沒理會顧致安的叫罵,反正她也從來沒把顧致安當作父親。
秋露的屍體還在地上躺著,胸口露出一個血窟窿,身下淌了一地的血。
霧語觀察兩眼,確定秋露的確是被挖心了。
但那行兇之人,絕不會是她們小主子。
冬霜和那位小廝看見南灼華,更是恨不得轉身就跑,兩人哆嗦著站在一旁,慘白著臉色不敢抬頭看南灼華一眼。
方才那恐怖如斯的畫面,到現在還在腦子裡浮現。
景元昭轉眸看向冬霜和小廝,溫言:“你們兩個別怕,把你們看到的儘管說出來就行。”
有景元昭和這麼多人在身邊,冬霜也沒方才那般害怕了,但嗓音還含了些輕顫:“奴婢出門倒水的時候,就看見秋露在不遠處站著,奴婢喊她兩聲也不應,正打算上前瞧一下,秋露身子突然倒地,奴婢就看見......”
想起放才的畫面,冬霜腦子裡揮之不去的陰影,她恐懼道:“奴婢就看見九小姐站在她面前,手裡還、還捧著秋露的心臟,”說到此處,她便忍不住害怕哭了起來,“九小姐還當著奴婢的面兒,啃食那顆心。”
嘶!
眾人紛紛抽了一口冷氣,看南灼華的眼神,像是在看妖怪。
景元昭轉眸又問小廝:“你呢?又看到了什麼?”
小廝答:“奴才和冬霜看到的一樣,那挖心兇手正是九小姐。”
聽罷,顧致安駭然,瞪著南灼華,痛心疾首:“你、你這個小畜生!我們顧家上輩子欠你什麼了,這輩子你投胎顧家來禍害!”
造孽啊,真是造孽!
沈惜茹也終於找到了落井下石的機會,忍不住冷嘲熱諷:“一開始我就說了,這小賤人就是個喪門星,專門來禍害我們顧家,當初我就不同意她進府。”
細細想來,自從這小賤人進府,顧家就禍事不斷,什麼時候發生過一件好事。
沈惜茹怒恨,他的修兒肯定也是被這小賤人剋死的!
南灼華聽著周圍的議論聲和叫罵聲,小臉平靜如常。
這事兒不是她做的,所以她也問心無愧,也不怕她們指指點點。
景元昭拂了一下衣袖,看著南灼華道:“所以,九小姐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我沒有狡辯,但就是不是我乾的。”
南灼華杏眼沉靜,臉色倔強。
“九小姐的小嘴還真挺硬,”景元昭冷笑一聲,抬手招來侍衛:“把九小姐帶回大理寺,聽候處置。”
覓言瞬間抱起南灼華,霧語擋在面前,冷眼凌厲:“我家小主子,誰都不許動!”
“好個忠心護主的婢女!”景元昭冷嗤,“就憑你們兩個,以為能攔住本宮嗎!就算雲染月來了,本宮也必須把南灼華帶走!”
“太子大可試試。”
薄涼冷清的嗓音驀然傳出,眾人回頭,只見那雪色男子披著一身絕色,慢條斯理的走過來。
無論何時,雲染月都是一身清貴優雅之姿。
景元昭眼一眯,來的還真是挺快!
南灼華看見雲染月,漆黑的杏眼如繁星,點亮了這個夜。
她從覓言懷裡下來,跑過去,撲到雲染月的懷裡。
只有月牙兒在,一切都很安心。
她摟著雲染月的脖子,委屈軟語:“月牙兒,兇手不是我,他們非得說是我乾的,還要把我抓走。”
“嗯,為師知道不是夭夭乾的。”
雲染月抱起她,輕語:“不怕,有為師在,他們不會抓走你。”
那牢獄之罪,怎能讓他的小姑娘去受。
揉了下南灼華的小腦袋,他柔聲道:“夭夭若是困了,就在為師懷裡睡會兒,這裡一切有為師呢。”
眾人皆是驚愣不已,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國師大人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還讓那小妖女睡覺。
似乎,小妖女睡覺更重要,國師大人也沒把死人這事兒當回事兒。
也讓人再次見識到了,國師大人真真是寵慘了這個小徒弟。
雲染月一出現,眾人變得噤若寒蟬,也不敢再小聲議論,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而顧致安更是不敢再指著南灼華大罵,畢竟他對雲染月不是一分半點的忌憚。
這裡能說上話的,也只有景元昭了。
他看著雲染月,幽笑:“國師大人來的正好,您的小徒弟殺人挖心,想必帝京前幾位死去的少女也是她乾的,如今被人撞見,人證物證都有,國師大人說,本宮是不是該把她帶到大理寺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