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回過神來的時候關不語已經氣勢洶洶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她心想這書要是沒送去, 那己這最後的告別不也沒給到？不以不以——不管怎樣她總得給姜聆羽一個體面的告別吧！

她就這一路跑到了二中附近，這個點花店都關門了，關不語的速度慢了來，她眯了眯眼睛，忽然發現早餐店那個小窗不知為何拉了一半，她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突然聽見了小聲啜泣的聲音。

——是姜聆羽的哭聲。

關不語的心臟一子就被摔在了地上。她想起過去的很多時候也是這樣，很多堅持和想法在姜聆羽掉眼淚那一刻就煙消雲散，她只會想著衝上去——明明手足無措，卻又想做點什。

這是關不語的本反應。

她站在窗前，半拉的窗裡只看見姜聆羽的身子卻看不見她的臉龐，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拉的窗吧？但她聽得來，姜聆羽哭得淚水模糊，一定是這樣的。

為什會這樣呢？難道那個男的——那個男的欺負姜聆羽了嗎？

一股氣衝了上來，最後又被蔫蔫打消，畢竟那也不關關不語的事。她又說什呢？

然而姜聆羽哭得好凶，一一的，嗚嗚咽咽。關不語覺得己的心臟都在隨之顫抖，甚至分崩離析，痛得要命。

是，船已經向前開了，她還回頭嗎？

就在關不語想要後撤一步的時候，姜聆羽突然抽抽嗒嗒地開說：

“不好意思，我、我現在有點……沒……沒、沒事的。我很快就好，你說，你要點什？”

關不語停，反正拉一半的窗擋住了己，所以她撓撓臉，小聲回答：

“我……我要吃包子。包子還有剩的嗎？”

姜聆羽則哽咽著回：

“還有，就是、就是隻剩豬肉大蔥的了。”

關不語聽到這句話以後忽然就有點想笑，她點點頭說：

“好，那給我來六個。幸好我最愛吃的餡就是豬肉大蔥。”

姜聆羽的哭聲止住片刻，關不語等著，並沒有預料到之後會發生的事情：窗突然被拉了上去——這嚇了關不語一跳。而姜聆羽則在剎那間現在了關不語面前，她梨花帶雨，一行淚啪嗒落。

姜聆羽的眼睛都哭紅了。她一隻手正拽著拉上窗的繩子，另一隻手還停在半空準備擦眼淚。

很顯然，她沒想到關不語居然真的會現在她面前。

一時之間她倆誰都沒有說話，關不語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來，心裡傳來鈍鈍的痛意，而姜聆羽卻皺著眉毛伸手——她沒夠著關不語，關不語意識湊了過去，讓她的指尖碰到己，這夠著了。

姜聆羽摸到了關不語，好像這才意識到她是真實的，而非她哭來的幻影。

她緩緩揪住關不語的頭髮，稍微一用力——

“痛痛痛痛痛，姜聆羽你別——我是真的！真的關不語！”

關不語叫了聲，姜聆羽這才鬆手，當關不語再看過去的時候她又在窗裡消失了，關不語愣住，心想該不會是己看到了幻影吧。

還好旁邊的捲簾門傳來了聲響，關不語忙走過去，等了幾分

鍾捲簾門才慢慢被拉起來，姜聆羽現在那，她又看了眼關不語，沒說話。

關不語撓撓腦袋，看著姜聆羽忽然又掉頭回去，幾秒後手裡又抓著一張紙衝了來——這張紙她記得，是她前兩天剛畫的。

這說馬亮把我的書送到了嘛！

關不語一陣放心，然而姜聆羽卻抿抿唇，突然把那張紙揉成一團用力扔到了關不語身上——接著關不語就聽見她在說：

“關不語，你謝我什？”

關不語傻傻地站在那看著姜聆羽，這個好像在生氣的姜聆羽，一邊發洩似的，斷斷續續開，淚珠卻不斷掉落：

“你——你有什好謝我的？這一切明明根本就不是我的功勞。阿姨這說，你也這說。我什都沒做，我只是因為私把你推開了。我這差勁的人，這幾年從來都沒有來到你面前——我只是在逃避，假裝己不記得這些了。就、就這恨的我……根本不值得你——”

“——值得啊。”

關不語看著她，毫不猶豫地說道。

“姜聆羽，你這個人值不值得我的喜歡，是我說了算，又不是你。”

現在的關不語明白一件事。她明白愛情這件事很複雜，她會因對方的存在而快樂、悲傷、生氣、酸澀、痛苦。這些情感都是五顏六色的顏料，混在一起成為了一份黑色。而在這份複雜的黑色之中，真正清晰且純粹的只有己的感情。

