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年輕輕頷首,看著她的眼神裡,含了眷戀,這小姑娘的每一幀,多像他的阿姐啊。
南灼華歪著小腦袋,心有好奇:“那你阿姐呢,她現在在哪?”
“她啊,”少年笑,微微泛苦,“她去了很遠的地方。”
“那她還會回來了?”
少年斂著眉眼,失魂般輕語:“不會回來了。”
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南灼華看他染了鬱色的眉眼,竟隱隱有些難受。
少年也不知道為何會跟眼前的小姑娘見這麼多,可能是因為她那張和阿姐相似的小臉。
他看著她的眼神,都不自覺放柔,“你叫什麼名字?”
方才南灼華小嘴裡嘟囔著自己名字時,他還在愣神中,沒聽見。
她答:“南灼華。”又問:“你呢?”
少年回道:“燕歸時。”
姓燕?南灼華疑惑:“你不是大晉人嗎?”
“不是,我是北燕人。”
“那你為什麼不回北燕,要待在大晉?”
“因為我是北燕送過來的質子。”燕歸時回答的波瀾不驚,好似質子這個身份,他早已習以為常。
南灼華知道質子的意思,她聽清羽有給她講過,那眼前這個哥哥就是北燕送過來的人質。
南灼華環視殘破荒蕪的宮殿,“這是你住的地方嗎?”
燕歸時點頭。
這般落魄的宮院,可見他在大晉過的並不好。
燕無歸看著她:“你怎會跑這裡來?”
他這個荒涼的宮院,一般都不會有人願意來。
南灼華抬起小腦袋,指了指上面:“我的紙鳶掛著這裡了,我來找它。”
燕歸時仰頭,看見掛著樹枝上的紙鳶,瞭然,原來她方才想爬樹,是為了拿這隻紙鳶。
他道:“我幫你。”
紙鳶掛的地方不是很高,燕歸時微微踮起腳尖便能夠著,取下紙鳶,遞到南灼華手裡。
南灼華彎腰:“謝謝哥哥。”
聽她叫“哥哥,”燕歸時有些恍惚,隨即他回神,淺笑:“不謝。”
紙鳶拿到手,南灼華與他道別:“我要回去了,一會兒月牙兒會找我的。”
燕歸時問:“你住哪個宮殿?”
“攬月宮,”南灼華應答。
燕歸時眼裡蕩起漣漪,似有所明悟,“你是雲染月身邊的那位小徒弟?”
南灼華訝異:“你知道月牙兒?”
燕歸時失笑,怕是大晉皇宮沒人不知道雲染月,提及攬月宮便知道里面住的是大晉國師,便會聯想到他養在身邊的一個小徒弟。
燕歸時輕怔,他能做大晉質子,當年也是拜雲染月所為。
他乾淨的眸子裡,卻是沒有一絲怨恨,當年北燕和大晉交戰,北燕敗北,他被北燕皇送到大晉做質子。
當時北燕已經勝券在握,若不是雲染月突然出現幫助大晉,北燕不會敗兵,他也不會成為大晉的質子。
只能說他們北燕技不如人,敗了便是敗了,不能怪大晉強大。
他凝視著南灼華,眼裡清澈透亮,“若是有空,你可以來這裡玩嗎?”
南灼華轉著大眼睛:“那你這裡有好玩或者好吃的東西嗎?”
“....沒有,”燕歸時靦腆的俊臉微紅,他這裡日子過的清苦,也沒什麼好吃好玩的拿出手。
南灼華彎著杏眼笑言:“沒事,等下次我來找你玩的時候,給你帶些好玩好吃的東西。”
燕歸時愣了一瞬,舒展笑顏,他應聲好。
他原以為,她會嫌棄他這裡,以後不會再來找他玩,原來她是想給他好吃好玩的東西。
以前他的阿姐,也是這般對他好。
在北燕皇宮,所有人都欺凌他,只有阿姐,會護著他。
“我走了。”
南灼華向他擺擺手,小短腿跨過門檻,拿著紙鳶走了。
燕歸時站在宮院門口,凝視著她走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小身影。
他身邊,無聲息出現一道人影,是他的暗影。
燕歸時凝著南灼華走遠的背影,怔怔出神:“你說,這世間怎麼會有這般相像的人?”
那暗影沒應聲,似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自言自語呢喃:“是阿姐投胎回來了嗎.....”
燕歸時是北燕前皇后周氏所生,四歲那年,周氏突然暴斃而死,後來新皇后上位,燕歸時便被遺忘。
本來太子之位應該屬於他,隨著周皇后去世,他的太子位也被新皇后的兒子取而代之。
燕歸時被北燕皇冷落,也漸漸不受寵,年僅四歲的他便一個人獨自在後宮夾縫生存,宮中的太監宮人都欺負他為樂。
他就這樣艱難在北燕皇宮活到了十一歲。
直到北燕和大晉交戰,北燕敗退,送他來大晉做質子,他便在大晉皇宮又生活了五年左右。
大晉皇宮的日子雖說清苦,但也好比在北燕整日被欺凌的日子好些。
南灼華拿著紙鳶會攬月宮的路上時,剛好碰見從弘元帝那裡回來的雲染月。
“月牙兒。”南灼華拿著紙鳶,歡喜的跑過去抱著他的雙腿。
雲染月接過她手上的紙鳶,把她抱在懷裡,一起回攬月宮。
看著她嘴角洋溢的笑意,雲染月輕笑:“怎麼這般高興,可是遇到什麼開心了事兒了?”
南灼華炫耀:“我今天放紙鳶了。”
放個紙鳶就能高興壞,小孩子的心情有時候很好滿足。
紙鳶一直是南灼華心裡念念不忘想玩的東西,上次和顧織錦沒出去放成,她心裡有些小小失落。
今日放完紙鳶,她心情就是不一樣,美美的,彷彿了結一個心願。
她開心,雲染月也會跟著心情愉悅。
南灼華又道:“我剛才還認識了一個哥哥。”
“誰?”雲染月嘴角含笑。
“他說是叫燕歸時,是北燕送到大晉的質子。”
雲染月腳步驀然頓住,嘴角笑意斂下,眼底覆上晦暗,眸裡的暗影明明滅滅。
南灼華看他突然停步,胳膊圈住他的脖子,看著他變化莫測的眸子:“怎麼了?月牙兒認識那位哥哥?”
沉吟一瞬,雲染月才回答:“認識。”
他抬步,步履有些緩慢,微蹙的眉心,似是思索著心事,淡淡輕問:“燕歸時看見你時,是何反應?”
南灼華實話實說:“他叫我‘阿姐。’”
雲染月眸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