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如此不客氣的江鐸,堯庚年深吸一口氣,用右手的風捲起左手的火,準備給予這人一場體面的焚屍葬禮。
而江鐸也看出了堯庚年這一手藏得很深,他渾身戒備著,一股淡淡的白光在他的周身泛起,並籠罩了他全身。
堯庚年雖然不認識這種功法,但看起來像是某種防身之術。
這種防身之術對付一般人的攻擊沒準有效,但堯庚年可不是什麼一般人,他要是想要破開這層護罩,那可是有很多種辦法的。
“你以為這等低階的防身靈力,就能擋得住我的風火雙絕嗎?”堯庚年不屑冷笑一聲,當他正準備捲起一陣火龍捲時,一道女聲從江鐸身後傳了出來。
“手下留情!”
“……這又是誰啊?”
堯庚年出招的手一頓,他昂首望向了聲源處,隨後,在江鐸身後的人群之中走出來了一位姿色平平的女人,可她卻穿得乾淨利落,在這群浪客中顯得特別出挑。
只見這女人駑馬而出,到了江鐸身旁對其竊竊私語了一陣,江鐸身上的戒備之意就散了,同時表情變了又變,看著堯庚年的目光也從最初的看不起變成了有些震撼。
堯庚年歪了歪頭,不是很能理解這短短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還沒等堯庚年開口提問,江鐸就收起了手中的雙刀,對著堯庚年客氣地說道:“我們跟你走,你要去深山裡,對吧?”
“啥?”堯庚年一愣,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說,我們跟你走。”江鐸的神情異乎尋常的嚴肅,迫使堯庚年不得不相信他是認真的,而不是什麼突發奇想——或者是認慫。
堯庚年表情微妙了起來,他看了看江鐸,又看了看一旁騎馬的女人,暫時收起了手中的風與火,但還是問了一嘴:“怎麼,不打了,還跟我走,是怕了嗎?”
“才不是怕呢!!”
“哦,那是什麼原因不打了?我剛看你很囂張啊?”
“我……!”
江鐸似乎是很要面子的,他登時就雙目圓瞪,看著堯庚年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鬥爭沒有太大的意義,這座群山中的確發生了怪事,死氣也不是你們釋放出來的,所以我們綜合考慮後,決定暫時聯手罷了。”
“真的謝謝你啊,我這麼個小白臉,你都願意跟我聯手。”
“你……”
堯庚年本來是不擅長陰陽怪氣的,但跟著言靈兒時間久了,似乎自己也會了一些陰陽怪氣,瞬間就把沒怎麼被人陰陽過的江鐸氣的呼吸都不暢通了。
堯庚年見狀,不知為何心裡有了些小爽,他撇撇對,對著江鐸又是一句補刀:“怎麼,生氣了?那你不如過來試試看打我,心靈上受到了重創,身體也不能平安無事啊,對吧?”
“你……!!”
江鐸真是一個老實的人,堯庚年只是輕輕一激將,他就上鉤了,但幸好他的同伴還算理智,立刻拉住了江鐸,低聲說道:“冷靜,老江,這死氣很詭異,不要再和這群小傢伙見識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但這小子的確煩人……哎,哎,你推我幹什麼?”
“見好就收,這小子有點不對勁。”
說罷,這女人似乎也看出了堯庚年對他們的不爽,將江鐸推到了身後,就獨身上前,端詳著堯庚年一陣,說道:“我叫顧念,你怎麼稱呼?”
“堯庚年,不會吧,這種無聊的介紹環節還要再來一次嗎?”
堯庚年翻了一個白眼,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與你們為敵,但我也沒興趣和你們一起同行,這樣吧,那支鋼箭是誰射的,過來給我家小狐狸認個錯,咱們就各奔東西,各走各路,如何?”
“憑什麼要我給你道歉?”
