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爪類武器?有刺客?”辰砂吸了口氣,道:“你怎麼知道的?”文術向雪地裡望去,道:“廢話,唸書不行,你老大我,好歹是個打架高手。”辰砂道:“我……嗯,我好像看到一個人。”文術縮回上身,目光落在窗臺前的盆栽上,想了想,覺得它們的位置有點奇怪,還未想清楚,便拉上窗,轉身道:“親愛的,你看到那個人……”話還未說完,只聽背後發出炸響,窗戶爆裂,寒風裹著玻璃渣無情地捲了進來,在文術脖頸上劃出無數血痕。辰砂大叫一聲,文術未曾轉頭,玄及手中鋼爪交錯,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響。玄及把玻璃窗上半部分蹬得粉碎,繼而手中出爪,撕開窗簾,同時一腳狠狠踹在文術背上,把他踢得直飛出去。玄及把手中窗簾一卷,擋住飛向辰砂身上的玻璃渣。單膝跪地,穩穩落定,一臂輕巧前探,利爪恰好架在倉皇翻身的文術脖頸上。玄及輕聲道:“你好,辰砂,請不要輕舉妄動,我不會殺他,也更不想傷害你。”五雷轟頂的院長皇族都有異能,這是上天註定的。大陸上的四個國家在很久以前,都擁有自己的守護神,守護神的存在,賦予它們子民中的皇族一項特殊能力。隨著諸守護神在寒冬中接連死去,血裔的能力逐漸被時間削弱,傳到當下,隱隱成為無關痛癢的小把戲,唯一的作用便是證明他們血統高貴,出身於皇族而已。畢方國的護國血裔是火焰,自訶黎勒見到辰砂施展他那匪夷所思的,能快速癒合人類身上傷口時,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各種異能。然而在他的知識範圍中,尚未曾聽說有哪個國家皇族的護國血裔是“生命”“治療”抑或其他,或許會是哪個早已湮滅在歷史之中的偏遠小國?訶黎勒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辰砂不會是玄龜國的皇族,因為玄族的皇家異能是“水”,恰好與畢方國的火焰針鋒相對。玄及是玄龜國的皇太子,自然也擁有水的異能。“辰砂。”玄及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玄及手腕一抖,收回右手的鋼爪,修長,白皙的手指交錯,在桌上拈了幾滴水,施展異能。指縫間煥發一點藍光,藍光無聲無息地延長,化為一根旋繞的冰絲。冰絲末端一頓,一粒晶瑩的水珠破開,層層舒展,綻放出一朵巧奪天工的藍色花朵。玄及笑道:“送你的。”辰砂笑了笑,道:“真漂……”繼而微一蹙眉,急促喘息,雙眼失神,倒了下去。玄及嚇了一跳,道:“你怎麼了?!”辰砂倒地的瞬間,摸到床腳的鐵管子,手腕一甩,把那鐵管沿著地毯在桌下拋向文術。玄及正要上前察看,又猛然轉身。“狗孃養的!”文術大吼一聲,單手挺起鐵管,以擊劍技藝直刺玄及背脊!玄及吸了口氣,知道中計了。玄及鋼爪錯開,險之又險地架住當胸一式,鋼鐵互碰,迸出幾星火花。“啊啊啊——死!”辰砂操起椅子當頭就砸,玄及哭笑不得道:“別亂動!我不想傷你!”文術舞開鐵管,呼呼風聲伴隨狂攻驟掃,膂力極大,全挑玄及關節處下手,玄及暗道輕敵了,竟低估這名少年武力。若是一對一,要放倒文術本是不難,然而旁邊又有不斷干擾的辰砂,令玄及應付得左支右拙,煞是鬱悶。算了,先逃再說,玄及單手撐在桌上,借力一躍,雙腳蹬牆。“哪裡跑——!”辰砂充滿氣勢的大喊,繼而丟擲蓄勢已久的超級暗器——呼呼旋轉,黑泥飛濺的5kg重陶瓷大花盆!砰的一聲,準頭取得極好,在玄及跳躍的瞬間正中其後腦勺。玄及提到胸前的一口氣散了,摔倒下來,直挺挺地“大”字型趴在床上。文術問:“什麼花?”辰砂尷尬道:“番茄……”文術點了點頭,道:“算你識相,沒拿藍莓盆砸他後腦勺。”辰砂搖著尾巴道:“怎麼敢,老大打起架來真是厲害!”文術又道:“過來過來。”一手拉過辰砂,把他護在身後,上前檢視一動不動的刺客,道:“昏了?”辰砂接過文術的鐵管子,朝玄及身上試探地捅了捅,贊同道:“好像是,怎麼辦?”文術想了想,道:“你在這守著,我去找根繩子把他捆起來。”臨出門前又吩咐道:“你看他動了,後腦勺上猛敲,懂?”“嗯!”辰砂乖巧道。文術出去了,辰砂看了玄及一會,把他翻了個身,免得在枕頭上悶太久掛了。玄及直挺挺地躺著,他貼身且單薄的暗殺者裝束極完美地襯托出了年青、修長的男子身材。手臂,雙腿,長靴,俱顯露出流水般健美的男子曲線。唯在腰下圍著一襲牛皮的戰甲。