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鎮江最近老也找不見張素素。
他問連櫻,連櫻也奇怪。
喊來老四才知道,自打上次從林場回來後,陳之濡就央求著張素素教他騎馬。
連櫻有些擔心,“這哪兒行,一個大姑娘怎麼總跟一個男人出去。”
“嗐,我當什麼呢。”張鎮江擺擺手,“隨他去,只要有人看著他,不跑就行。”
“當家的,素素年紀小,你就不怕她......”
“怕啥。”張鎮江不以為意,“我倒巴不得他倆人整出點兒啥動靜,這樣我就能留著這個陳醫生一直在咱們威龍山裡了。順便還解決了素素的終身。”
“你咋能這樣說,”連櫻倒是很緊張,“你們男人,真是糙,那可是你親妹!”
“我親妹也得嫁人啊!”張鎮江心大,“嫁給這寨子裡的人?我可看不上,這陳醫生才貌雙全,又是陳德林的兒子,要是跟他們攀上親家,說不定就是飛黃騰達的日子。”
連櫻發覺張鎮江絲毫不在意這些事,氣得不再說話。
張素素教陳之濡騎馬,他倒是學得快,沒幾天就已經能跑得穩當了,他騎著馬跟張素素幾乎把這山路走了一遍。
“你倒不笨。”她看著正在馬上悠然的陳之濡。
陳之濡得意,“這算什麼,只要我想學,沒什麼學不會,我剛到德國的時候,德語一句不通,可不到半年,我就基本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了。”
“德國?”張素素看著他,“你還去過德國呢?”
“當然了,我在德國生活了五六年呢。”
“你為啥去德國啊?”
這個問題讓陳之濡眼裡的光暗了下去,他沒有接話,拽緊了手中的韁繩,向前甩了兩下讓馬快走。
沒得到回答的張素素跟著走上去,見他神色不佳,便找由頭和他搭話,“你住在應天城裡?”
“嗯。”
“應天城裡還有什麼好玩兒的啊?”
“你沒去過?”
“去過,只去過兩回。”她有些失落,“上次去還是兩年前,我記得,應天城裡人可多了,還有賣糖人的。只可惜...我哥不讓我出去,怕不安全。”
聽完這話,陳之濡突然有了主意,“哎,你想去嗎?”
“想!”張素素雙眼冒光,可是很快又黯淡下去,“我哥不讓我自己去。”
“要不這樣,等哪天悄悄的,我帶你下去。”
“真的?”張素素被動搖了,她想了想,“不行。”
“為什麼?”
“你跑了怎麼辦?”
發現這條路行不通,陳之濡一時語塞,他更確信了這幫土匪是真的不打算放自己走了!
見他又不說話,張素素拍了拍他,“哎,你不是說你聰明學啥都快嘛,咱倆來比一場。”
陳之濡拉著繩子,頭也不回地向前跑。
張素素看著他跑遠,也不跟,心道讓讓他。
待他跑到一個拐角處快看不見時,她才夾緊了馬肚,身體前傾調整姿勢追了上去。
陳之濡雖然有些暈馬,但學會了以後掌握平衡倒好了許多。
他眼瞧著張素素在後面,轉身騎得更快。
張素素覺得奇怪,不過兩個轉彎,她就找不到陳之濡了。
這威龍山路不算崎嶇,但所到之處都是深林,不熟的走進林子裡很難找到出路。
而且這山裡還有虎和豹,到處都是獵戶佈下的陷阱。
“完犢子。”張素素看著四周,她有些擔心,陳之濡是她帶出來的,萬一不能全須全尾的回去,她就成罪人了,越想越害怕,“陳之濡!!”她大聲地喊著,“陳醫生!”
可是除了她自己的迴音,什麼都聽不見。
又在山頭轉悠大半晌,依舊找不到他的蹤跡。
她跳下馬,趴在地上聽,可近幾里地都沒有馬蹄聲。
張素素回到原地,也不見人,又順著剛才陳之濡走的方向,重新出發。
走到最後一個轉彎時,張素素左右為難。
一邊是上山的路,自己已經走了五六趟了。
一邊,就是通向另外一座山的路。
思來想去,她拽著韁繩向黑山嶺走去。
陳之濡萬萬沒想到自己剛逃出虎口又掉進狼窩。
他這兩天跟著張素素說是學馬,其實就是為了把威龍山上的地形都看一遍,準備逃跑。
不過這山路長得都差不多,雪化了後到處都是泥濘,連印記都難以分辨,他趁著甩掉張素素的間隙,走了別的小道,卻再也找不到正確的路了。
索性走向了另一個山頭。
總比在這山上強,他心道。
可誰知,剛到黑山嶺,他便被一夥人攔住了去路。
鬍子們念著老套的“開山”臺詞,他牽著馬,有些張皇失措。
黑山嶺的鬍子看起來和威龍山的鬍子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大概是他們的匪頭看起來更五大叄粗,而且還牽著一個面目兇狠的狼狗。
“小兄弟,哪裡來啊?”老疙瘩打量著陳之濡,“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陳之濡低下腦袋,從馬上下來,給他鞠了一躬,“我是個大夫,來這裡看病的。”
“看病?”老疙瘩打量他,“看病的郎中不帶藥箱,看哪門子的病?”
陳之濡倒是反應的快,“藥箱在老鄉家裡,我是要下山去取藥的。可能是走錯了路,還請掌櫃的放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放我過去,這救人的功德也是算在您頭上的,積德。”
老疙瘩看著他,“瞧你這方向,是威龍山來的吧?看病......給誰看病,給鎮叄江看病?”