堯庚年這話音剛落,人群中就忽然傳出了一聲厲喝,隨後一道長鞭帶著破空的聲音打了過來,但顯然長鞭的主人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因為這鞭子正正好好落在了堯庚年的身前就停下了。
若是堯庚年膽子小,估計還真的會被這一鞭嚇破了膽。
但堯庚年怎麼會害怕這等鞭子?就算硬生生吃了這一鞭又如何,說得好像堯庚年有痛覺殘留似的。
“這又是哪位啊?”堯庚年不耐煩地看向了顧念,說道:“我說,你們這要是再這麼不尊重我,其實讓你們這群人魂歸西天,也不是沒什麼不可能。”
堯庚年的耐性的確要被這群莫名其妙的人消磨乾淨了,他扭頭瞥了一眼身後的言靈兒與白聽雨,但這兩個女人卻不在乎,甚至饒有興趣地看起戲來。
堯庚年眉頭一皺,低聲問道:“怎麼,看戲很好玩嗎?你不覺得這很浪費時間嗎?”
兩女齊刷刷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喜歡看戲,反正古戰場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時間很多,希望堯庚年能多搞點這種趣味性的戲給她們看。
堯庚年額頭青筋直爆,他握緊了拳頭,忍了忍,就扭過頭看向了面前顧念一行人,眼中帶著些怒火。
這怒火的確駭人,加上堯庚年這雙漆黑的眸子與猩紅的瞳孔,竟然真的讓顧念後退了一步,感到了恐慌。
“鞭子是誰的,鐵箭又是誰的,抓緊出來。”堯庚年冷聲道。“再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下一次,我會出手,懂嗎?”
堯庚年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傳了出來,顧念身後走出了另一位騎馬的女騎士,她比顧念有幾分姿色,但比言靈兒一流卻相差甚遠,只不過她眉宇間的高傲讓她有了些特別。
“是我打的,如何?”高傲的女騎士來到了堯庚年的身前,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堯庚年甚至覺得她坐下的這匹馬也帶著些看不起人的氣質。
可高傲又如何?堯庚年不慣著這些小公主的脾氣,他雙手負後,腳下盤旋而起一陣風靈力將他原地抬起至與此女平視的高度,緩緩說道:
“你下來,給我家小狐狸道歉,再給我道個歉,這事就這麼結束了,聽懂了嗎?”
這女人卻不聽,只見她再揮長鞭,那架勢貌似是想要再一次抽向堯庚年——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鞭子,是的的確確能打到堯庚年的。
“荒唐,你這女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堯庚年冷笑一聲,抬手一揮便死死地抓住了這鞭子的末端,但卻感覺有異物刺進了掌心!
“倒刺?”
堯庚年扭頭一看,果不其然,自己攥著鞭子的手已經鮮血淋漓,但他沒有痛覺,自然不會鬆手,只是將目光從自己流血的手掌上移向了目露驚訝之色的女騎士身上,笑了一聲。
“脾氣挺大,武器竟然如此陰毒,怎麼,堂堂正正的跟人家拼實力贏不過,就要搞這些花裡胡哨的來暗算別人,是嗎?”
這女騎士驚訝於堯庚年竟然能死攥著她的鞭子不鬆手,而她想要收鞭卻發現根本收不回來,一時間二人尷尬在了原地,進退不能。
雖然有些荒唐,但女騎士隱約有種感覺,是這個狂妄的小子掌控了全域性。
但……怎麼可能呢?
本著自己身為王黨自由人最後一絲尊嚴,她沒有鬆開鞭子,直接與堯庚年僵持著,問道:“從未在南城見過你們,你們這群外鄉人,來我們這片山巒裡,說是參加城主的悼念會,你以為誰會相信你的謊言?”
“……”
哦,原來是這個環節出錯了啊。
堯庚年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被針對的原因……竟然是理由不對——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這行人,也的確是要參加城主兒子的悼念會啊?
堯庚年想到這裡,對面前的女騎士眨了眨眼睛,氣勢也不再咄咄逼人,反倒是主動問道:“嗯,你說得沒錯,所以怎麼稱呼你呢?這位‘冰雪聰明’的女士。”
“……誰,誰冰雪聰明啊!”女騎士好像不禁誇,立刻臉紅了起來,說話也磕巴著,但還是回道:“我叫安萩,你……你記住了。”
“安萩?”堯庚年一怔,下意識問道:“安雅是你什麼人?”
“嗯?你認識我妹妹?”安萩的眼中立刻泛起了光芒,她直勾勾地看著堯庚年,追問道;“我妹妹前幾天說是去清君門找她的如意郎君了,可一去就是好幾日,也沒個訊息,你在哪見過她的?幾天前?她怎麼樣了?”
