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禹臣滿意地看到喻景希的臉瞬間緊張起來,報復性地冷笑了幾聲,不再站在大馬路上任人看笑話,轉身就走。
喻景希立在狹小的員工休息室裡,鼻端滿是空氣不流通的灰塵味道。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雙手,扣好釦子,走去上工,給他頂班的事小聲問他:“小希,你怎去了這久?剛才老闆娘問呢。”
喻景希帶著歉意說:“抱歉,我遲到了。老闆娘那裡,我己去說。”說好一個小時的,結果拖到一個半小時才回來。
事忙說:“啊,不要緊的,你有事情就去做嘛。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喻景希扯了扯嘴角,權當笑容:“沒有,明天要開學了,有點緊張。”
說到開學,他說:“一會你早點班吧,晚上我替你。”
事推辭:“計較這個幹什?我回有事你再還我班就好啊。”
喻景希解釋:“我明天起就不在這家做了,要去思南路那邊。”
事一呆:“思南路?離這裡好遠啊,你不是住這附近嗎?趕來得及嗎?”
喻景希:“我明天開學,要住校,就在思南路。”
事傻眼。
a市位於思南路的學校,有且只有一所。
“你是說a大?你是大學生?”
喻景希不解地點頭:“嗯。怎了?有什不對嗎?”
事漲紅了臉:“我,我一直以為你比我小。”他一直叫他小希來著。沒想到喻景希比他還大一歲。
喻景希的臉實在是作弊,他也有點不好意思:“是我沒說清楚。”
事糊道:“沒有,是我誤會了。”
原來他是大學生啊。而且,他還是A大的。A大座落本市,卻是海內外知名,考上的學生,都是學霸。
那他來這打工,就是勤工儉學了。
事想到己是念完初中考不上才來打工的,頓時感到羞愧。
事眼裡的亮光暗了暗。
喻景希沒有注意。
他剛剛分手,正強打起精神忙活,準備用工作來麻痺神經。
離交晚班還有兩小時,事經不住喻景希的勸說,提前回去了,店裡只剩一他個店員。
一直坐在收銀臺裡刷劇的劉雪這才抬起頭:“中午幹嘛去了?”
幾乎包圓了午的工作,幹活令喻景希的心情已經平復許多:“有個學長找我。”他聲音本就軟糥,恢復正常後,越發顯得乖巧禮貌。
劉雪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明天你就成年了,也正式搬去。我和思南路的分店老闆都說好了,後你的工資,會按時打到你卡上。就不由我這邊給你現金了。”
喻景希肅手靜靜聽著。
劉雪不緊不慢地說著:“像天中午這樣的情況,不要再有了。那邊的老闆不是你親舅舅,不會允許你隨意遲到早退的。”
喻景希並沒覺得難聽,乖巧應答:“我知道了,舅媽。”
他又等了等,劉雪沒再說話,想她是說完了,正要說那他先去幹活,收銀臺裡又傳來女人低平的聲音:“景希,你也別怪我。”
喻景希垂眸:“我明白的,謝謝舅舅、
舅媽這幾年收留我,撫養我,供我念書。”
又等了會,劉雪才說:“去吧。”
晚八點後,店裡的客流就了,劉雪回家檢查子作業。喻景希一個人值班,盯著時間數著秒,零點一過,他才從便當架上拿起一份剛過了嘗味期限的,用店內的微波爐稍稍打熱,吃了他天的第一頓飯。
一個人吃飯難免寂寞,喻景希習慣性開啟表弟的二手智機,隨意點開最火的影片飯。
手機裡傳年輕女性略略失真的話音:“被分手了?恭喜你啊!好日子在後頭吶~”
螢幕外的喻景希頓了頓,將夾著一塊魚排的筷子略略舉高,微微致意,輕聲說道:“承你吉言。”
第3章 返祖
喻景希吃過飯後一會,喻斌才來。
喻景希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最終還是勸:“舅舅,你喝點酒。”
店裡一直是他固定值夜班,白天收銀的是舅媽劉雪,舅舅是晚上。按道理,他應該八點就過來了,卻在家裡用飯、喝酒,直到現在才來。
喻景希要住校,打工的店也換了一家,新來的員工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喻斌再這懈怠去,遲早要事。
堂弟正是初三的關鍵時候,劉雪身為母親,擔心子,每天提早回去督促孩子唸書是人之常情,喻斌身為人夫,就該把這多的個小時擔起來,而不是撂開手不管。
