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關不語沒有刪掉她的話……她應當看見才對。

當姜聆羽這想的時候，她從手機上抬眼，波士頓的風雪凍得她手腳冰冷，但不及她心底萬分之一的冷。

她看見了關不語——夢寐已久。只不過還有別人。

這遠的距離，姜聆羽到底只認那一定是關不語。有點蹦蹦跳跳的走路姿勢，她又高了，修長的身子裹在羽絨服裡也不顯臃腫，她既熟悉又陌生，身後跟著她的女孩子拽拽她袖——就像姜聆羽經常做的那樣。

“慢點。”

她好像聽見己在這說。但關不語回頭，望向的卻不是她。

姜聆羽後退幾步，她心想：真是有夠狼狽的。

她一邊快快離開，一邊低頭刪掉那條朋友圈。她躲進賓館，離開的機票在兩天後，她沒再試圖去找關不語。

那幾天也一直在雪，厚厚的積雪封住道路，她本來也去不了哪裡。她窩在房間裡的時候有時猛然醒來，呆呆望向胸——就是這時，她覺得己缺了那一塊。

“姜老師見到那個人了嗎！”

回到喚江後，那個小女孩吃著棒棒糖這問她。姜聆羽回答：

“見到了。”

小女孩還想說什，她突然閉上了嘴。見到了，姜老師應該很開心才對呀？是為什——為什她會哭呢？

從那天以後，姜聆羽便決定不再回頭。這樣的行為確實卑劣又私，但這是一種意識的保護行為。將己從後悔的深淵中救了來。

直到關不語的名字最近再一次現在她的生活裡。

姜聆羽睜開了眼，她揉揉酸澀的眼睛，全身感到一陣乏力。不該睡的。她嘆氣，緩緩起身換了套衣服。樓後她收拾了一商品，再開啟那個小窗——當她完成這一切時，姜聆羽已經恢復到了平時的狀態。

雖然心情還是沉沉的，似乎浸在風雪裡依舊緩不過來。但夜風一吹姜聆羽還是會好很多。她強迫己收心，畢竟現在想這些又有什用？一切已經覆水難收。

正當她打算低頭翻開教案時，窗前來了人。

“要吃什？”

她吞嚥所有情緒，很平常地抬頭問，對面的人把手裡的包裹遞給她說：

“閃送。”

“啊，但是我沒有——”

姜聆羽正要說什，那個高大壯實的男人立刻擺擺手說送到就行了，然後他拔腿就跑，姜聆羽想叫住他都來不及。

不知怎的，她總覺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

這樣的念頭一轉即逝，她低頭看手裡的包裹，真奇怪，收貨地址寄信人之類的資訊完全沒有，只是一個用牛皮紙細心包裹好的長方體罷了。

在角落的地方倒是寫了個“給姜聆羽”，這字型很眼熟，但好像被水沾溼過，姜聆羽看不清楚。

總之，看上去是送給她的東西。雖然途徑很疑……先拆開看看？

姜聆羽費了些力氣拆掉了外邊的牛皮紙，期間來了些客人，她不得不時不時放，最後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拆開這個包裹。

包裹開啟後她更加意外——只是一本筆記而已，有點像那種塗鴉書，姜聆羽總覺得己經常在旁邊的小超市

看見這樣的筆記。

惡作劇？

她正這想的時候卻看見了一枝白色的滿天星被夾在書頁中間，她的心臟重重跳了，手則小心翼翼地把那枝滿天星抽了來，將其放在己柔軟的掌心之中。

——接著，她便徐徐翻開了那本塗鴉書，入眼便是那一句話：

“姜聆羽，二十歲生日快樂！！！”

姜聆羽的腦袋“嗡”了一，她剛剛努力忍的情緒與淚水瞬間回溯，手指也不禁顫抖起來——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己。

在笑的己，在皺眉的己，在認真做題時的己，在拼命忍住後卻又不禁落淚的己——就如現在一樣。

關不語的筆觸真是幼稚又過分愛，把她簡單生動地勾勒了來，每一筆都在姜聆羽心臟輕輕蹭過。她還像個話癆，在每一頁的空白處都喋喋不休，就好像她此刻真的現在了姜聆羽面前，插著腰在說話。