“……嗯……”
原來這個妹子是安雅的姐姐啊。
堯庚年想起了安雅生前與柳沉舟的事,頓時覺得也是一個可憐人,不由得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但安萩是一個敏感的人,當她看見堯庚年神情有變時,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扯了扯手中的長鞭,說道:“喂,別不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見過我小妹?”
長鞭是帶著倒刺的,堯庚年雖說感覺不到疼痛,但畢竟還是自己的肉體,多少是要愛護一下的,見安萩回拉鞭子,當即就攥住了這根長鞭,寸勁一扯,直接將安萩從馬上扯了下來!
“呀!!”
安萩顯然沒想到堯庚年的力氣這麼大,一時不備就被扯落馬下,要不是顧念手疾眼快地撈了她一把,恐怕現在就已經臉先著地了。
堯庚年也沒什麼愧疚的,他也從空中落回了地上,將手中的長鞭扔給了地面上狼狽的安萩,聳肩道:“我說過了,我的警告是最後一次,噥,拿好你的鞭子,可別說我欺負你了。”
“……”
安雅在王黨的地位是很高的,安萩身為安雅的姐姐,自然也是受人尊敬,被人扯落下馬這等事,的確還是第一次。
但安萩卻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因為她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叫堯庚年的男人,是非常有可能見過自己的妹妹的。
“你見過我妹妹,對吧?”安萩從地上起來了,她草草地收起了長鞭,迫切地看著堯庚年。“你去過清君門?還是在來南城的路上見過她了?我有和她說過的,等見過了她的心上人,就來南城和我匯合……”
安萩這副關切的樣子不像是演出來的,堯庚年也不是什麼冷冰冰的人,他見狀,也只是委婉地說道:“我的確見過安雅,也的確是從清君門那邊回來的……”
“那你真的見過我妹妹?”安萩激動地湊了過來,一把就抓住了堯庚年的手,卻摸到了一掌心的血。
安萩一驚,下意識地鬆開了堯庚年的手,等她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時,卻對著掌心裡這些深紅色的血液發呆。
“你的血……怎麼是這個顏色的?”
“不與天道結契者,自然是各有各的修仙法門,這是我自己的功法所導致的結果。”堯庚年含糊其辭道。“你也是不與天道結契的人,我們各自留些隱私如何?”
顧念聽到這裡,又看了一眼堯庚年,問道:“你也是反抗天道的一員?”
“算是,也不算是。”堯庚年擺了擺手。“我們不討論這個。”
“那說說我小妹。”
安萩擦乾了自己的手又靠近了過來,她期待地看著堯庚年,問道:“我小妹到底怎麼樣了?我只知道她喜歡的人是清君門的人,可這個人是誰,她也不和我說……算了,她喜歡誰都好,我只想知道,她還好嗎?她現在在哪裡啊?”
“……”
這個問題,堯庚年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天。
安萩先是跟著堯庚年望向了天空,隨後又有些迷茫地低頭看著堯庚年,在堯庚年的指尖與天空中徘徊了一陣。
最後,安萩的臉瞬間慘白了。
“你,你的意思是說……”
“嗯。”
堯庚年見安萩明白了,就點了點頭,自顧自將掌心的汙血擦掉,拍了拍安萩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了。
安萩愣在了原地,而堯庚年已經準備帶著言靈兒與白聽雨越過這群人深入山巒了。
顧念快步走了上來,稍微又攔住了堯庚年的腳步,她一臉困惑地問道:“安萩很喜歡自己的妹妹安雅,你方才的那些話,可是親眼所見?”
“是親眼所見。”
“當真?”
“真到不能再真。”
見堯庚年如此自信,顧念雖說的確很想與堯庚年一併前行,但安萩的精神狀況不怎麼好,顯然她必須留下來照顧安萩。
堯庚年心想著終於擺脫這群人了,便帶著言靈兒和白聽雨進山了,可誰知他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安萩的尖叫。
隨後,堯庚年察覺到了一陣熱辣的風颳過身旁,安萩的身影在紅色的風中顯形。
她雙目通紅,顯然憤怒又悲傷。
安萩看著堯庚年,一字一句地問道:
“誰?”
“誰殺死了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