喻斌不耐煩道:“知道了,怎跟你舅媽一樣囉嗦。”
喻斌拿過喻景希做好盤點的表,又核對了一遍商品,補貨的時間就到了。
貨車來來往往,甥舅倆連著忙活了近兩個小時,才陸續把所有貨都錄好上完。
凌晨三點多,喻斌才坐進收銀臺裡。他把外甥叫過來,叮囑了幾句,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和劉雪說的差不多。
講完那些,喻斌又說:“你先回去吧,休息休息,明天,哦不,天早上,不是要去學校報道嗎?別回頭在開學典禮上睡著了。”
似是看喻景希遲疑,喻斌嘆了聲:“是舅舅沒用,沒法供你上完大學。好在你運氣不錯,被陸氏集團的愛心資助選中,這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有著落了。”
紅朝定鼎之後,華國再無老錢(注①)。陸氏是乘著改開的春風發家的,迄也不過短短几十年,卻積攢了豐厚的身家。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陸氏發家之後,一直致力於回饋家鄉父老。愛心資助貧困生,就是他和A大掛勾的專案之一。
喻景希忙道:“沒有,舅舅、舅媽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一直很感激的。”
喻斌繼續感嘆:“我姐——你媽不在了,我是你親舅舅,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嗎?你舅媽嘴厲害點,其實也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人。景希,舅舅跟你交個底。你媽.的賠償款本就不多,阿嬤阿公沒了之後,也就不剩多了。頭一年的學費,舅舅給你湊齊,陸氏那邊給你的,你就己拿著當生活費。好好讀書,別想著打工,打工賺幾個錢?”
喻斌說了這多話,有點幹。他最後揮揮手:“回去吧。沒得非得押著你上足這最後幾小時的。去吧,好好唸書。”
他又叮囑了句。
喻斌夫婦加盟的這家店位置偏些
,後半夜比較清淨,有的時候一整夜都沒有一個客人,一個人完全應付得來。
喻景希不願拂了舅舅的好意,換工作服,走店門。
夏末秋初的白天依舊熱力十足,夜晚卻已經有些許涼意。
凌晨三點的微風吹走空氣中最後一絲燥熱,喻景希走到街,破天荒地打了輛車:“去湖濱路。”
這個點,若是回去舅家,一定會吵醒舅媽劉雪和表弟喻天翔。
更何況,他現在並不想睡覺。
湖濱路是A市的酒吧一條街,剛滿十八週歲的喻景希想來喝一杯。
無論是哀悼他的愛情,還是慶祝他的生日。酒精似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他來得很晚,絕大多數酒吧都已打烊,僅有街角的一間門臉極小的店還亮著燈。
查過身份證,面嫩的喻景希才被放行,店裡竟然還有不客人。
他無心去看店裡熱鬧的場景,對踏入店門起就黏在他身上的視線若無所覺,或者說,現在的他無心在意——裝了快一天,他已經裝不住了——徑直走到吧檯。
酒保穿得一身簇新,笑著用本地土話招呼他:“年仔,剛成年?要喝什,天新店開業,來份招牌怎樣?給你調淡一點。”後面一句,用的是並不太標準的普通話。
喻景希小的時候跟母親生活在外地,土話是跟家裡外公外婆日常生活裡學的,音比酒保還地道:“不用,原樣來。”
喝酒卻調淡,和直接喝白水有什不。
他天是來買醉的。
喻家家教森嚴,要不然喻麗也不會孤身帶著子一直在外地生活,不敢帶回家。喻麗打工途中為了趕時間,違規變道,遭遇車禍喪命。死者主責,汽車司機次責,賠償款就。喻景希身為父不詳的未成年,沒了母親,就被送回A市外祖家養活。
他從沒喝過酒,然也不知道酒精的威力有多大。
毫無準備地一吞酒液,冰涼的酒液在嘴裡轟然炸開,在腔裡橫衝直撞,如湍流般刮過柔軟的內壁,刺激著每一個味。
喻景希被辣到失語。
等嘴裡的辣度稍微退去,一股霸道的熱意直衝上頭。
他只覺得頭上一熱,好似有兩團蒸氣,要從他腦子裡逃去。
他揉了揉覺得熱的地方,觸手一團柔軟,似乎還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