這身薄薄的連體衣服,穿了就像什麼也沒穿,他不冷嗎……辰砂心想。他把花盆端起,放回窗臺下,花盆上面又多了個缺口,形狀與玄及的後腦勺吻合,不禁暗自好笑。辰砂倏然轉過身,發現玄及嘴角動了動,他正拿不定主意敲不敲,心下又有點不忍。他充滿疑惑地觀察片刻,突然發現,玄及胸膛的起伏停止了。沒氣了?!不會!辰砂如遭了晴天霹靂,忙伏身到玄及面前,側著耳朵去聽他的呼吸。“你又不是沒看過。”“哎哎!”玄及聲音中笑意盎然,快如閃電地在辰砂耳朵上輕輕吻了一下。“再見!辰砂!”緊接著,玄及一瞬間身體後移,抽身盪出窗外,像一隻夜空中的黑隼,消失在大雪之中。文術提著繩子進來了,一見人沒了,便怒道:“廢柴!看個死人都看不住!”辰砂訕訕地吐了吐舌頭。直到這時,冷風捲進室內,大流氓與小白痴才意識到一個灰常嚴重的問題。玻璃窗沒了……今、天、晚、上、完、蛋、了!!!時間到,熄燈,鎖門,文術把桌子豎起來,攔在破窗前面,等明兒白天校工來修。文術把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來,自己的,辰砂的,都堆到牆壁邊緣,拍實,在床上築了個巢,然後道:“你……睡裡面,我我我,睡外面。”辰砂自覺地爬進巢裡,文術也爬了進去,拉起被子,蓋在倆人身上,背對床外,面向辰砂。文術把辰砂唧一聲擠在牆壁上,辰砂則像只可憐的寒號鳥,不住瑟瑟發抖,倆人就這麼抱著準備睡覺了。一旦不活動了,開始睡覺的時候總是特別冷。“你你你……你你,認認……識,那小……子?”文術冷得直打顫。辰砂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答道:“我我我……嗯,嗯,旋雞,雞雞雞……”文術道:“嗯……嗯。”辰砂道:“別跟你哥……哥……縮、縮……”文術道:“好,好,不,不縮……以後……噹噹噹,當了將軍,我,我……保護你……睡睡睡,,!”那是之前二人閒聊時,被玄及打斷的最後一個話題,文術居然還記得。辰砂拖著鼻涕,感激涕零地點了點頭,對文術的承諾熱淚盈眶。“……”於是一夜過去,上午校工來叮叮噹噹修窗戶,辰砂頭好壯壯,牙齒好,胃口棒,啥事沒有,連著喚了幾聲,文術才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辰砂稀裡糊塗,幫文術打領帶那時,文術又吸了下鼻涕。辰砂伸手一摸文術額頭,哦,果然發燒了。“老大,你好像病了!”文術頂著倆黑眼圈,朝床上一倒:“啊——不能蹺課……”辰砂哭笑不得,把文術的領帶扯下來,一頭綁在他的腳踝上,另外一頭綁在床腳上,急急忙忙地走了。找佩蘭院長要了幾份藥材,調了退燒的藥,回來匆匆喂他喝下,辰砂又飛速跑去上課。一天課程俱是心不在焉,中午辰砂帶了牛奶與麵包回來,摸摸額頭,文術的燒已經退了,他才真正放下心。辰砂把牛奶放在床頭櫃前,拉過一張椅子,俯在書桌上聚精會神地寫著什麼。他寫寫停停,又想了想,略抬起頭,看到窗臺上的三個花盆。花盆不知何時被動過,草莓和藍莓又依偎在一處,長得生機盎然。本來杵在中間的,崩了兩個大缺口的可憐番茄則被孤零零的擺得老遠,番茄苗耷拉著頭,蔫了。文術醒了,問道:“寫什麼。”文術喝了幾口牛奶,又睡下,一腳像青蛙般不自然地蹬了蹬,怒道:“你拴狗呢!”辰砂哈哈大笑,煞有介事道:“沒寫什麼,我問將軍一件事兒。”文術十分好奇,辰砂封好信,匆匆出去寄信了。帝都城內信件往返只需一天,辰砂去信,含糊地假設了一個狀況,那就是:當有人蹬破窗玻璃,襲擊寢室時,自己該如何拒敵?至於訶黎勒接到自己養子的諮詢信後會如何作想,就只有天曉得了。週末回家一定會遭到無休無止的盤問以及拷打,但辰砂的思考能力遠遠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先問再說。翌日訶黎勒的回覆送到,沒有信,只有一個木匣,辰砂開啟木匣,裡面裝著一把做工精緻考究的左輪手槍,裡面填了六發子彈。“那是什麼。”文術哼哼道,爬起來伸長脖子偷看。“沒什麼。”辰砂在書本上學到過一點槍支的用法,他把槍藏在背後,蹙眉道:“你病還沒好,不能去上課!”文術怒道:“我要去廁所!”文術頭暈眼花地去了一次廁所,又回床上坐著,並且十分自覺地,把自己腳踝上拴著的領帶繫好。“……”“我再睡會兒。”辰砂笑著說:“我去給你買飯。”他把左輪手槍別在後腰上,威風凜凜地殺進了食堂。繞出走廊那時,迎面匆匆走來一人,與辰砂撞了滿懷。“哎!”“呀!”