“我受傷的這個時候是姜聆羽拯救的我。然後我發現了一個道理：醫務室裡的藥以治癒身體上的痛，姜聆羽卻以治癒我心上的痛。都說良藥苦，是你一點也不苦哇。”

她會說這樣土土的情話。

“趴在桌上的小關正在夢見小羽，喂喂，請問小羽在睡覺的時候也會夢見我嗎？一定要夢見啊！不然我會生氣的。”

也會隨心所欲地亂說一通，把愛意都平鋪在紙面上給姜聆羽看。

“你知道嗎？姜聆羽這個人是我這輩子見過笑起來最好看的人！請多笑笑吧！求你啦！”

“但是哭哭也沒事噢，小關反正一直在這裡，你就抱著小關哭。”

更多的時候她會直率地對姜聆羽說，我對你就是有這喜歡，不要把我趕跑，請盡情地抱抱我吧。

於是現實中的這個姜聆羽只得在嗚咽中斷斷續續地說：

“是，你現在不在啊。”

你不在這裡，你被我趕跑了。你那喜歡我，我卻一直在恃寵而驕。太差勁了——我多私，只顧得上己，卻把手裡牽著的人給丟掉了。丟掉以後我甚至還試圖掩埋這一切，試圖逃走，試圖伸手又膽小地收回，就因為我看見你和別人走在一起——

關不語，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我了。

而當她翻開最後一頁時，一張對摺好的紙飛了來，她撿起展開，那上面還是她己。不於剛才的幼稚畫風，這張上的姜聆羽是個速寫側面，像極了此刻的她己，她是在笑，眼睛彎彎的，頭髮絲也被風吹起。

在這張畫的背面照舊寫著關不語歪歪扭扭的字跡——這倒是一點也沒變。

她說，你看，我現在畫的好多了吧？不過我太久沒有見到你啦，不知道畫的還像不像。但這是我記憶中的你，不管何時都好看得要命，還總是在對我笑。

有時我會想這一切值不值得。但很快我就會覺得想這種事沒有意義，因為我沒辦法造時光機器嘛！所以再後悔也沒用，只接著走去，咬緊牙關不回頭。

但是，很偶爾的時候，比如想起你。我還是會覺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回到過去死死纏著你不放，你怎趕我都不要跑。我明白長大就得接受改變，我會失去很多東西。但姜聆羽不行。我想把她留住。

有點惜，我沒做到。

所以現在長大了的關不語只對你說，謝謝你當初對我的容忍，對我的迴應，對我的愛。你給了我好多好多，把我的空隙都滿了。你還使我長大，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個，寫完這些話都沒有哭哭的大人。

……其實還是哭啦。

想了想我還是想把這本書送給你，就當為我遲來地收個尾。不想再說告別的話語了，不然我怕我又會哭。

所以，句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早上九點！正文完結！！

另，想看be，覺得這樣就挺好的看到這章就行了！不用往後看了OuO

第111章

喚江大橋, 一輛車緩緩駛入，於小敏坐在駕駛座打了個哈欠，她揉揉眼睛, 本來看著手機的方然然抬眼看了看於小敏說：

“換我開？”

“嗯——沒事, 都快到家了。”

方然然眨眨眼, 不知怎的, 她天總是有點心神不寧但又摸不清源頭在那。她用手指點著膝蓋，思考後突然撥一個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已經……”

方然然眉頭皺了, 車此刻正開入於小敏家的方向，她又撥一個電話，這次撥通了。

她立刻結束通話然後突然對於小敏說：

“去店裡。”

“啊？”

於小敏奇怪地看著她，方然然一臉嚴峻，搞得她意識聽話, 打了方向盤，又有點摸不著頭腦。

“去店裡幹什，你有東西忘帶了？明天就讓小羽——”

“——不行，要趕不上了。”

於小敏揚眉驚訝地看著這個過分嚴肅的方然然，而方然然則倒在椅背上心想：

嘖, 被那傢伙擺了一道。

關不語訂的是後天機票，她晚退了房回了家, 關劍和王美娟都一臉驚喜。她打算明天在家呆一天, 後天就回美國，徹底和過去說再見。

——起碼她本來是這打算的。

結果臨睡前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白天她使喚了那個已經開始做快遞員的馬亮幫己送書, 她還是擔心那本書要是沒送到怎辦，那她這最後一個遺憾不就落空了？

不過，要是她永遠不去確認的話其實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