只有這份感情才柔軟地化解一切，輕輕將她降落至安全的地方。不是跑掉、不見對方就不會難受了。不是這樣的。

應當像現在這樣，一步一步堅定地走過去，站在身子仍在顫抖，甚至還在哽咽的姜聆羽面前，雙手搭上她的肩膀，低聲問：

“以嗎？”

而姜聆羽看著她，看著那雙眼眸裡的己——她似乎終於意識到己到底還是拿關不語沒辦法。她解除了一切防備，再一點點被關不語腐蝕掉那些尖刺。

姜聆羽的毛被撫順了。

風吹起她的頭髮，一如那個畫中的姜聆羽。她用手背笨拙地擦了擦眼淚，然後輕輕笑道：

“關不語，你現在變得好有禮貌。”

關不語於是就不問了。她抱住姜聆羽，將這個日思夜想的女孩擁入懷裡。她埋進姜聆羽的頭髮，又發現了更多變化。她發現她換了種洗髮水，香味變了。她的身子好像比以前更單薄了，也許是因為己長大了點的緣故。

她感覺到姜聆羽蹭了蹭己肩頭，手拽拽她袖子，要她低來一點，她聽見她說：

“關不語，你現在比媽媽還要高一點。”

關不語點點頭說了聲“嗯”，姜聆羽於是沒再說話。她就這樣緊緊抱著——不知道抱了多久，姜聆羽的手已經來到關不語胸，她揪了她的衣服，用關不語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悶悶地說：

“關不語，我這幾年來都沒有談過戀愛。”

關不語沒說話，她低頭望向懷裡的姜聆羽。姜聆羽抬眼，一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亮亮的，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但是追我的人很多。”

她這補充，嘴角勾了一。

關不語還是沒有說話。

“我啊，一直都不知道己為什

喜歡不上別人了。就好像有誰把我的愛情打包帶走了——但是，現在我知道了。”

當我看見你的那一刻，當你抱住我的這一刻。我什都沒有想，只是在心裡長嘆了一氣說：終於。

“關不語，原來我在等你。”

就是這一句小小的希冀，掩藏在了長長的時光歲月，讓姜聆羽始終覺得己私又狠心。她害怕關不語真的已經別人在一起了，也害怕發訊息給關不語時，她語氣冷淡，也不再願意見她，更害怕那個關不語長大，變成了她不認識的人。她害怕，害怕堆積成了繭，將她包裹起來，直到被眼前的關不語輕易剝開，這句話也終於被說了來。

儘管姜聆羽並不知道己有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好險啊，姜聆羽。”

關不語猛地抱緊姜聆羽，她嗚咽了一聲，這幾年來的痛苦最後只化作了一句：

“你要是早點說這話就好了。”

或者也以這說：

“我要是，早點來找你就好了。”

誰沒怯懦過呢？她因她的美好生活而黯然神傷，她因她的嶄新生活而選擇逃避。命運捉弄人，關不語為了姜聆羽轉了世界一圈，卻從未回頭看向她發的方向。姜聆羽所在的方向。

還好，再笨的人，繞那一圈也終究以回到原來的地點，見到朝思暮想的人。

船停在了最開始發的碼頭。

壓抑的感情於此刻終於一擁而上，這促使關不語深深吸了氣，捏住姜聆羽的肩頭，“但現在還不遲”這句話沒成功說來，因為某個不速之客終於姍姍來遲：

“好——停！”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莫名其妙的呼喊，迴盪在喚江的街道上。關不語和姜聆羽時愣住，看著遠處剛從車裡來的方然然小跑著過來，然後拉開關不語後領，順便對姜聆羽說：

“抱歉，先暫停一。”

然後她把關不語拉到不遠處，姜聆羽左看看右看看，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而跟在方然然後面的於小敏則慢悠悠走到姜聆羽身邊，她笑笑說：

“原來是關不語啊。”

她語氣平常，似乎並不意外，也不抗拒。姜聆羽的心情還沒有收回去，她想擦擦眼淚收拾一狼狽的己，而於小敏則直接把她攬在懷裡說：

“沒事的。”

於小敏笑笑，看看不遠處的方然然。

“你媽現在正跟一個小她二十歲的女孩子談戀愛。我不會說什的。”

還有就是。

“小羽，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

為了遷就我，總是如此壓抑己的你，也該得到己那份幸福了。畢竟愛不是互相牽制，而是互相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