辰砂拉著思仙公主的手,摟著她的腰讓她站起,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思仙臉上一紅,掙扎著起身,轉頭離去。辰砂目送思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點了點頭,果然是女人。軍部大樓:戟天將軍打了個呵欠,喝完手旁半杯冰冷的咖啡,放下架在桌上的兩隻長腳。他把一本畫冊扔到一旁。戴好軍帽,想了想,朝走廊盡頭訶黎勒的辦公室走去。留聲機依舊唱個不停,戟天將軍離開的第三分鐘後,玄及瞬間從門外閃身而入,“咯噔”一聲,順手扶起門後傾倒的星洲蘭花盆,繼而拉開戟天的抽屜,不停翻檢。他找到一份封皮上沒有半個字的資料夾,翻開迅速地看了一遍。四頁紙,只用了二十秒時間。玄及把資料夾塞回抽屜的同時,注意到最底下的圓盤,盤中放著一顆黑色的珠子。他眯起雙眼,認出那是一個測謊儀。皇宮:“那小子真的從來不撒謊?”丹若公主拈起一根鑲有珍珠的銀色髮簪,閉上雙眼,優雅地娓娓道。她的男人嗓子與這美麗動人的外表實在不符。文元聽在耳中,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捧著一個黑色的水晶珠子,靜靜聽著,不置評價。文元深棕的瞳孔中映出一點藍光。丹若手中除錯著的是另一個測謊儀,她把髮簪探進盤底的缺口,尋找著某個開關,藍色光點便在黑球上來回遊移,像一個不安分的小精靈。過了許久後,文元道:“或許是,嗯……殿下打算順便殺了辰砂?”丹若咯咯地笑道:“我怎麼敢殺訶黎勒將軍的人呢?”黑色水晶珠上叮的亮起紅光。“……”丹若不是畢方國有史以來最漂亮的公主,卻確實是最笨的。她完全忘了自己手裡捧著測謊儀,謊話被當場揭穿,一張美麗的臉瞬間漲成紫青。文元的眼神裡浮現出一抹促狹的笑意,道:“殿下,屬下是您的人。”丹若尷尬咳了一聲,只聽測謊儀的圓盤中傳來“咔”的輕響。“好了。”丹若淡淡道:“把它帶著,出去等,你知道該怎麼做的。”文元接過圓盤,微一躬身離去,走了以後,丹若又羞又怒,隨便摔了幾個茶杯,把髮簪折成兩半,丟進垃圾桶裡。辰砂買了一托盤吃的便匆匆回去宿舍,走到自己與文術的寢室外,他停下腳步,發現門開了一條縫。文術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枕畔多了一朵黃金打造的花,辰砂微微張嘴,詫異那手工製造花朵的精巧程度,拈起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又摸了摸文術的額頭。辰砂依稀記得那朵花在哪裡見過,他想起來了,這是思仙公主的佩飾。“剛有人來過?”“沒有。”文術咕噥不清,翻了個身,面朝牆壁睡了。辰砂沒趣地看了一眼窗臺上的番茄,腦袋耷拉了下去。“吃飯了。”文術呼呼睡著,辰砂想了想,上前輕手輕腳地把黃金花朵拿走,藏在先前裝槍的木匣裡。他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然而這個行為,過了不久便給他們帶來了一件大麻煩。文術下午仍在睡覺,辰砂心情忐忑地前去上課,他狐疑地看了思仙公主的座位一眼,那張天鵝絨大軟椅是空的。這個時間點,思仙公主正與佩蘭院長挨個寢室進行搜查,為了找回她“失竊”的皇家首飾。查到文術與辰砂的宿舍時,佩蘭院長從木匣內找出了那朵黃金胸花。“文術閣下!”文術一個激靈坐起身,愣愣看著思仙與佩蘭。頭昏腦脹的圓盤測謊儀:又名“仙德法歌蟈蟈滑溜溜魔法彈跳水晶球”,四千年前,傳說中的仙德法歌大神親自制造,無說明書,無保修卡,無發票,無保險,執行原理不明,若強行拆裝將產生慘絕人寰的大爆炸。凡造成任何傷亡,製造者一概不予賠償。此乃三無機械產品,使用時需摒退旁人,沐浴洗身(參照辰砂第一次使用前場景),並喃喃默誦:“仙德法歌大神保佑我”若干次。(不強求一定念,唸了更安全。)測謊儀圓盤部分表面光滑,背後有一小孔,是該機械唯一的紕漏之處,以探針類尖銳物撥動,可自由選擇閃燈時喜歡的光芒顏色……不要懷疑,這是製造者一貫以來的惡趣味。出廠設定預設為真話——藍燈,謊話——紅燈。使用者可以隨時調整這兩種燈代表的顏色。所以說,神的心思很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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