“誰是鎮叄江?”
“少他媽給我裝糊塗。”老疙瘩不信他,“給我捆起來,早就聽說他鎮叄江從城裡綁了個神醫,今兒倒好,自投羅網送到我手裡了,今兒出來打獵沒白跑,碰上個肥羊,就當是鎮叄江給我送的禮了,帶回去。”
“哎哎,掌櫃的,掌櫃的,有話好好說,我真的是著急去下山取藥救人啊!”陳之濡被幾個土匪綁起來,不停地掙扎。
老疙瘩拍了拍他的臉,“老子這就是在給你好好說話,看你是個郎中,我對你還算客氣,你要是不識好歹,我就把你剁了餵我的狗。”
“掌櫃的,你要是要錢,我可以給你,要多少給你多少,你要藥,我也可以給你,要醫生,我還可以給你,但是你先放了我,這樣,你帶幾個兄弟跟我一起下山去取,我說到做到。”陳之濡死扛在原地不肯走。
老疙瘩看著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狼狗,他揚起下巴示意一下,那狗就衝著陳之濡狂吠,陳之濡嚇得向後趔趄。
“就這膽兒,還他媽敢跟我談條件?帶走!”
陳之濡馬也沒了,被人捆了手拽著向山裡走。
心裡一陣懊悔。
正怨著,他突然聽到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和嘶鳴聲。
回頭看,一個飄著紅色髮帶的白色身影向他奔來。
老疙瘩聽了聲也回頭看,“這誰啊?”
下面的人倒是眼尖,“掌櫃的,這是威龍山的二當家。”
“哦,”他不屑地輕哼,“我當誰呢。”
張素素騎著馬停在大隊人馬後面,從馬上跳下來,瞥了兩眼這幫人,徑直走到老疙瘩面前。
“噢,素素啊,怎麼想起來到黑山嶺來了,郊遊迷路了?我派個人給你哥送個信兒,或者我找人給你弄個娃娃椅送回去?”他這哄孩子的口吻把話說完,身邊的兄弟都鬨笑。
張素素揚起下巴,“大哥,打擾了,”她看著被捆起來的陳之濡,“這是我威龍山的人,大哥不打招呼就帶走,不合適吧?”
“你的人?”他哼笑,“早些年,我跟你哥搶地盤,沒搶過,我認慫,怎麼,現在連你這個丫頭片子也敢跑到我這兒叫囂?”
“大哥,我不是來叫囂的,我敬著你,喊你一聲大哥,但是這人,是我的。”
“你的?”老疙瘩看著張素素,又看了看陳之濡,“怎麼?相好的?你哥這是要給你嫁出去呢?還是說,這是你揹著你哥偷養的軟飯?”
這話說的難聽,張素素從腰裡甩出鞭子。
身邊的人都收起笑眼,摸著腰間的槍看著張素素。
“這麼大火氣?”老疙瘩不以為意,“丫頭片子。”說完他扭頭就要繼續走,“這人是自己跑到我黑山嶺的,來,我大路一條,走,門兒都沒有。”
“老疙瘩,咱們道里的事兒按道里的規矩來,咱倆一人一槍,誰打中頭上石子兒算誰贏。”張素素喊著他,“你敢不敢。”
老疙瘩根本不把她當回事兒,接著往前走。
剛走沒兩步,就聽見了一聲槍響,緊接著是狗叫。
張素素端著槍,把老疙瘩手裡牽著的狗繩打斷了。
“他奶奶的,敢跟我來這手。”老疙瘩扔掉手中的半截繩子掏出槍就頂著張素素的腦門。
“我再問你一遍,敢不敢!”她聲音都有些冷冽,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天氣還寒,陳之濡腦門上卻滲出了汗,他看著舉槍對峙的兩人,緊張地不敢呼吸。
“素素,”他低聲喊,“要不算了。”
“就他孃的你招的事兒。”張素素死死盯著老疙瘩,但是話卻衝著陳之濡發脾氣。
老疙瘩看著她,“張素素,這可是你自找的。你得給我留個字據,今兒你要是死了,我可不負責任。”
“好。”她眼也不眨地就答應了,“正好你的弟兄們都看著呢,你要是死了,這黑山嶺就是我的了。”
“哎喲,丫頭片子口氣還不小,”老疙瘩笑了,“你哥跟你嫂子成婚的時候我沒趕上,差了他一份兒禮,今兒,我正好給他添上了。”他給槍上了膛,“喪禮也是要隨的。”
聽了這話,陳之濡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張素素,你別亂來啊!”他看著老疙瘩,“掌櫃的,你放了她,我跟你走,你別動她!”
“閉上你的嘴!”張素素看也不看他。
老疙瘩迎了和張素素頭頂上一人頂了一個栗子大小的石塊,面對面站著。
“我數叄二一,咱倆同時開槍,誰的石子兒被打掉,算誰贏。”張素素瞄準著老疙瘩的腦門。
“等等!”陳之濡又喊,“你!萬一他打到你腦門兒怎麼辦?”
“那他也算輸,只要打不到石子兒就都算輸。”張素素倒是冷靜的出奇。
陳之濡衝她喊,“素素,你不是還想去應天嗎!我帶你去,我不僅帶你去,我向你發誓,我肯定跟你一起回來,你把槍放下!”
她絲毫不理會他的話,“叄、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